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不過見到影子的時候,他已經(jīng)說不出話了,身形扭曲的縮小了一半,蜷在一堆冰里,半點也動彈不得。
“多謝”雁不過正經(jīng)八百地給章盤頷首致謝,并不著痕跡地看了花蛇精一眼。
章盤心里犯著嘀咕的回禮退下,也不敢說自己想留下來聽聽他們說什么。
“留步”花蛇精跟著出來,看樣子是帶他去療傷的意思。
“這邊請”
章盤暗自松了一口氣,有妖管他就好,“有勞了。”
“嘭!”然后剛抬腳走向花蛇精就暈了過去......
屋內(nèi),雁不過直接將手放在影子眉心,與他的妖靈對話,“究竟是怎么回事?”
“崇玉設(shè)計害我......”
雁不過聽完都驚出一身冷汗,這對父子還真是......嗯,好像也沒什么好評價的,這在妖族來說,也不算什么稀奇事,“那水墨山河畫?”
“在......”影子的妖靈開始渙散,“章盤那里?!?p> 雖然雁不過與影子私交并不好,也不在意他本人的死活,但看在他拿回水墨山河畫的份兒上,還是幫他穩(wěn)了穩(wěn)妖靈......但結(jié)果卻是,“怎么會這樣?!”
注入的妖力非但沒有幫到影子,反倒加速了妖靈的渙散。
影子的思維一度混亂,“殺,報仇...報......”
“你先別死啊!”雁不過急了,要死也先把名單給他??!
“殺,殺了九頭妖鳥給我報仇”緩了一會兒,影子又回光返照的清醒過來,“如果不是他從中作梗,我,我不可能輸?shù)眠@么慘?!?p> 雁不過凝眉不解,繼續(xù)問,“這里面又有九頭妖鳥什么事?”
“是他,故意暴露了我們在西山軍中的人手,也是他利用衡元偷襲了我,之后他,找...找到崇玉,又...呃......故意支開我們,不知道干了什么......”
“他,他一定有問題”影子沒有別的意思,就是要讓九頭妖鳥死!
雁不過聽懂了,九頭妖鳥是個無恥的叛徒。
然而影子向來睚眥必報,氣量狹小又多疑,他的話,當(dāng)然不能全信,只不過眼下也沒有必要和他爭論,“鳧傒和詩源是你帶去的?”
影子越來越不完整的妖靈氣得抖了起來。
哦~是九頭妖鳥暗中派去監(jiān)視影子的,極有可能想來個螳螂捕蟬,黃雀在后。
這么說來,九頭妖鳥確實有二心,“那些名單?”
影子聚起妖靈的最后一絲力氣,抬起食指,指向外面,“章...盤......可用......”
西山軍。
昭月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崇玉帶回,一個揮袖,他便宛如尸體一般的出現(xiàn)在榻上,若有若無的氣息若有若無,急得墨影頓時亂了方寸。
“怕什么,有我在,他死不了”昭月氣定神閑的表示不過是小問題。
墨影猶疑地看了崇玉半天,覺得昭月就是在安慰他,“少主從未受過這么重的傷?!?p> “靈力虛耗過度是這個樣子的,滋養(yǎng)一段時間就好,但此事,你絕不能向夜族稟報,也不能向他人泄露。”
“......是”墨影雖然還是很疑惑,但他也深知一旦走漏了消息后果不堪設(shè)想,而且昭月都這樣說了,他也不好再說什么。
“另外,傳令下去,崇玉將軍閉關(guān)期間,西山軍的一切事務(wù)都暫由我主持,若有將領(lǐng)不信,便將這個印章給他們看”昭月隨即將崇玉的隨身印章拋給墨影。
這是崇玉提前預(yù)留了口訣,她從他的法囊里找到的。
墨影收下印章,心想著這就好辦多了,“是?!?p> “有心鬧事者,殺。”
“之前派去配合你們少主的影兵,死者撫恤其親,生者按律嘉獎?!?p> “從今日起,除你我之外,任何人都不準(zhǔn)靠近帥帳,違者格殺勿論?!?p> “還有,點三千兵,今夜亥時隨我出征,攻打百妖城?!?p> “這......”前幾條都沒問題,這最后一條,墨影實在不理解,“屬末將直言,我軍本就兵力不足,又剛被惡煞侵擾,在原來的基礎(chǔ)上至少又減少了三分之一的戰(zhàn)斗力?!?p> “最關(guān)鍵的是,百妖城中......總之,此時出兵并不是明智之舉?!?p> 不是墨影想打擊昭月的積極性,而是九頭妖鳥要是還在百妖城中,她這一去,豈不是自投羅網(wǎng)。
“敵軍也是這么想的,但......墨影將軍,我向你保證,要拿下西山南郡,打開進入西境的門戶,沒有比今晚更好的時機了。”
墨影默默想了想......最終選擇相信昭月的判斷,“是,那末將...”
