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塄坎附近。
苗苗瘋了似的往來奔跑著,幾乎是漫無目的的。
有那么一瞬間,當(dāng)她意識到自己已經(jīng)遠遠的離開墓地時,這才想起她的豆豆哥哥。
然后又馬不停蹄,在附近奔跑著、尋找著。
剛才她還能聽到他們一聲接一聲地大叫鬼啊鬼的,這會兒就奇怪地沉寂了。
四周悄無聲息,只有遠處樹林里的鳥鳴聲,但它們似乎與她沒有任何關(guān)系。
而她呢,又不能放聲去叫、去喊,她有嘴巴卻說不出話。
唯獨會嘻嘻地笑,要么就是嚶嚶嗚嗚的哭,還有‘啊啊、啊啊’的亂叫,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聲音笨拙而可笑。
可是,為了能讓她豆豆哥哥聽到,她只能扯開嗓門亂叫,而且,她還要盡可能把自己的嗓門扯到最大。
“啊!??!??!啊……”
……
……
“你聽到了沒?”一樂突然又問。
這時二樂和胡豆豆都聽到了,而且,那聲音就距離他們不遠,跟他們僅僅只相隔一個兩米高的土塄坎。
他們都不敢吭聲,擔(dān)怕那聲音把他們耗上了似的。
終于,一樂又好奇地說了一句,“你們聽到了沒?那好像是——是苗苗的聲音!”
一樂話落。
胡豆豆這才聚精會神,把這聲音跟苗苗的聲音聯(lián)系了起來。
卻說一聯(lián)系,胡豆豆就立即熟悉起來。
沒錯,他對苗苗的聲音再熟悉不過。
苗苗的每一個笑聲,每一個哭腔,甚至是每一種咿咿呀呀聲,他都熟悉的不能再熟悉。
經(jīng)過多次分辨,胡豆豆終于肯定了一樂的說法——那聲音正是苗苗發(fā)出來的。
一樂連續(xù)問了幾聲,不見有人吭聲,這時也不覺毛骨悚然了起來,接下來,他便決定三緘其口。
不成想,這時胡豆豆突然說了句,“是的,這真的很像苗苗的聲音?!?p> “看嘛!我就說是苗苗的聲音。”一樂小聲嘀咕,覺得自己的觀點終于被人重視,心里無端又高興了起來。
二樂卻不以為然,他小聲囁嚅道,“一定是鬼!我不相信!苗苗一定是鬼!”
二樂說著,下意識將腦袋抵到胡豆豆和一樂身上去,剛開始他還覺得沒什么,他只想嚇唬嚇唬其他人,沒想到,現(xiàn)在他竟把自己嚇得縮了起來。
他很后悔,要是剛才能管住自己那張臭嘴的話,說不定現(xiàn)在他們正旋在石桌上玩‘警察抓小偷’游戲呢!到了現(xiàn)在,想玩也找不回那種美妙的感覺了。
他還有點小遺憾,要是剛才能管住自己那張臭嘴的話,說不定他們現(xiàn)在都找到了那個石馬的斷腿.
說不定,他們還能親身做一次偵探,他們要弄清楚,為什么那個石馬的腿會斷?究竟是誰膽敢破壞趙三爺?shù)膲災(zāi)梗筒慌卤蝗俗チ俗螁?
......這件事也還是他前一秒鐘才想起的。
“?。“?!啊!啊……”
這時,那聲音又接近了他們一些。
“怎么辦?胡豆豆,你聽,苗苗好像就在這塄坎底下?!币粯逢P(guān)心地問,說著隨手將二樂的腦袋推開去一些。
盡管如此,可是胡豆豆此時此刻還是沒能弄明白這聲音的來歷,他壓根兒不相信苗苗此時此刻能走路,能走路也就算了,可是,竟然走的那么快!
這就有點說不過去了。
胡豆豆沉吟片刻,嘴巴里囁嚅道,“在塄坎下?哦......”
一樂有點著急了,不耐煩地問,“胡豆豆,你究竟是在猶豫什么呢?”
“??!有鬼!苗苗是鬼!”二樂自言自語著。
“鬼你個頭!你再說鬼字,看我不打爛你的嘴!”一樂慍怒道。
胡豆豆還是在猶豫,沒有直接回答一樂的問題。
他也不說明原因,而且,他也不知道究竟怎么說明那個原因。
他很糾結(jié),他其實和二樂一樣,他也很害怕的好不好!
一樂似乎猜到了他心里所犯嘀咕的東西。
“你是不是不相信苗苗的腿能走路?還是說,你不相信苗苗在這么短的時間內(nèi)追趕上我們,并且還把我們給反超了?”一樂一針見血道。
“......嗯!”胡豆豆勉勉強強應(yīng)道。
“我們來這里的時候,苗苗半路上說她腿疼對不對?”一樂質(zhì)問。
胡豆豆好奇,理所當(dāng)然地回答了他,“是,苗苗是說了的,那時在上一個土塄坎?!?p> “快到這里的時候,苗苗又一次說她腿疼對不對?”
“嗯,我們玩的時候不小心把苗苗絆倒了,輪椅壓在她身上了,她的腿可能是撞在地上撞疼了!”
“你不是跟我們講過么?你說苗苗的腿沒有知覺,呃!那我現(xiàn)在問你,苗苗的腿沒有知覺,那為什么她會說她的腿疼呢?”
