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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原志狂瀾

第九十四回 竇顯獻犬刺董松 喻歸拒戰(zhàn)辱白皓

五原志狂瀾 霧居西山 8230 2021-12-11 18:12:16

  上回說到,長空先生設計調虎離山,連取儀國樂興郡汾水南岸汾陰城及長豐城。

  長豐守軍為周由伏滅,主將被斬首之時,尚未天明,周由領兵歸城,途中董松令兵來報,請周由先行,共商要事。

  大戰(zhàn)已定,周由不疑有他,命左右副將領兵回城,自隨令兵而去。

  許因事急,那令兵舉火在前而奔,未久便帶周由繞過丘林,不見大軍火光。

  待遠至此,那令兵忽而轉道,竄入林中,周由竟不以為奇,隨之而去。林中竄行一刻,現(xiàn)一處營地,營地中依稀可見二人身影。

  及至營前,令兵作禮撥馬而去,周由越鞍下馬,三人于林中營地相光而坐。蒙蒙中,周由曰:“長空先生已起疑,隱約已知我等謀劃,今日之后,除不得已之時,不可再相見?!?p>  隨后又一男子之聲道:“若無將軍之助,孤恐難成事。”

  由曰:“某自有安排,殿下莫急,此令牌乃印家地極令,執(zhí)此令至印家極霄城,印家必以貴客之禮相待?!?p>  方才說話之人接過令牌,喜道:“多謝舅舅,他日必不忘今日相助之恩。”

  令牌交過,周由便要離去,方才之人又喚營地另一人道:“仲理,此次一別,不知何日能再見舅舅,去送送罷?!?p>  此間之人自然便是周由次子周治周仲理及先空廢太子關琰。

  此次一別,再見無期,周治便送周由出林,途中,周由又取出一令牌道:“此乃印家天極印,治兒收好。”

  周治驚問:“既有天極令,父親何故又予殿下地級令?”

  由曰:“印家主張克己求極,送出此天極令之人乃印家印子卓非仁,此人與印家主張和而不同,主張克人共極。此人能力極強,終將為印宗,屆時便可引為助力。治兒謹記,唯有可用之能,方得信重,為父當年便是只獻一心赤誠,最終卻也未得司馬之職,直至今日,為父想來仍是極為不甘,治兒莫要走為父老路?!?p>  治曰:“治謹記父親教誨,將此助力掌于手中?!?p>  見周治面色嚴肅,周由也放心幾分,輕拍其肩道:“快些回去,以免殿下生疑,畢竟得其信任亦是重中之重。”

  二人言罷,自林中各分東西。

  汾陰城及長豐城拿下之后,汾水便在鎖江盟掌握之中,長空先生命周由董松二將駐守汾陰城,又命甘澤甘文潤輔二人治政,自領親衛(wèi)往即麻平原趕去。

  此番東原之戰(zhàn),鎖江盟拔得頭籌,自然大肆宣揚,不久便傳至固北郡西南一座縣城之中。

  此縣名淄縣,不在邊境,水源豐足,遂以種植為業(yè),盛產(chǎn)盆景草藥。

  縣城不大,許是種植之物不在集市交易之故,市場亦極小,城中驛館只有三處,其一乃官驛。

  此時一家驛站中,有八人圍坐一室,頗為熱鬧。驛站隔斷簡,可聞旁室之聲,現(xiàn)八人便在噤聲旁聽,旁室所論正是長空先生領周由董松首戰(zhàn)告捷一事。

  捷報對固國自然是大好之事,然八人中一人卻面色陰沉似水,此人批發(fā)碎須,鷹眼粗眉,右臂空懸,正是竇顯,此間八人便是九方清一行。

  忽然一聲悶響,竇顯拍案而起,怒目圓睜,離理在其身側,忙起身問道:“義父何故如此?”

  再看竇顯,已是雙目血紅,咬牙寒聲道:“當年便是董松小兒害我,今日卻在天下?lián)P名,某如何不怒?”

  離理知義父恩怨,一時不知如何勸導,低聲問曰:“義父意欲何為?”

