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說到田預問及,何人知南嶺葉嵩,帳下裨將林清出列答話,告眾人曰:“葉嵩字義高,乃南嶺葉家嫡系一脈,南嶺喻家葉家古家三家乃世交,喻歸與葉嵩及古家嫡系一脈古奇古非同有少時情義,喻歸癡長幾歲,早一步入仕,葉嵩古奇便以喻歸為范,此戰(zhàn)許是葉嵩首戰(zhàn)?!?p> 田預問曰:“不知葉嵩此人如何?”
林清答曰:“葉嵩并非葉家長子,末將只聽聞其去歲曾獵虎之事,不知真假。”
田預踱步曰:“未想儀國又添如此猛將,且先散帳,來日再議。”
眾將應命而散,田預與儀國此乃首戰(zhàn),不敢輕忽,遂傳三軍,長空先生將回,以鼓襲營失敗所墜士氣。
不兩日,長空先生抵達大營,盟軍士氣大漲,且歇半日,聚將升帳,長空先生與田預坐于上首,白皓將襲營大敗一事稟上,長空先生沉吟片刻,問田預此事該當如何。
帳中諸將靜候,田預起身道:“喻歸勝而不嬌,我軍新敗,有礙士氣,當今之際,應速取關下敵營,大軍壓關,可振士氣。”
長空先生以為然,又問如何取之,田預獻計,命一將領兵繞至敵營之后,擾其糧道,煙谷關必定出兵夾擊,再趁勢攻營,敵軍即便不潰,亦難久持,只能撤營入關。長空先生以為然,點將散帳。
當夜,長空先生與田預傳徐晟白皓入帳,命其如此如此,二將欣然應命而去。
儀軍關外結營之處,扼于碧煙山兩脊之間,外控即麻平原,內制入關要道,廣布斥候,若敵大舉來犯,煙谷關可出兵馳援,使喻歸所設第一道防線得其緩沖。
草狂戲風,高陽奔穹,舉目無遮之下,人渴馬倦,一名儀軍斥候慢行于野,手搭涼棚,見無異常,撥馬回走。來時慢踱去時奔,不一刻,斥候消失于草尖,一面伏旗升起半舉,叢中立時兵戈林立,馬群自凹處走出,由兵卒牽行而走。
三日后,儀軍糧草被劫,斥候來報,一股敵軍占據(jù)碧煙山,劫掠糧草,喻歸命令兵傳令煙谷關,往后每一批糧草由三千精銳護送,令兵領命而退。
帳中木支高梁,天光隙照,喻歸立于一道光中,舉目斜望天穹,其身后左右兩人披甲按劍而立,一人黑甲裹身,絡腮狂莽,正是葉嵩,一人白袍覆甲,面若冠玉,正是古奇。
少頃,令兵已然走遠,葉嵩問曰:“將軍,既已知敵軍侵擾,為何只遣三千精銳護送?”
喻歸回身,手拍其肩曰:“若每次糧草皆由大軍相送,軍則疲,糧徒耗也,而敵軍只需或藏或退便是。今子厚駐守垂玉關,此戰(zhàn)尚需倚義高非同之勇。”
二將抱拳而應,喻歸下令二將領兵伏于中道,若敵劫糧,立即殺出,里應外合,殲滅敵部,若敵竄走,不可深追,二將領命而去。
長谷如葫蘆,煙谷關鎖其口,雄關距即麻平原營地二十余里。此時一隊輜重隊出關南行,尚是晨曦初照,若無意外,殘陽可照此隊入南營。
前番糧草被劫,此次護送皆乃精銳,隊形嚴整,步調一致。待近午間,輜重隊將近前次被劫之地,將官傳令,整隊斜戈肅立,謹慎而走。
直走兩刻,行出方才林壓道窄之處,亦不見來敵,儀軍方才收勢再行。豈料正是此士氣松懈之間,兩側號起,騎兵從林中奔出,白皓舉槍當先殺來,為兵之膽,直插儀軍。
儀軍亦乃精銳,號起之時便已結陣,白皓并未鑿穿儀軍,反是與儀軍糾纏,不過盟軍皆乃騎兵,兩番沖殺,儀軍死傷慘重,抵擋艱難。
兩軍廝殺中,前方忽聞馬蹄之聲,隨后葉古兩面大旗猛然躍入眼簾,儀軍高呼援軍已至,士氣大漲,白皓見狀,忙呼撤退,又領兵上前斷后。
盟軍調轉馬頭,往山上竄去,白皓正奔馬往南,意欲阻敵,卻見敵軍葉字旗下一員大將,絡腮狂莽,正是葉嵩,立時大驚,撥馬便走,遠處葉嵩見狀,狂笑喝道:“這非白莊主乎?幾日不見,又來拜訪?”
