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
無盡的黑暗。
我好像,再次墜入地獄中,那蝕骨的池水,深不見底。
眼前,走馬燈似的,在放映著一個個畫面,或清晰,或模糊。
抬起沉重的眼皮,唯一記得的,是一個俊美的黑衣男子,托著頭,癡癡地望著面前那一盞閃閃發(fā)光的——一株什么東西。
“你醒了?”
說話的語氣,沒有波瀾。
這……多半不是越山平。
“呵,他封了你的長春宮,你竟還想著他!”
方才的聲音,冷哼一聲,揶揄我的話里,全然都是嘲笑的意味。
“齊王來我這里做什么?不怕皇上殺了你?”
猜到來人是誰,我便直接了當(dāng)?shù)夭鸫┧?p> 越河仄十分不以為然:
“皇兄他能殺得了千人萬人,偏偏殺不了我這個活死人?!”
我心中一驚,連忙推開,他給我擦拭額頭的手。
他卻一把握住我的指尖,將我的手放在他的脖子的中央。
是金線縫起來的細密針腳。
“你看看,這到底是什么?!”
我驚恐地收回手,緊緊拽住被子,縮在床榻的角落。
見我這副粟粟危懼的樣子,越河仄繼續(xù)向我坦白。
“我十歲為救皇兄落水,父王為了復(fù)活他最疼愛的孩子,尋遍天下術(shù)士,可結(jié)果呢?還是越山平那個不受寵的廢物當(dāng)了皇帝!那我算什么?一個行尸走肉嗎?!”
“所以……先帝和他一樣,給了那個位置,卻沒有給他自由和快樂……越河仄,你應(yīng)當(dāng)感到幸福。”
我雙眼無神地望著錦被上,扭曲的花紋,緩緩閉上雙眼。
其父必有子,越山平和他的父親一樣,將偏愛發(fā)揮得淋漓盡致。
“幸福?哼!”
越河仄站起身來,指著門外:
“你知道我這些年怎么過得嗎?天天就像一個游魂一樣,渴求鮮血,懼怕直射的日光,你知道我這具軀體里縫的是什么嗎?是腐肉!腐爛破敗還流膿的腐肉!”
我忽然明白了,為什么越河仄,整個人都沒有一個年輕力壯的男子該有的神韻。
尤其,是那雙淡漠的眼睛,了無生氣。
“那你恨他嗎?”
我抬頭,向著面前咬牙切齒的越河仄發(fā)問。
越河仄微微一愣,面上顯現(xiàn)出的短暫驚愕,轉(zhuǎn)瞬即逝。
“恨他?我真是恨極!”
“如若不是他執(zhí)意要去摘那朵蓮花,我倆會雙雙落水嗎?我會命喪蓮池?羅曼曼,你難道不恨他嗎?他冷落你,幾次三番地囚禁你,將你一次又一次地置于死地,你以為,這次的夜蛾事件,真的只是意外嗎?”
越河仄這一番義憤填膺的話,壓得我心口陣陣刺痛。
我張開嘴,顫抖著捂住胸前不斷翻涌的疼痛,仔細思慮著越河仄說得字字句句。
越河仄討厭我,不是沒有道理的。
我一個好好的正常人,卻比他還要懦弱,即使越山平多次的刻意刁難和冷落,我卻仍然賊心不死地,期翼他會愛上我。
呵,真是癡人說夢?!
我大口大口地呼吸著雨后的新鮮口氣,奮力平靜著自己的呼吸。
待呼吸逐漸平穩(wěn),我緩緩地開口問他:
“那齊王殿下,我們要聯(lián)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