  竇顯曰:“今日前線戰(zhàn)亂,某要尋機殺之后快?!?p>  其聲低沉似含血,離理深知攔不得,卻又恐前線大軍之前,竇顯怕是去得回不得,一時蹙眉不語,左右打量之下,見九方清安坐一旁,忙湊上竇顯之前道:“義父,弘定手中有九方清先生信物,何不請先生出手,必定手到擒來。”

  竇顯卻抬手道:“他日賊子藏于即梁城中,也便罷了,今日既有機會,若不能手刃仇敵,某如何甘心。”

  二人說話雖小聲,九方清卻是聽到,起身到竇顯身前,取出一物曰:“你我同行一場,吾有一物,將軍或可一用?!?p>  只見其手中翻飛,竟似雪花繞指,待其停下,卻是一枚短劍,薄如蟬翼,劍鐔為環(huán),劍柄極短,可以手指穿環(huán)握柄,刃寒似雪,當真是刺殺利器。

  此劍名為雪切,并非無名之器,乃由吾丘所鑄,一如其風格,雖不及半尺,卻猶自霸道。竇顯也不客氣,此去前線,怕是帶不得刀劍,有雪切在手,自然多幾分成事之機。

  許是仇恨日久已濃,雪切入手,竇顯只覺血氣上涌,便欲殺人,竇顯微微點頭,將雪切還鞘收入懷中。

  刺殺之事眼看便是定下,離理也不再多言,自取出一面使節(jié)令曰:“當日王上賜此使節(jié)令,可事出意外之時為用,今有九方清先生同行,自是用不上。義父將此令帶上,事成之后或可保命?!?p>  竇顯一一收下,復仇心切,當夜收拾停當,又囑咐離理一番,告其若有命活,自回南疆,翌日便攜行禮辭別西去,離理一行續(xù)尋卜賢子。

  一路繞過戰(zhàn)線往西,卻也多受盤查,擅用長刀竇顯早已尋地藏下。除去商社,馬匹亦不允走,竇顯有時混入商社做個馭夫,有時也只能靠雙腳。竇顯遭受陷害后,混跡江湖十數(shù)載,過關走隘,自有幾番不同說辭。

  便是如此,直至六月末,竇顯方達仲國歸井郡,不消幾日,便可北上汾陰城,竇顯一日不停,稍作休息一晚便再北上。

  暑日漸隆,道上少人,北方戰(zhàn)起,商社不往,竇顯只得獨身往北,一路急行,兩日后達樂興郡,至汾陰不過半日路程。

  當夜,竇顯投宿于一戶農(nóng)家,許是天熱氣悶,抑或心中激蕩,總是未能入眠,索性起身至院中,獨自靜坐。直至將近丑時,暑氣散去,寒氣引得竇顯一陣輕顫,方才回神回屋睡下。

  睡得太遲,醒的自然也晚,收拾一番,給了農(nóng)家錢財,方才辭去,不料方出農(nóng)舍院門,正逢一隊軍卒,領頭什長抬手將隊列停下,對竇顯上下打量一番,見竇顯右手雖殘,然身形壯悍,冷聲問曰:“軍中招役十日,鞏固城防,爾何故逃役?”

  竇顯忙答:“某昨夜方至此間,并非逃役?!?p>  那什長微微點頭,揮手道:“如此隨本長走便是。”

  竇顯哪里愿意,上前應曰:“將軍你看,某右臂已斷,哪里還能服役?”

  那長卻怒目道:“某非將軍,別說右臂斷了,便是雙臂斷了今日也得隨本長走?!?p>  見得軍漢蠻不講理,竇顯心中火起,伸手便往懷中探去,那什長見狀,握緊長戈喝道:“爾欲如何?”

