上回說到三老與衛(wèi)纮一聚,云儀因失蓋雪礦場而自氣悶,衛(wèi)纮卻道云老此實得大好處,云儀不解,衛(wèi)纮曰:“此番三族私斗,公墨部私鑄兵器,所罰尤重,上干部私扣礦場而引械斗,所罰亦重,唯上云只言語警之,已先他部遠矣?!?p> 雖有理,廷上已知,云儀并未開懷,衛(wèi)纮又道:“此番上干得斷云礦場,公墨得蓋雪礦場,唯上云部又失一處大礦,天下必向于上云,此人心之勝也。再言,蓋雪礦場便在斷云山陰,必自燕飛江舟礦以歸銀盤,此番械斗,公墨借兵器之利,上干部死傷慘重,即便今日,燕飛江仍可見祭奠之人,上干部豈肯干休?我料那上干部必定劫公墨部之舟,兩部往復,如此,云老不費吹灰,穩(wěn)得恕西功績之最,不可謂好事乎?”
云儀聞言大笑曰:“先生之計,果真極妙!”
衛(wèi)纮擺手道:“不過一座礦場,云老便心痛如此,諸位見識實需廣拓。此番好在無悔扳在,方能成事?!?p> 云儀嘴角冷抽曰:“先生有理”,便自坐回案上獨飲。
今日無酒,早散自歸,項寵獨留衛(wèi)纮,嘆一氣問曰:“今兩部已與我成約,異成何故冷語相諷?”
纮曰:“非如此,大事不可成也。”
聽罷,項寵蹙眉欲言,衛(wèi)纮抬手相止曰:“項老無需多言,纮自有計較?!?p> 話已至此,項寵不好多勸,二人各散歸府。
南疆立恕,有舉國大祭者二,一乃六月二十二日國祭于安祠,二乃十二月二十二日香桐祭于英堂,國祭乃慶,香桐祭乃緬。
與香桐祭每年各部自攜祭禮不同,國祭乃恕北三部所承,承辦之部可得功績,因此三部各承一年,今年卻是上方部主持。
國祭事大,上方部族長方路親自過問,四月之中一日,方路往承樞宮上報國祭諸事,般慈于后殿見之。
南疆依吳芒三策至今,各部自治其政,國祭之事每年皆只上報,般慈從無異議,今年亦無不同,至申時,日將西斜,方路拜辭而退。
恭敬出殿,卻見般慈隨侍閔奉候于殿外,又作禮寒暄,閔奉告其曰:“方族長,貴部有人來尋,已在宮外候一辰之久,奉見其面色頗急,遂來相告?!?p> 方路一驚曰:“多謝叔明相告,今日族中有事,他日再謝叔明?!?p> 話罷便快步出宮而去,宮外相候之人快步上前,耳語相告曰:“族長大人,上項部項元與易人于城中爭執(zhí),欲毀易寺。”
方路大驚,棄車架,取家將快馬往南而去。
言中提及項元,此時正領項氏青壯出南門,奔易寺而去。
易寺地處佑都南門外往東南數(shù)里,于一處半山坪臺修建而成,至今不過數(shù)載,坪前以褐石為墻,僅余一門,墻內(nèi)三院三殿為軸,左右小院十數(shù),其內(nèi)有數(shù)十易人。
寺中易人見項元等來者不善,立關寺門,寺中有人喊話道:“諸位英雄,眾和丘于此修院傳道,未曾招惹是非,不知諸位何以至此?”
項元曰:“汝等于東原惑亂人心,今往南疆,不思安分守己,反倒四處招搖撞騙,是何居心?”
寺中人驚問曰:“英雄何故言此?且不言門中人行走天下,只為眾生,老丘至此亦只修習,何來四處招搖撞騙之說?”
二人正論間,一項氏青壯自遠處奔來,與項元耳語一陣,只見項元微點其首,隨后呼眾人曰:“賊人居心叵測,亂我南疆,何必與之聒噪?眾兄弟隨我來。”
說罷便領人沖寺,然寺墻石壘,眾人又無兵刃,卻是奈何不得,項元見之,便命人往寺內(nèi)引火,春間干燥,氣候無常,火因風走,寺中或多柴木,少頃便化火海,寺中易人只好開寺門出逃。
當先一位易人左右有人扶住,行走間咳嗽不停,見項元于外,搖頭痛呼道:“閣下之過重矣!”