知道他想說什么,昭月立即打斷,“崇玉身邊必須留個得力的自己人,除了你,我誰都不放心?!?p> “是”這對墨影來說,簡直是個無法拒絕的理由。
“切記,我在離開期間千萬、千萬不要搬動他”昭月費的九牛二虎之力并不是給崇玉渡靈力,而是給他接筋續(xù)骨,那些斷裂的筋脈,交錯縱橫的,哪怕神仙眼睛也快瞎了好嘛。
墨影深吸一口氣,為昭月和崇玉的友誼感動之余,不由的對她更多了幾分佩服,“是!將軍放心,只要末將還有一口氣,絕不會讓少主再有絲毫損傷!”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昭月這么說,純粹是因為怕麻煩。
......
說完章盤的好話之后,影子妖靈散盡,徹底消亡。
雁不過毫不在意的往旁邊一坐,“都聽見了?”
屋內(nèi)恍然出現(xiàn)四妖。
其中一個,手上還拎著暈厥的章盤。
“沒死吧?”
花蛇精低頭答道,“差一點?!?p> “以后下手輕一點”這蛇精哪里都好,也就是下手太重,老給自己惹麻煩。
“他傷勢如何?”比起九頭妖鳥,雁不過更懷疑章盤。
崇玉對自己老子都能下得去手,又怎么會放過章盤?他這么全須全尾的到了不過山,很難說不是故意的。
花蛇精,“他體內(nèi)共有九只鋼針,插入的時間、深度十分接近,且都在前面,從角度、力度來看,的確是偷襲崇玉所致?!?p> “那為何他能撐這么久,而影子卻死了?是不是崇玉手下留情了?”
花蛇精搖搖頭,“這鋼針??艘棺弩w質(zhì),且影子的中針部位恰好是在心穴,之前也確實被九頭妖鳥重傷,所以死的要比章盤早?!?p> “而章盤......”花蛇精斟酌了一下措辭,不帶一絲一毫個人感情,“就傷勢而言,他的生機已被蠶食大半,若我們不救,最多十天,他也會死,算不得手下留情。”
雁不過眼神凌然地站起身來,“你們有什么想說的?”