說罷拍馬領兵追去,古奇奔馬在側曰:“義高,將軍有令,若敵竄走,不可深追?!?p> 葉嵩大笑道:“無妨,敵將乃江湖之人竊居將位,非我對手,且隨某領兵銜尾殺敵?!?p> 古奇只得隨其追去,盟軍敗退之際,陣亂人懼,被儀軍追得四散,葉嵩毫不理會,只往白皓追去。
追近兩刻,一座林間營地躍入眼簾,原來盟軍便是扎營在此,侵擾糧道,葉嵩拍馬上前,只見營門大開,營中悄無人聲,葉嵩大笑道:“這白皓終究不過江湖游俠,若是據(jù)營而守,本將還不敢輕動,卻是棄營,真真不堪?!?p> 說罷便要揮師入營,古奇自后趕來,忙拉住葉嵩問道:“義高意欲何為?”
嵩曰:“非同莫急,本將只是燒去營地,敵軍沒了營地,自然不敢久留此間?!?p> 隨后便領軍沖入營地,大肆縱火,然其方領兵入營,兩側林中殺出一隊騎兵,手抱枯枝干草,往營門扔去,放火點燃。營中葉嵩得報營門火起,大呼不好,連忙領軍往一側沖去,尚未沖出,又起大火,箭雨疾來,儀軍死傷慘重,葉嵩不敢耽誤,領軍往營后殺去,營后果然火勢較弱,葉嵩不顧火勢,沖向營外。
火林箭雨之下,葉嵩只領的千余兵馬沖出,正欲要走,前方卻有一將,兩腮剛須,黑面豹目,粗眉似刀,手提雙斧,見葉嵩殺出,舉斧大喝:“吳川徐晟在此,還不下馬受降?”
話音未落,已是拍馬殺來,葉嵩怒哼一聲,舉槊迎上,葉嵩倚槊長,率先刺出,徐晟一斧劈開,一斧直取葉嵩當面,葉嵩大驚,連忙倒身避過,兩馬相錯。葉嵩拉馬回身,徐晟已然撥馬殺回,連忙迎上,一槊掃去,那徐晟一斧拍上,又一斧勾住,大力一拉,長槊險些脫手。
儀軍殘兵之前,古奇見葉嵩不敵,舉槍拍馬來助,徐晟放開長槊,與二將戰(zhàn)作一團,戰(zhàn)十余合,不落下風,一側忽有一聲高喝:“徐將軍,某來助你”,便見白皓已是舉槍殺來,古奇忙喊道:“義高,速走!”
二將合力逼退徐晟,拍馬取道而走,盟軍趁勢掩殺,儀軍大敗,僅數(shù)百騎隨葉嵩古奇二將竄入林中。
營地已焚,徐晟白皓恐留此將為敵軍所圍,戰(zhàn)場打掃一畢,不再久留,領兵呼嘯而走。
天光將滅之時,盟軍方回至即麻平原大營之中,長空先生領眾將出帳,將徐晟白皓迎入帳中,徐晟將此戰(zhàn)報與帳中,長空先生大笑曰:“徐將軍真虎將也,白將軍此戰(zhàn)亦是大功,傳令三軍,明日天亮便行攻營。”
然至二日,長空先生提大軍至儀軍營地,已只??諣I一座,自是連夜撤走,長空先生喝道:“儀軍大敗,丟營棄甲,傳令三軍,開赴煙谷關!”