見其言語不讓,項元便命族中青壯上前欲打。
正當時,只聞疾馬狂蹄之聲,隨后便見一中年錦衣之人快馬而來,越鞍下馬,項元視之,正是方路,便上前笑曰:“方世叔來得正好,這幫易人老丘來南疆作亂,小侄正欲逐之?!?p> 方路并未理會,疾步上前,只見易寺之火已然撩天,緋映紅霞,搖頭大嘆曰:“項世侄,汝過重矣!”話罷不理此間便走。
事后方知,原那易人自代固一戰(zhàn)后,行事已然謹慎,再不輕涉大事,民間多有人贊,此番國祭方路便欲以易人安靈為主,遂將國祭一應之物皆留于易寺之中,項元不知,竟放火毀寺,寺中之物反助火勢,皆成飛灰矣。
雖為無心之失,然國祭一應皆毀,三部族長項曄、方路、呂榮相聚議事。方路告二人,上方部為備國祭,已無更多可用之資,項曄遂言,既此間之事乃其族中人不慎而致,上項部愿接此任,方路大喜從之。
便在三部議定之時,方路門客自門外快步而來,貼耳告方路,有人將一密簡送至方府,上書族長方路親啟,遂才送來。
聽罷方路點頭示意,揮退門客,啟簡一觀,隨后突怒目圓睜,拍案而起,指項曄大罵道:“還道汝部道義,愿承后果,原是刻意謀劃,處心積慮!怎么,我部與上呂部各承兩年國祭,汝便不愿,出此惡策?”
見其言之鑿鑿,項曄一時不敢不信,便以目視項元,項元多有躲閃,項曄便知此事多半不假,拍案大怒道:“你我兩部百年交情,汝竟信捕風捉影之言!”
方路曰:“汝若不信,自取簡一觀便是!”
項曄揮袖道:“此等栽贓之言,不看也罷!”
說罷項曄領項氏之人便走,三族之會不歡而散。
當日夜中,項府一處偏院,項元與項氏門客陳広陳仲海正獨處一室,只見項元附耳低語一句:“仲海且忍耐”,隨后便鞭笞二十杖,將其逐出項府。
天下無不透風之墻,項氏與方氏百年之交,竟因國祭籌辦大鬧開,現(xiàn)上方部不愿由項氏承辦國祭,而上方部又無力再籌辦國祭,此事終究于佑都傳開,滿城風雨,眼見離國祭不足兩月,般慈無法坐視不管,將三族召入宮中議事。
三族各領涉事之人入宮,項元執(zhí)言其只因易人誤國,方毀易寺。而方路取密簡予般慈一觀,只見上書“項元已察易寺異常”,項曄見密簡并未提及項氏已知易寺乃上方部備國祭之處,便大喊方路平白誣陷。方路卻道,若非上項部早知刻意而為,何故鞭笞陳広而逐之?分明便是以為陳広告密,遂才逐之。
兩部爭論紛紛,而國祭在即,般慈便定,既上方部不服上項承國祭,而上方部又無力再備國祭,便由上呂部承之,議罷各散。
今歲香桐祭后,便是恕國三廷換屆,上呂部本已承兩歲國祭,今再承一歲,功績自然遠超兩部,呂榮府邸拜訪之人漸增。
國祭之事已定,上呂部自然緊以籌備,且先不言,卻說那崇南學宮,自去歲般慈醉雪請祭酒,崇南學宮始建,莊山之腰有山莊一處,改做學宮宣講之用,莊宜住所便是先生居所。
事定罷,祭酒莊宜莊元綱與逍遙掌印李易李居醉廣邀文壇之友往恕,初立仁、義、恕、術、籌、謀、法、逍遙、縱橫九門,而法又分法左、法右兩派,設掌印兩位。
仁學掌印乃儀昆門郡人士,姓梁名箏字仲空,年近知命,白眉短髯,曾于啟學宮任先生,后辭歸國。
義學掌印乃易公所推,仲國連丘郡人士,尚村鹿琴客章潛。
恕學掌印納古維,本乃納古氏于西原所遺一枝,般慈依乾師趙英之計,召天下同宗之人入南疆以為宗廟時,納古維便攜其全族遷入南疆,亦近知命。
術學掌印乃西原司馬池字士凌,莊宜之友,不惑之歲,青絲挑雪,方頜刀眉。
籌學掌印姓衛(wèi)名迢字豐行,仲國中襄郡人士,三十余歲,面容清癯,目明無須,莊宜之友。
謀學掌印姓朱名非字斷衡,先啟國都司啟城中人,李易之友,年近不惑,面俊音朗,曾隨于謀圣身側三載,以此為榮。
法左掌印邱嚴字中平,鋒眉丹眼,而立之年,固國沙東郡人士,莊宜所邀。
法右掌印金湃字仲鳴,代國大邑郡人,年正不惑,貌似青春,雖不茍言笑,卻與人為善,乃李易所舉。
逍遙掌印便是李易李居醉。
縱橫掌印乃長空先生所薦,姓董名昭字文布,先方云凌郡人士,不過三十余歲模樣,鷹眼長髯,意氣風發(fā)。