馳狼背靠柱子,環(huán)抱雙手,“我早說過,九頭妖鳥留不得?!?p> 當(dāng)初說爭取九頭妖鳥,他就不同意,那樣毫無大局觀,只想隨心所欲的妖,根本無法共事,更別說驅(qū)使了。
修養(yǎng)了一陣,徹底沒了沖陣營這道枷鎖的雙雙,眼神中的殺意都明顯了許多,“他身體里畢竟養(yǎng)著君上的殘魂,萬一把他逼急了......還是再看看吧?!?p> “呵”弱不禁風(fēng),一身病氣又偏偏喜歡穿紅色的紅楓突然發(fā)笑。
馳狼和雙雙同時投去鄙夷的眼神,雁不過也是看不慣的很,“有話就說,別陰陽怪氣的?!?p> 這么多兄弟里面,除了九頭妖鳥,就紅楓最招妖嫌,明明臉比面粉還要白,身子比十天沒吃飯的姑娘還要柔弱,偏偏一天到晚喜歡穿個紅色,跟個骷髏似的到處逛,扎眼得很。
“你們就不覺得,以九頭妖鳥的性格,根本不屑做天族的內(nèi)應(yīng)嗎?”紅楓倒不是為九頭妖鳥說話,純粹就是看不慣馳狼整天一副管天管地、作威作福的樣子。
“癆病鬼,你的意思是影子冤枉他?”影子是馳狼策反的,雖然有些小毛病,可這幾千年,也給妖族辦了不少事,一直是他手下最得力的,昔年大吼在的時候,也是贊賞有加,這一下沒了,許多事都辦不了,他當(dāng)然不爽。
紅楓笑臉相迎,語調(diào)尖細,“喲,馳狼大人,我可沒有這個意思?!?p> 轉(zhuǎn)而眼神森然,意有所指,“我只是想說,你其實根本不在意九頭妖鳥有沒有背叛,你要的只是借此機會,除掉一個不聽話的妖而已?!?p> “什么叫我想借機除掉他?!你這意思說的好像我是為了報私仇一樣,九頭妖鳥既不肯真心與我們合作,又不愿像方野那般置身事外,不提早解決他,難道還要等著他繼續(xù)壞我們的事?”
紅楓不屑地勾了勾嘴角,“你所謂的壞事,都是聽影子說的吧?”
“是又怎么樣?”馳狼頜骨微鼓,這癆病鬼就是故意和他作對!
紅楓旋身坐下,風(fēng)情萬種地翹起二郎腿,“嘁,一面之詞而已,死都死了,誰知道是真是假?!?p> “你!”馳狼一個箭步?jīng)_過去,勁風(fēng)將紅楓的鬢發(fā)衣袖猛的向后一拂。
雁不過閃身張臂攔住,“怎么,天族打壓我們還不夠?我們自己也要斗個你死我活?!”
“......”馳狼看著雁不過動了真怒,忍了忍,退了回去。
紅楓卻笑得歡喜,眉梢眼角都是挑釁,“開個玩笑而已,何必這么認真?!?p> “還是你嫉妒九頭......”紅楓突然就說不出話來了。
雁不過睥睨地看著紅楓,見他臉色逐漸“紅潤”,連個求饒的話都憋不出來,才緩緩撤去了他脖間的妖力,“雖說是自家兄弟,但你說話還是注意些?!?p> “這樣的玩笑,我可聽不得第二次,嗯?”
在雁不過強壓怒火的鼻音威脅下,紅楓也不陰陽怪氣,也不蹺二郎腿了,忙慌不迭地點點頭,“是,是......”
馳狼挑了挑眉,這下爽了~
雙雙也在一旁暗笑。
“九頭妖鳥到底是有心勾結(jié)天族,還是太有個性,我自會查明?!?p> “至于章盤......”
雁不過頓了一下,問馳狼,“影子是你的人,你覺得他彌留之際的話有幾分可信?”
馳狼認真想了一會兒,“我之前聽影子說過幾次,章盤確實可用,但我與他的接觸并不多,不敢妄下斷語?!?p> 雁不過有點無奈......這不等于沒說,“少給我拿腔拿調(diào),你就說,如果是你,你怎么處理?”
馳狼深吸了一口氣,那他可就說了,“如果是我,我會聽從影子的建議?!?p> “嗤,說來說去還是感情用事”沒老實一會兒,紅楓又開始冷嘲熱諷。
馳狼瞥了紅楓一眼,覺得自己遲早是要跟他打一架的,“原因有三,影子的能力相信大家有目共睹,他決不是一時糊涂說出這種話,他既然指定了章盤接手,就一定有他這么說的理由?!?p> “其次,影子手上的那些眼線,現(xiàn)在應(yīng)該只有章盤能聯(lián)系到,短時間內(nèi),即便是我也無法取代他?!?p> “第三,章盤在西山南郡有相當(dāng)?shù)幕A(chǔ),我們可以利用他幫我們看好西境,為君上爭取時間?!?p> “理由很充分”雙雙很是贊同,但他也提出了一個最致命的問題,“可是你有沒有想過,如果我們信錯了章盤,后果會有多嚴重?”