  竇顯心中一凜,目中微轉,暗道,若是殺了這廝,必為敵通緝,大事休矣。便從懷中取出鐵錢奉上,陪笑道:“軍爺,某只剩獨臂,若是服了這役,恐命休矣?!?p>  見這獨臂壯漢上道,那什長展顏收下,悄聲道:“放是斷然放不得,否則本長也沒的交代,不過某屆時交代一二,總不會苦了兄弟。況且此番勞役,不僅有吃有住,還有幾個錢拿,兄弟放下心來?!?p>  看來是殺也不成,跑也跑不得,竇顯也便不再糾纏,裝作感激,且先隨那隊軍卒入汾陰城,再論其他。

  一路隨行,得知什長也并非仲人,原是遲人,名劉進,后遲空一戰(zhàn),又逢水患,一家人只余劉進,被俘后降空,空滅又降仲,乃是老兵,了無牽掛,只管混錢混樂。

  今日來此,便是來巡查可有逃役之人,后續(xù)尚有兩隊,自然不敢放走竇顯,不過收了好處,也確是照顧一番,將竇顯打發(fā)到伙房,免了烈日之苦。

  仲國征役乃為加強城防,有食有宿有錢,大多人是樂意來此,竇顯來此兩日,勞役皆在北門外筑子城,引汾水建水營,看守嚴密,無法脫逃。

  城中能出子城者,唯有挖渠隊,此時,竇顯單手提桶,正在新建城墻之上送茶,隙間舉目而望,溝渠已近,雖然新渠乃為水師之備,極為寬闊,畢竟勞役極多,恐不過兩日便會通渠引水。

  當日飧食后,竇顯又入營尋得劉進,將身上余財盡數(shù)交與,劉進倚在帳上,手掂錢袋曰:“某知兄弟身上尚有余財,某未強取,便是念兄弟不易,如今盡數(shù)予某,兄弟往后如何安排?”

  竇顯曰:“不瞞長官,某一家遭禍,其實到此乃為投親,若是去晚了,人便走了,投不成了。”

  劉進一驚,低聲問道:“爾要本長放你走?”

  竇顯曰:“某怎會連累長官,明日只要長官命某去河渠送茶,某自理會?!?p>  劉進也不再掂錢,冷眼斜視竇顯道:“爾可知即便河渠之上,看守也有數(shù)百近千,錢本長收了,本長也是念爾獨身在世不易,若是被抓,本長可不認得爾,明日是生是死皆是爾命。”

  理由自然只是托辭,不過即麻平原戰(zhàn)事將起,待城防整飭一畢,說不得便會將董松調回大軍,二十萬大軍中自然是刺殺不得。

  翌日午間,正是烈日當空,竇顯果然被喚與人一同往河渠送茶。

  一隊勞役擔茶出城,又分茶于眾,待到眾人飲茶暫歇,竇顯言要解手,兩名士卒便將其帶至一側。

  高草蔽目,竇顯作勢解帶,猛然拔出雪切,兩卒哪有防備,片刻便為竇顯殺倒,可惜實在離挖渠之處太近,方才搏殺一卒大喊,已是驚動看守,竇顯不敢久留,取了士卒身份牌便往西南竄去。

  撥草竄行間,身后喊聲已近,竇顯身手高超,卻擋不住看守中有十余騎追來,乃是斥候,眼見便已不足三十丈。

  身后十余騎此時滿臉怒色,奔馬而追,忽而前方草中已不見動靜,當先軍卒只以為乃是勞役摔倒,怒極之下,狠抽馬鞭,奔馬吃痛,又快幾分。

  追至撥草停留之處,那名士卒手拉韁繩,馬揚蹄而止,那軍漢左右查看,卻不見人,正疑惑間,左側猛然竄出一人,鷹眼粗眉,獨留一臂,手中短刃耀目。

  雙刀陷陣,無雙竇顯。

  飛躍馬上,一劍封喉,再將軍漢踢于馬下,奪馬便走,果然陷陣無雙。

  方才揚蹄,身后勁風滿耳,竇顯將將坐穩(wěn),不及回身,只得奮力扭開,卻是一柄長槍,竇顯奪馬間緊急扭身,卻是沒能避過,自右肩擦過,若非右臂早斷,如今恐要受斷臂之苦。

  雖無臂,卻是狠狠帶下一片血肉,血流如注,竇顯卻顧不上,拍馬疾奔。

  本以為還有一番爭斗,卻是未見人追來,竇顯松了口氣,拍馬往西門奔去。

  先前一同追來之人,卻是眼見了竇顯呼吸間殺人奪馬,還將投槍扭過,顯然并非尋常之輩,幾人恐再追丟命,一番商議,撥馬回報賊子兇狠,奪馬便走,追之不及。

  身后無追兵,竇顯直沖西門,高呼斥候急報,城門令抬手要查身份,竇顯取出先前軍卒身份牌便扔去,高呼道:“斥候急報,看不見老子手都斷了,等爾查畢,老子還有命報?身份牌送來中軍!”