學院始開,學子多為南疆之人,南疆民悍,敬先生而輕同窗,多有斗勇,般慈遂問趙英之見,英曰:“此并非壞事,卻亦需管制?!?p> 般慈曰:“愿聞其詳?!?p> 英曰:“非壞事者,士入南疆,染南疆悍氣,他日士子仕官,尋常之處必覺不適,自可籠絡于恕。需管制者,尚武可也,好武不可,學宮學子有尚武之風,助于爭亂之世,卻不能以武為好?!?p> 般慈以為然,從趙英之言,又請吳芒共議其策,芒曰:“啟學宮名震天下,學子可隨意仕官,然仍多留于啟,王上何不任曼柏為崇南尉,一者,曼柏于南疆威望甚重,可保其安定,二者,莊祭酒曾言,學宮先生學子皆由其準許方可入,曼柏任崇南尉,也可籠絡學子?!?p> 般慈從之,即日發(fā)詔命韓亙兼任崇南尉,保其安定。
崇南學宮自韓亙至漸少亂象,趨于安定,而時至六月,國祭將近。
恕國兩大祭,十三部族長及十三率將皆還佑都,居于安祠東面十三里內(nèi),為防有失,般慈命人領兵巡防,負責之人名孫彥,無字,本乃民間游民,遲國人,遲國水患又逢遲代大戰(zhàn),逃難至此,后于民間斗勇,有幾分功夫,得入王師,一路升至千夫長。
恕國萬里救啟,孫彥隨般慈出征,又護白卓吳芒赴上淮,后數(shù)載留于上淮護吳芒之母,盡心非常,宛若己母,待吳芒與莊虛結好,又護吳母至佑都,吳芒自然承恩,孫彥由此得般慈信重,封為衛(wèi)尉。
待國祭只余十數(shù)天時,十三部率將亦請命同孫彥一同巡防,般慈允之,率將只攜親衛(wèi),從于孫彥。
六月十九日,正是尹治領其親衛(wèi)隨于孫彥巡防,今日紅霞漫天,正是晴好,二人領隊行于街道,不時旁顧一二。
天晚,紅霞散,月中未遠,白紗鋪道,二人皆起于微末,自有幾分投緣,話卻不多。
恕雖新立未久,佑都安防自然不弱,又近國祭,兩位南疆大將并無太多擔憂,至戌時,巡隊舉火而行,又過安祠正門,此處與前數(shù)次并無差異,巡隊便欲續(xù)往前行。
然尹治此人,雖為武將,卻在般慈攜典過橫隆之時,尹岱為林定所斬,史青與林定交手,千鈞一發(fā)之際,猛然于林定身后大呼,引林定分心,史青方能血恨,可見心細。
只見尹治大喝一聲:“不對!”隨后拔出隨身長劍,劈開門鎖便入安祠,孫彥忙領巡隊入內(nèi),只見安祠偏堂已然起火,孫彥急急命人撲火,好在火勢方起,并未波及安祠。
待火撲滅,孫彥于火場之中救出兩名皂服男子,審問之下方知,二人便是上呂部守夜之人,按二人所言,當夜醉酒,不知如何起火。
事發(fā)突然,孫彥既已查明,自然報與般慈,般慈心中大怒,然國祭當前,也不好問責,只叫三部補救。
因火不大,只是偏堂受損,三部合力補救,且先將偏堂外墻修好,國祭之時偏堂關閉,如此,國祭倒也照常。
國祭之后,般慈命相邦元攸以上呂部用人不明,管制不嚴,險將數(shù)百年安祠燒毀為罪,不僅未記承辦國祭之功,反記其過。
此事便至此了結,然項府之中,三老與衛(wèi)纮卻皆聚于此。
奉茶生香,揮退左右,云儀問曰:“此事周密,王上已然罰上呂功績,先生聚我等何事?”
衛(wèi)纮曰:“此事就此了結,至香桐祭前,想必王上并不見疑,然若項門云三部果真得位,王上善知人心,今日之事卻必見疑,想必諸老亦不愿得位卻引上疑?!?p> 項寵曰:“先生之言有理,我當何為?”
纮曰:“在下早知有此一日,遂才定于尹治巡防之時為事,今項老當命族長誠心請命,為謝尹將軍,恕北三部當全力扶公尹之貧,農(nóng)林漁工,諸事皆助。一可示此事確乃三部無心之失,二可借此扶公尹亂恕南,乃一石二鳥也?!?p> 項寵以為善,具應之。
門松曰:“若非尹治察覺,安祠竟險毀于此,還不如以英堂為計?!?p> 衛(wèi)纮冷哼道:“門老此乃疑我乎?門老豈不知,安祠雖數(shù)百載,然所奉者,皆久遠矣,現(xiàn)恕已立十數(shù)載,安祠不過一處匾額,顏面之殿而已,諸位不見此事王上不過罰功績而已?英堂雖新,其中所奉卻皆乃國之英雄,乃將士之友,之兄,之父,之子!哼,若此番以英堂為計,必定天下人心皆背,談何大計?”
門松面色不恰,飲茶掩之,項寵輕咳一聲,眾老笑談常事,門松衛(wèi)纮方才冷靜幾分。
待天近晚,眾人將散,衛(wèi)纮謂眾老,今恕北恕西恕南皆有定計,請門松遣族中才俊明日再來項府,自有計較。
項元借機難易丘,火燒其寺毀祭物。假爭承權暗謀呂,尹治救危實計故。未知三族又如何計恕東之局,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