“對!”紅楓趕緊附和,隨即被雁不過一個“皮又癢了是不是”的眼神盯得再次規(guī)矩。
“......”這就是馳狼剛才拿腔拿調(diào)的原因,這種后果他承擔(dān)不起。
但不用章盤,損失同樣不小。
影子所掌握的關(guān)系網(wǎng)是絕對不能舍棄的,且時間一長,有些眼線可能就不好用了。
雁不過也面露難色,殺不殺章盤都是很頭疼的事,唉......這個影子,死了還要給大家出難題。
明明可以直接把名單給他,為什么偏偏要指定章盤?難不成除了名單之外,還有什么特殊涵義?
“大王,屬下有一個建議”看大家都想不到好辦法,花蛇精自告奮勇地站出來。
雁不過仿佛看到了希望,“講?!?p> 雙雙和馳狼也聚精會神地聽起來。
唯有紅楓一臉的輕蔑高傲,滿心都是“區(qū)區(qū)一個不入流的蛇精,能有什么建議?!?p> “妖王與各位大人,為何要糾結(jié)章盤可不可信,既然影子說章盤可用,那用完殺了不就好了。”
“......”無聲的寂靜。
連紅楓都是滿心的驚嘆,嗯嗯嗯?。?!
額......難道她說錯了?
花蛇精被靜止畫面弄的有些手足無措,趕緊單膝跪下,抱拳請罪,“屬下失言,大王恕罪?!?p> “無妨,你繼續(xù)說”雁不過突然覺得思緒明朗。
換言之,他悟了!
“屬下...屬下只是不明白,這章盤是不是忠心,真有那么重要嗎?他的修為遠不及您與各位大人,就算他真的有異心,您到時候直接拿下他不就好了?!?p> “若您們還是擔(dān)心,大可在他身上種咒,監(jiān)視他的一言一行?!?p> “等完全掌握影子的關(guān)系網(wǎng)后,想怎么處置他,還不是一個法術(shù)的事?!?p> “至于九頭妖鳥......他既然是君上選擇的妖,那他背叛妖族的可能就應(yīng)該很小?!?p> “即便他有心往天族靠,就憑他此前殺了那么多仙族神族子弟,那群道貌岸然的家伙怎么可能真的接納他?最多只是利用而已?!?p> “而且......”花蛇精故意停下不說,看向雁不過。
嘿嘿,雁不過很滿意的接過表現(xiàn)的機會,“而且我們可以借此挫挫九頭妖鳥的銳氣?!?p> “或者......”
馳狼也想到了,“讓他成為眾矢之的,不得不緊緊依靠妖族?!?p> “如此”雙雙突然就笑了,“我倒想到一件有趣的事?!?p> 馳狼對上雙雙的眼神,當(dāng)即心領(lǐng)神會,“看來,我們想到一塊兒去了。”
雙雙,“將軍所言極是?!?p> 嗯嗯??紅楓在內(nèi)心吶喊,你們都想到了什么?!倒是說出來啊!
看二妖胸有成竹的樣子,雁不過欣賞地點點頭,語氣從容,“那這件事就交給兩位了?!?p> 馳狼雙雙當(dāng)即消失。
花蛇精面無表情的從地上撿起章盤,單手就提了出去。
雁不過冷冷地瞧著原地發(fā)懵的紅楓,“怎么,想留下來讓我請你吃飯?”
“不...不是”紅楓心虛地站起來,草草行了一禮,趕緊離開。
邊走心理邊疑惑,嘶......啊呀......剛才馳狼和雙雙想到了什么來著?他怎么就想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