  呼罷拍馬沖門,城門令見身份牌確是仲軍無疑,又見來人右臂空空,血流如注,不敢阻攔,一面命人即刻核實身份牌,一面命人騎馬追去。

  豈料待追上之時,只余空馬游蕩在街,登時便知此人恐為細作,連忙報至中軍。

  翌日城中便張出通緝令,捉拿斷臂之人。而竇顯卻在昨日棄馬往城守府摸去。

  不料數(shù)日勞役,吃不滿腹,又經(jīng)一番搏殺奔馬,終究失血過多,暈倒在地。今日醒來,木梁瓦蓋,寬床漆案,卻顯然在一家高門之中。竇顯驚醒,按理昨日見勢不妙,已然尋一處雜物堆倚身,將傷處藏起,尋常人見到,只會以為乃街上乞丐,又怎會在此等高門?

  連忙翻身坐起,欲脫身去,卻為門外之人察覺,竇顯見偷走不得,索性也便先借此處將養(yǎng)一二。

  少頃,門外一位文袍高冠之人行入,竇顯見得來人,卻是眉頭緊蹙,此人乃甘澤甘文潤,竇顯尚在空國之時,曾見過這位忠直典客數(shù)面,卻從未有過交情。

  二人見禮,竇顯曰:“多謝大人救命之恩?!?p>  甘澤還禮笑曰:“竇將軍不識澤乎?”

  顯曰:“某一介武夫,未想先生竟識得?!?p>  澤曰:“將軍踏十死之地而獨生,聲名傳揚軍中,家中晚輩時常念及,吾因此而識君也?!?p>  進入屋內,扶竇顯坐回床沿,又再問曰:“將軍為何受此等重傷?來汾陰城何為?”

  顯曰:“刺董松也?!?p>  澤曰:“將軍此時直言相告,真英雄也?!?p>  顯曰:“人稱先空唯先生可信,某信先生,直言無妨?!?p>  右臂槍傷不輕,此時竇顯已覺疲憊,甘澤見之,扶其躺下,辭別而去。

  又過兩日,受創(chuàng)稍愈,竇顯便來辭甘澤,甘澤問其何不待傷盡愈,竇顯自是見甘澤到此,董松不久必為長空先生所召,遂告甘澤,恐董松走也。

  方過午時,此間正暑,甘澤見竇顯獨臂攜創(chuàng)仍欲刺董,不禁問曰:“竇將軍何故欲刺董松?”

  先空尚在時,甘澤乃忠直之輩,自然不知二人齟齬,只以為竇顯乃因失臂退軍。

  顯曰:“報吾仇也?!?p>  澤曰:“將軍雖有陷陣之能,獻死之志,然董將軍亦在中軍之中,將軍又有幾分成算?不若告澤,澤自為二位游說?!?p>  竇顯搖頭道:“不親刺賊,某心不甘,不過確也只得兩三分成算?!?p>  說罷也是不自禁嘆一氣,甘澤見其去意甚堅,問曰:“竇將軍何故欲刺董松?”

  竇顯蹙眉,不過仍答曰:“方才已告,乃報吾仇也?!?p>  澤曰:“非也,董松暗通綺闕,欲圖南疆,將軍為兩國計,方才刺之。”

  竇顯大驚問曰:“竟有此事?先生可有證據(jù)?”