三軍歡呼,拔營北走,田預與長空先生驅馬并行,不禁嘆道:“喻歸不計一時得失,果斷撤營,此戰(zhàn)欲勝,恐是不易。”
長空先生吐出青云,目眺前方雄關道:“難勝非不可勝也。”
經此一戰(zhàn),喻歸于恕十六年夏,棄即麻平原大營,撤回煙谷關中,盟軍結營于煙谷關外。
卻說自代王千乘都納郎中令鮑禮之諫,命鮑禮兼領將作尉,新建濟陽城始,如今已遷都數(shù)載,現(xiàn)下正于平濟湖新建避暑行宮,亦已將完工。
避暑行宮原定于今歲四月之前完工,卻因鎖江盟北伐一事抽調勞役,不過代王亦命鮑禮盡力而為,期今歲暑間能入行宮避暑,因此如今工期正緊,鮑禮不幾日便會巡察,鮑讓更是宿于平濟湖動工之地。
樓宇問天,四辟疏林密野,掇石斷水,八開溪流曲徑,如今行宮宮殿樓宇皆成,道路鋪磚將齊,只剩疏導水脈,冷庫封土,寒流閉管,栽花理枝。
平濟湖廣,即便日驅云散,驕陽似火,此地卻猶如春秋,只余淡淡暑氣,鮑讓頭頂帶有須汗,正快步往行宮處走,此間雖只剩些首尾,卻是耽擱不得,因此多是心急。
正緊趕間,卻見前方人群聚集,不行正事,登時大怒,撥眾而入,只見一名侍衛(wèi)正自鞭打,被鞭打倒地者,卻是兩名破衣襤褸之人,其中長者不過十七八歲模樣,歲輕者更是不過十五。
場中,那年長之人一臉蒼白,唇盡帶青,顯然是帶病之驅,卻護在年幼之人身上,受盡鞭撻,猶不放開。
或因受不了鞭打,兼病體暑日,栽倒于其弟身上,眼看是沒幾口氣,那侍衛(wèi)卻欲再打,那年幼之人雙目帶血,放下年長之人,便是要撲那侍衛(wèi),左右侍衛(wèi)見此,便要拔刀。
當此,那栽倒年長之人卻猛提一氣,抱住年幼之人,口中無聲,唇形直呼不可,年幼之人顯然從于年長之人,口中大嘆一氣,卻自停下。
那男子不再撲上,侍衛(wèi)卻不放過,已是拔刀欲砍,鮑讓見二人之狀,出聲喝止,眾侍衛(wèi)方才退下。
見得一時已無性命之憂,那年長之人一口氣泄,昏倒于地,鮑讓命眾人散去,且為正事,又問此間何故,方知二人偷取藥材,是才鞭之,鮑讓知曉,揮退左右,方命人將年長之人抬入府中,年幼者隨行而去。
待天近晚,夏雨匯檐,被鞭者悠悠轉醒,見所臥高床,被絲臥綢,連忙翻身欲起,一只大手卻將其按回床上,被鞭者這才擺頭相看,見一錦衣之人正按其肩,方才年幼之人在其一側,又欲起身,錦衣之人復又按下曰:“汝身虛體弱,不必如此,本官乃此間主官,本官且問汝,汝等何人?何故盜藥?”
年長者答曰:“在下名高立,此乃愚弟高合,只因在下病臥,家徒四壁,愚弟一時糊涂,才做下此混賬事,愚弟歲輕,還請大人饒過愚弟,一切罪責,在下一人擔下?!?p> 高合聞言,目中生急,高立只虛抬手,高合只得不言,鮑讓見此,又問曰:“當時侍衛(wèi)鞭打,汝既是有病纏身,又何故仍護汝弟,自受鞭撻,不懼死乎?”
立曰:“回大人話,家中父母早亡,在下乃兄,豈有讓弟為兄受苦之理?”
鮑讓微微點頭,又問曰:“當時汝氣近絕,汝弟奮起,又何故抱住,此非陷汝弟于死乎?”
立曰:“當時我兄弟二人所犯乃是盜竊,鞭打一番,若有幸,還可活命,若是弟撲侍衛(wèi),必為侍衛(wèi)所斬?!?p> 鮑讓又點頭曰:“汝且好生歇下,明日再言其他?!?p> 高立忙道:“合弟,快快謝過大人不追究盜藥,救命之恩?!?p> 那高合倒是真從其兄,聞言便拜倒于地,高立亦是勉力起身作禮,鮑讓此番倒未再按下高立,反笑問道:“汝怎知我不追究此事?”