“呃!這個——”胡豆豆語塞。
他其實也很想知道這個原因,只是迫于趕路事急,加之那時自己又困又累又餓又渴......
這些因素就像一雙雙無形黑手,牢牢攫住了他的大腦,使他思考不得,冷靜不得,猶豫不得,更是不得有半點怠慢。
“這就說明,苗苗的腿已經(jīng)開始在恢復(fù)知覺了?!?p> 一樂最后總結(jié)似的說,“說不定,我是說,說不定剛才我們所有人都逃走的時候,在那種非常恐怖的情況下,苗苗的腿出現(xiàn)了奇跡,然后,突然變的就像我們正常人一樣會走路了呢?
既然她的腿能走路,那又為什么不能跑呢?”
胡豆豆聽一樂那么一說,終于覺得很有道理,也就是在這一瞬間,他的話打消了他心中所有疑慮。
盡管他還想問,“即使苗苗會跑了,可也沒那么夸張吧!她竟跑得比我還快!
再說了,她也只是個小女生?。⌒∨话愣伎雌饋矸浅H崛?,跑起路來,我走著都能追上!呃!這不可能??!”
但此時此刻,這些問題已經(jīng)阻擋不了胡豆豆對一樂的信任。
此時此刻,他必須相信他的話,這些話容不得任何人辯駁。
此時此刻,只有這些話才能帶給他一線希望。
這時二樂又開始胡說了!
胡豆豆當(dāng)即怒斥道,“二樂!你再這樣,從今天起,我就沒你這個好朋友了!”
二樂一聽胡豆豆那么說,心中頓時暖暖的,仿佛照進了陽光一般,不禁心想:“好你個胡豆豆,特么的,你還算有點良心!”
心里那么的一想,頓時禁不住想哭。
自從胡豆豆找他玩的時候,他就非常欣賞胡豆豆,在他眼里,胡豆豆不僅是一個好玩伴,更是一個好搭檔,跟胡豆豆在一起,他覺得每時每刻都過的很充實很開心。
他不再想像以前那樣,為找樂子而去放火燒別人家的麥草垛,不再為了追求刺激而用彈弓打其他小孩,相反,從玩游戲中他也能體驗到那種刺激,而且,這種快樂還是持久的。
就這樣,胡豆豆話落,二樂就再沒吭過一聲。
靜靜的,乖乖的,這種馴服溫順的樣子都讓一樂感到吃驚。
在家里的時候,即使一樂暴揍他,把他鼻子打破,把他耳朵擰出血,他也還是不聽,倔強的十頭老牛都拽不動,倒反抗的越是起勁。
......
如此這般,當(dāng)胡豆豆信了一樂的話之后,他隨即鼓起勇氣,朝著塄坎下面放聲大叫道,“苗苗,是你嗎?我是胡豆豆,我們在這里!”
話落。
那‘啊啊’聲頓時響得更大了,而且,一聲接一聲,大有一種‘迫不及待想’的味道。
胡豆豆再次朝塄坎下面叫了一聲。
由于顧慮心強,胡豆豆幾乎忘掉改臺詞,只傻呆傻呆地重復(fù)著一句話。
一旁的一樂看不下去了,就小聲教他,說,“你就說,你是苗苗的話,就站在那里別動,我們來找你!”
胡豆豆這下反應(yīng)過來,把一樂的話重復(fù)了一遍。
這時塄坎下面?zhèn)鱽韮陕暋“ ?,好像在說‘嗯嗯’。
話落,一樂就推著胡豆豆,拽著胡豆豆衣服,躲在胡豆豆的屁股后面。
胡豆豆就像一樂的擋箭牌樣,直面往前走去,二樂嚇得也是躲在一樂屁股后面跟著往前走去。
終于,在塄坎下面,遠遠的,他們看到了苗苗。
此時,隱藏在黑壓壓的云層中的太陽光開始一點一點顯身,頓時,四周的景物開始豁亮起來。
不到五秒鐘,暖洋洋的太陽光就照射到苗苗的身上了。
見是苗苗,胡豆豆激動的大跨步朝苗苗跑去,苗苗也同樣大跨步朝胡豆豆身邊跑去,倆人好像很久沒見過面了似的。
這時一樂、二樂都下意識地松開手,見此情景,倆人都心情放松了下來,很快,大腦中充斥的‘鬼’消失的無影無蹤。
“你看,哪有什么鬼嘛!”一樂抱怨似地說,“就是你,長了一張臭嘴,說鬼長了鬼短了的?!?p> “我還不是以前被你嚇唬的!明明沒有什么鬼!你偏偏說有,所以害的我現(xiàn)在都怕鬼!”二樂埋怨一樂。
一樂這時突然想起他爸爸,第一次拿鬼嚇唬他的經(jīng)歷,想抱怨他爸爸,他爸爸卻又不在身邊,因此只好靜默起來。
“苗苗,你的腿——你真的能站起來了嗎?”胡豆豆連聲問道,激動得嘴唇都在發(fā)抖。
苗苗重重地點頭,臉上幸福地笑著,眼睛里噙滿淚水。
“苗苗,你終于會走路啦!苗苗,這樣的話,你就可以去學(xué)校上學(xué)啦!對不對?
苗苗,即使你還不會說話,你也可以像我們一樣去上學(xué),你爸爸說的,他說你班主任說的,對不對?”
苗苗重重地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