  澤曰:“將軍行刺之時,大聲喊出,便是證據(jù),即便不成事,將軍以命所宣,董松不死亦是仕途盡毀。”

  顯曰:“先生一生忠厚之名,竟為某籌謀至此,竇某在此先行謝過,若能僥幸活命,再來謝此大恩”,隨后大禮一拜。

  甘澤卻不以為意,反笑曰:“遂將軍可不敢外傳也?!?p>  竇顯失笑,再謝,敬辭而去。

  自府中離去,竇顯依其計劃,于城中各處暗自探訪,直至尋得一戶人家,其家有犬,毛發(fā)蓬松,不過一抱之大,有若小小金獅。

  然則竇顯已身無財物,只得趁夜翻墻,劫走金獅犬,隨后報至董松城中暫住宅院。

  此為卻是因竇顯與董松曾同朝致仕,知曉董松所好,遂欲借此將董松自軍中調出,至其暫居府中。

  其暫居之府乃一處三進小院,只開前后兩門,并無中門偏門之分,竇顯為顯心誠,便在府門外等候。

  將近酉時,紅霞行空,董松攜十余騎飛奔而至,可見確是喜犬。

  奔至府門之處,只見府門處一黑面之人手提犬籠而立,遂越鞍下馬,上前問禮。

  汾陰城并非郡治大城,董松暫居之院門開大道,藏風納氣,已不少人受董松奔馬所引。竇顯見此,掀開籠布,只見籠中一只金獅小犬,可愛而又威風。

  周遭之人見之,所聚更眾,竇顯大聲喊道:“董將軍治軍嚴整,老漢以此犬以謝將軍?!?p>  方才竇顯自作主張,于門外掀開籠布之時,董松本是不悅,又聞竇顯喊聲,方知其欲宣揚董松治軍之名,大喜,接過犬籠,伸手逗犬,民眾越聚越多,董松只當揚名之機,著護衛(wèi)圍作一圈。

  興致正高,竇顯湊上前低聲道:“董將軍,此犬難得,不過前番老漢照料不周,于其腹下劃出一傷,老漢無錢醫(yī)治,董將軍還請著意。”

  聽罷,董松不由更信,原是傷了犬,才送與董松,求利者也,遂低聲答黑面老漢曰:“百姓家放心,本將喜犬,自有處理之法,還請百姓家隨家中下仆領些路費。”

  那竇顯所扮黑面老漢作大喜狀,謂董松曰:“老漢將傷口指與將軍?!?p>  此時董松已然盡信,手托犬籠轉向竇顯,竇顯伸手入籠,輕探小犬腹下,此犬來時,竇顯便將其四爪纏于籠,似趴臥,實則將雪切置于腹下。

  伸手不過片刻,竇顯已然握住雪切,正欲拔短劍擊董松,卻見董松猛然瞪目,原是竇顯伸手探犬腹下,那親人小犬竟有反抗之意,董松察覺有異,手中一松,犬籠落地,雪切耀目而出,因犬籠墜地之勢,已然劃破金獅小犬腹下,犬籠亦為雪切劃開,可見其利。

  眼見雪切劃破犬籠,竇顯怒目圓睜,大喝一聲往后便退,竇顯哪肯放過,踏前兩步,雪切切風前送,直指董松當胸,董松肝膽俱裂,好在先空之時,董松便是衛(wèi)尉,機警銘于其心,后退之時,已是拔劍相格。

  然雪切乃天下名器,此時更攜竇顯十數(shù)載怨憤,董松之劍本非尋常,卻只在一聲鏘響中便被雪切斬斷,董松大驚,板橋倒地,起腿便踢,哪知竇顯乃陷陣之士,董松板橋一下,竇顯已然一腳踏于董松腰上,董松腿踢于半,腰上吃痛,力道霎時卸去,連忙翻身一躲,避開竇顯追來一劍。

  此時,藏劍犬籠被識破,當胸一刺被格,破板橋一劍亦被滾身閃過,竇顯先機已盡,董松護衛(wèi)欺上,槍戟交叉,將竇顯刺劍左臂叉在地上。

  大勢已去,竇顯暗嘆一氣,提聲大喝道:“董松賊子,爾暗綺闕,欲圖南疆,即便某殺不得爾,亦有南疆英雄殺爾!”

  方才見左右拿下竇顯,董松已然抬手,欲將刺客處死,此刻聞其所喊,面色大變,忙大聲傳令道:“留其性命!”