高立答曰:“大人若要追究,便不會救我兄弟,此恩在下銘記,此生當牛做馬,以報大人之恩。”
鮑讓擺擺手,喚其且先將養(yǎng),便出門而去。
避暑行宮起于平濟湖畔,倚于游淅山麓,治屬邱縣,鮑讓府邸便在邱縣縣城之中。
邱縣原非富庶,因靠平濟湖,縣城南側市場之中,魚市便占去數(shù)畝。自避暑行宮始建,邱縣近水樓臺先得月,工商大受其利,縣城卻雖未擴建,然抬眼看去,一眾灰瓦連城中,已起新樓一二。
魚市卻因之更為繁盛,可謂摩肩接踵,高合行于其間,攥緊手中鐵錢,直至一中年男子攤前,因市喧雜,遂高聲喊道:“陳叔,俺來買魚?!?p> 所喚陳叔者,名陳參,無字,與高合并非親戚,只因高氏兄弟參建避暑行宮前,不時到此賣力,混得一餐飯,遂喚為叔。
網水取魚,交與前客,陳參方才理會高合曰:“聽聞立哥兒受了大罪,此魚拿回去,熬了湯給立哥兒喝了?!?p> 高合卻未接那條魚,搖頭再喊道:“一條不夠,陳叔,我買!”
隨后小心自懷中摸出一吊錢,陳參未接,叉腰問曰:“兩個娃子,一條怎的不夠?”
高合答曰:“有位大人救了我們,得送?!?p> 陳參問曰:“你這錢怎來的?”
高合不答,陳參怒曰:“你若不說,魚自不賣你!”
高合滿面通紅,胸中憋氣,口中含糊道:“于那巷中,自一公子處賺來。”
陳參聞言,網拍于案,大怒道:“前番偷藥,此次劫財,你要翻天不成?若為官府知曉,必來捉你,你待如何?”
高合嘟囔道:“彼不知我,如何告官?”
陳參一梗,心下一軟,將高合拉至身側,好言勸道:“我知你兄弟艱苦,然偷盜搶劫,畢竟非正人所為,若為你兄知曉乃以強取財物買魚,恐必不食,今日陳叔將魚送你,切莫再如此行事?!?p> 到底也是心知不對,高合羞紅而應,取魚歸府,獻于家老,家老告鮑讓,高合獻三魚之事,鮑讓笑而告家老,取魚熬湯,送至高立房中。
空無陰云,日來去急,高立本是因累而病,所傷亦在于外,休養(yǎng)數(shù)日,已無大礙,便領其弟來謝鮑讓。
彼時鮑讓正用過膳,于書房查對賬目,家老來報,高氏兄弟欲訪,鮑讓傳入,兄弟二人大禮跪謝,鮑讓手不停筆,首不舉目,二人不得回應,只得跪地不語。
將近半刻,鮑禮方才將手中書簡提注放下,這才抬頭看向二人,只見二人毫不變色,誠心跪地,這才微微點頭,將兄弟二人喚起。
天光盡暗,屋內點燭,燭映影長,鮑讓踱步問曰:“今你兄弟已然脫難,今后作何打算?”
二人相看,高合目光微凝,率先答曰:“回大人話,小人欲學武藝,以護兄長?!?p> 音落,聲旁一聲厲喝:“合弟住口!大人搭救你我,已是大恩,當思回報,怎可再有所求?”
高合梗住,鮑禮擺手道:“吾弟定武,乃是天下名將,先盧之時,曾領上將,未嘗敗績。如今雖于東??ば蒺B(yǎng),他日必掌大軍,汝可隨于吾弟左右,必有所得?!?p> 高合大喜,二人同行大禮而謝,又問高立,高立卻是支吾不語,鮑禮見機,遂告高合,爐上藥沸,當往查看,他日自會書信告計修相薦,高合歡喜而去。
至此,殿中只余二人,高立卻無語出,鮑禮言道:“汝若無志,便自退去,吾要熄燈歇下。”
高立聞此,方才行大禮曰:“回大人話,在下欲,欲得權于手,方保我兄弟相安?!?p> 或有風起,吹滅燭火半屋,鮑讓攏衣笑曰:“未想暑日之風,亦有令人生寒之時。”
遂傳令下人點起燭火,關下窗洞,又再屏退左右,似自語道,其不過隨于父親之后,身居謁者小職,恐難助于得權之事。
自盧所降文武,確難得代王廷重用,高立目光黯然。鮑禮幾番思忖,又告高立,如要得權,只有先從之功,高立不解,鮑禮告其,若從于太子千乘相里門下,早立殊功,或可博權。
此確乃青云之道,然高立身出寒門,雖因家中遭禍,攜弟求生,人情練達,敏于世故,卻并無經世之才,因此恐難行此。
所謂國本不可輕忽,太子府中能人異士,不知凡幾,若高立之輩,又怎有立功之機?高立因此喟嘆,鮑禮不忍見其消沉,又為其指出一路,隨于太子身側,雖不獻計,然能討得歡喜,得其信任,引為心腹,不失一條得權之路。
自古以來,成大事者,智士豪勇獻力獻計,而心腹之人,則解后顧之憂,高立聞此,自然也為尋得去路而喜。
歡喜片刻,見鮑禮皺眉而視,高立告罪,又復恭敬而立,鮑禮并未責其歡喜,反是長嘆可惜。高立不解,敬問何故長嘆,可惜何事,鮑禮告其曰:“吾有言先明,自古引為心腹者,不外于親,幼,長三者,血脈同族謂之親,總角之誼謂之幼,人情練達謂之長,而隨侍之心腹,多以長為主,汝三者不占,恐難為也?!?p> 方才升起些許歡喜,片刻又化烏有,高立哂然,卻又凜然問曰:“親者乃血脈,幼者乃天時,皆非在下可效,我可效那長者,以玲瓏之心而事主之娛,不知可否?”
似乎未能想如此告誡之下,高立仍未放棄逐權,心道,此人意志堅定,心思玲瓏,眼靈心亮,或許果能成事。遂仔細告高立,自古引歲長隨侍者,一乃長者人情練達,行事穩(wěn)重,二乃長者歲高,或為子孫謀利,然則可謂自授于柄,而無野望之志,三乃常有隨侍歲輕,穢亂之憂。
若按此說,長者為心腹,不僅因其知世,更在其歲長也,高立一時也是怔然,不過片刻,又復苦思,鮑禮見此,坐回案上,也不驅趕,自顧批注賬目。
過得許久,高立方才問道:“可否借大人佩劍一用?”鮑禮以為奇,抬首視之,只見高立面色肅然,遂取佩劍遞上曰:“此劍乃吾弟定武之父佩劍,汝且仔細著?!?p> 得知此劍不凡,高立似乎不敢接劍,只告罪別尋他刃,敬辭而去。夜已深,鮑禮也不挽留,待其辭去不久,便熄燈回房。
夏夜空高,眾星捧月,寂寂中,或有蟬鳴和更聲,間以風吹樹成曲,算得是一佳夜。
鼾聲未出房門,蟲鳴不擾清夢,正是萬籟俱靜之時,忽起一聲慘呼,隨后滿府呼喝不止。鮑讓于夢中驚醒,聽得院中雜亂之聲,蹙眉而起,披衣散發(fā)而出,喚來奔走小廝,問其何故喧聲,乃告高氏兄弟客房傳來慘呼,鮑讓心中一凜,披衣隨小廝往客房處去。
及至房中,只見高立躺倒在地,身側一把帶血庖刀,汗如雨下,府中下人正在往其下身處灑藥,其弟高合在一側已是淚干嗓啞。見得房中亂象,鮑讓三神狂跳,未想高立竟是自行凈身,忙喚人將其止血,抬至醫(yī)館。
宦臣凈身,并非無人提出,然啟尚在之時,人文天倫之派極力反對,遂才未實行此則,起碼未曾聽聞有人凈身之事。高立此為,可謂世知第一人。
許是聽得鮑讓傳令,高立緊閉雙眼微睜,顫聲問曰:“如此,子嗣斷絕,穢亂無憂,可為心腹乎?”
鮑讓心神狂震,不自覺道:“汝他日必握重權也?!?p> 得此復,高立微起嘴角,便疼暈過去。
尚在暑間,鮑讓卻只覺風如冬夜,直至府中喧鬧盡去,仍覺嗡聲滿耳,渾渾噩噩之中趟下,卻未能入睡,良久,猛然坐起自語道:“此人逐權之志,竟強至此,凈身之前,仍思慮我劍不凡而不污之,他日必為伴龍之人也?!?p> 又過數(shù)日,高立高燒退去,再半月,高立面色蒼白歸府,鮑讓將二人喚至書房,謂二人曰:“兩位他日必定不凡,不可無字,人行于世,信義為基,吾意高立為長,可字伯信,高合為弟,可字仲義,不知兩位以為如何?”
兄弟二人欣然從之,鮑讓親筆書信一封予高合,命其往東??ね队嬓?,命高立隨于左右,相助查對賬目,習字練文,與各色人等相處,待避暑行宮完備,一應成行,便薦于太子千乘相里門下。
所謂魚躍龍門,不過如此,兄弟二人大禮敬謝。
長空使計誘新將,喻歸戰(zhàn)敗退雄關。鮑讓惻隱救二高,為弟凈身求逐權。未知又過近月,煙谷關一戰(zhàn)此時如何,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