  再看周遭,眾人交頭接耳,若是護衛(wèi)將竇顯殺于此處,必傳董松殺人滅口,屆時再難辯駁。

  紛擾間,一文袍之人撥眾而出,董松一看,乃甘澤也,董松登時冷汗直冒,甘澤將董松喚入府中,又命人將竇顯帶入,隨后屏退左右曰:“董將軍放心,本丞知將軍必未行通綺闕謀南疆之事。”

  董松連忙拂汗曰:“文潤知我,某實不知此賊何故行刺。”

  身側一聲狂笑,竇顯一身被縛,卻渾然不顧,冷眼視董松曰:“董行官,不對,董將軍,可識某竇顯乎?”

  塵事揭開,原來當年方空交戰(zhàn),竇顯陷陣之時,斬將奪旗,將方國權臣之子斬于雙刀之下,權臣與空王關墨密交,以城池易竇顯之命,竇顯其時軍中已有名氣,有名將之風,關墨卻貪圖城池,密詔董松斷竇顯糧草,以致竇顯兵敗,斷臂而逃。

  董松出身望族,此事畢,空王便將董松調入宮中衛(wèi)隊,直至衛(wèi)尉,以堵其口。

  王廷之中,齟齬豈止一件,董松自然早已不在意,卻因此被記恨十數(shù)載,甘澤出面調解,竇顯知曉其中真相,對董松恨意盡化自嘲,恨意消去,甘澤又兩番救其性命,也不好多做糾纏。甘澤得知竇顯身攜使節(jié)令,便對外宣稱恕使暗訪,卻中敵間計,此事以此為止。

  話回即麻平原,儀國西線失利,若玉河再失,鎖江盟水脈東西連通,必可隔斷南北,因此,喻歸轉入守勢,于即麻平原之北布防三大防線,以嶺陽城為中樞,作久戰(zhàn)之態(tài)。

  所謂三大防線,第一道為即麻平原之北,碧煙山之煙谷關,此處一道長谷,常起青霧,以此得名,歷來便是儀國即麻平原之屏障,與定庸關,啟井關,飛鷹關,玉河,谷河,平江并稱東原三河四關,可見其雄偉。

  煙谷關其后,喻歸于長寧城,平翠城,高珙城三城高筑城墻,廣積糧草,堅守虎奔平原,以成第二大防線?;⒈计皆瓓A于玉峰山及碧煙山間,相傳以前此地多虎,因此得名。

  虎奔平原北,喻歸征調勞役,加固玉峰山中垂玉關,為其第三大防線。

  玉峰山北便是玉河,嶺陽城雄踞玉河之北,因玉河流長,敵軍若自水脈而來,必定缺糧,且沿河一路山阻道長,若不能破關下城,玉河必無恙也,遂喻歸不憂敵軍水師襲城,往煙谷關坐鎮(zhèn)。

  儀國布下三大防線,喻歸令薛峻領兵五萬坐鎮(zhèn)嶺陽城,以保糧道后勤無虞。命嚴淳領兵三萬鎮(zhèn)守垂玉關,與嶺陽城相望,以保玉河不受定波軍所襲。再命陳融姜誠姜豹各領兵兩萬守虎奔平原三城,各處城池加強防備,自領兵十二萬守煙谷關。

  隨后命趙奉領兵十萬鎮(zhèn)守煙谷關,喻歸與談靖領兵兩萬結營即麻平原,迎戰(zhàn)敵軍。

  鎖江盟備戰(zhàn)已畢,五萬水師集結于谷河之上,由孫茂統(tǒng)領,策應即麻平原,自谷河向西北,自瞿水攻入玉河。

  即麻平原由田預領大軍十萬,欲圖虎奔平原。

  鎖江盟大營,三國旗幟飄揚,田預聚將中軍,問眾將曰:“長空先生真乃當世名將,已用計破敵兩城,占據(jù)汾水,我即麻平原大軍,只要奪取煙谷關,揮師入虎奔平原,便能與水師協(xié)同,奪下垂玉關,大事可成。如今敵軍大將喻歸領兵結營于即麻平原,誰可擔任先鋒,挫其銳氣?”

  柳彰,白皓,胡則及徐晟出列應道:“末將愿往!”

  田預沉吟一二道:“儀國滅啟之戰(zhàn),除卻喻歸仍領大將軍,其余參戰(zhàn)大展威名之將此戰(zhàn)多鎮(zhèn)守各方,明日便以白將軍為先鋒,上前叫戰(zhàn),且看儀軍將領如何。此乃白將軍首戰(zhàn),望將軍首戰(zhàn)告捷。”

  白皓上前領軍令道:“末將領命!軍師放心,此戰(zhàn)末將必定旗開得勝!”

  領先鋒之人白皓,原乃固國江湖門派飛白劍莊之人,代固之戰(zhàn)時,應常同之請,設計殺龐康得以入軍。

  翌日,白皓點齊五千軍馬,自大營奔出,往儀軍叫陣,未久,儀軍營門大開,一隊人馬開出,當先一將一身亮銀鎧,奔馬而出,喝問道:“何人聒噪?”

  白皓喝道:“本將乃鎖江盟平寇將軍白皓,何人敢上前一戰(zhàn)?”

  豈料那銀鎧大將大笑道:“本將乃大儀大將軍喻歸,汝不過一江湖游俠,殺了個游方騙子,便堂而皇之竊居將位,豈不聞一將無能,累死三軍?”

  白皓大怒,取槍拍馬而出,儀軍并不接戰(zhàn),只是待白皓沖至一箭之地放箭迫退,隨后喻歸便領兵歸營。

  兩軍回營,白皓心中含怒,向田預請戰(zhàn)道:“軍師,敵將狂妄,何不襲營,必有所獲?!?p>  田預擺手道:“喻歸久經(jīng)沙場,世之名將,豈會不防夜襲?”

  白皓心中不甘,怒氣難消,田預見此,謂其曰:“若是真要襲營,白將軍需從軍令行事?!?p>  白皓大喜,只道愿從軍師軍令。

  田預曰:“將軍需假意襲營,將敵軍誘出,我軍再伏于半道,必能克之?!卑尊闹?p>  至夜,群星璨空,皎月照原,儀軍營帳如白云墜野,飄于青草之上。

  蟲鳴掩聲,白皓領三千騎兵人銜枚馬勒口往儀軍大營摸去。待近營門,射殺哨塔之人,拉倒營門,鎖江盟軍翻身上馬,隨白皓沖入營中。

  沖殺一陣,挑營放火,竟不見人,白皓大驚,喻歸果如田預所料,早有布置以防襲營。

  少頃,四面舉火,儀軍便是圍上,白皓勒馬,大呼往來路殺出重圍,此時儀軍營中殺出一將,手持長槊,絡腮狂莽,大喊道:“南嶺葉嵩在此,敵將休走!”白皓舉槍來戰(zhàn),斗十余合,被長槊打落頭盔,兩馬一錯,白皓氣勢一泄,忙以長槍投葉嵩,拔出佩劍領眾殺向營外。

  葉嵩以槊挑飛投來長槍,又領兵掩殺,好在白皓劍法高妙,一路沖出營外,已是披頭散發(fā),身后余兵已不過數(shù)百騎,連忙往南竄去。

  來敵已敗,儀軍正欲追殺,葉嵩卻傳令收兵,又命人大喊道:“歡迎白莊主再來營中做客!”

  聽得敵將又喚其往日江湖稱號,且未追出營來,白皓氣極,無可奈何,只得領殘兵歸營。

  夜襲誘敵未成,徐晟及柳彰領兵退回營中,眾將聚于中軍大帳,此番平白折損兩千余眾,田預一臉陰沉,問道:“何人可告于吾,葉嵩乃何許人也?”

  帳下,眾將左顧右盼,竟是不知,倒是一位裨將越眾而出,稟田預曰:“末將對此人略有耳聞。”

  越眾而出者,名林清字叔幽,乃仲國大將林甸林止洋族弟,林氏亦乃仲國望族,田預遂問曰:“叔幽道來,南嶺葉嵩乃何人也?”

  仇敵得意謀血恨,失手幸得貴人保。新將叫陣反受辱,夜襲不成敗軍倒。未知南嶺葉嵩究竟何人,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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