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天涼好個冬
“滿眼看的都是詭譎不安!”
兩人繼續(xù)唱著,在那飄搖不定的環(huán)境里,盡管云裳如履薄冰般的小心翼翼,但是仍然遇到了麻煩。
有人說,云裳的身上散發(fā)著一種擋不住的香氣,總會被人聞到的。
開始的時候,云裳還慶幸似乎日子過得平靜,后來才知道,原來貴人們懼怕一位公子,所以沒人敢騷擾她,云裳不知道那公子的身份,只知道高到無法想象。
好在,先生終于考取了功名,按照理法來說,如果是功名在身的學(xué)院派書生的家眷,在不自愿的時候,沒有人會去為難,因為他們只是出來找樂子而已。
公子微笑著說,要請哥哥喝茶,云裳知道他只是不想被小聰明戲耍,他留下親近的侍從等待哥哥現(xiàn)身后便瀟灑離去。
云裳連忙派人去請哥哥,卻低估了這一次公子的決心。
公子在書院安排人阻擋了先生的去路,云裳望眼欲穿,越等越是心涼,甚至一個可怕的想法漸漸浮現(xiàn)在了云裳的心中,哥哥是否已經(jīng)不在乎我了?
書院內(nèi),一個不太熟悉的長老找到先生,一個夢寐以求的機會擺在先生面前。
如果把握住這個機會,就要暫時離開幾天,這是個不算缺點的缺點,卻變成了危險的陷阱。
先生猶豫再三,還是決定離開幾天,畢竟,事態(tài)應(yīng)該還沒這么嚴(yán)重吧?
先生臨走差人送去口信,那人卻半路被不知從哪兒來的山賊劫道打斷了腿。
云裳等了又等,卻始終得不到消息,沒有消息,就意味著是壞消息。
云裳不甘心,喬裝去了書院,卻得知先生早已離開了書院。
云裳一邊流著眼淚,一邊在書院內(nèi)失魂落魄的轉(zhuǎn)悠,每個人的背影看起來都像哥哥,但是追上去卻都不是,因為哥哥已經(jīng)離開了,他為什么要離開呢?
回到戲班子,公子逼得越來越緊,班主逼得越來越緊,云裳失去了希望,又失去了現(xiàn)實。
云裳又一次抱著腿蹲在被窩里,滿腦子都是命運、權(quán)利、力量,虛脫感充斥著身體。
她忽然想起來一本書,那是一位因為養(yǎng)鬼而死的姐妹留下的書,是一本誰都不敢練的禁書。
書上講的是用痛苦和怨恨將身體成繭,蘊出至高的新生命,而成為禁書的原因,就是太痛苦,太血腥,太恐怖。
那天她一晚上沒睡,想了一晚上,哭了一晚上。
白天,她早早開始梳妝打扮,神情既興奮又愉悅,班主也很高興,以為她終于想通了!
云裳說,今天她想唱她最擅長的化蝶,想要最宏大的舞臺,想見所有的顯貴。
說完后,云裳在書桌上,提起筆,開始回憶自己的一生,一會兒笑地春光燦爛,一會兒哭得淚流滿面,笑的時候少,哭的時候多,笑是因為他,哭是因為自己。
在最后一頁,她想了很久,最后只寫道,我想回家。
寫完后,她想穿上最美的戲服,猶豫了很久,她選了一件大紅色的戲服,其他顏色的衣服,臟了就不好看了。
那一天的梨園,梨花若血。
……
“這一生,太短暫,卻止步咫尺天涯間?!?p> “最是人間不可留,黃泉路上無止休?!?p> “空心謀,情字殺人無解?!?p> “張口欲語聲已啞,才子佳人無佳話,難放下!”
……
故事戛然而止,嗩吶嗚咽的聲音伴著故事的結(jié)束,聽得林滄心中酸楚,比這故事更酸楚的,就是這故事不僅僅是故事,而是真實。
林滄想知道故事的結(jié)尾,又不忍看到故事結(jié)尾,既然先生與云裳不再講述,還不如就這樣結(jié)束。
唱的時候,先生握著云裳的手,身上不斷被劃出一道道傷口,又有一道道文字鎖鏈連接在兩人身上。
先生的臉色越來越蒼白,身體漸漸脫力顫抖,林滄眼睜睜地看著這一切,卻無能為力,不然破壞先生的計劃,只希望先生能夠如愿!
看到自己熟悉并且愛戴的人在自己眼前變得虛弱,甚至走向死亡的感覺居然是這樣的,就仿佛身體的一部分被割去一樣,胸口悶到呼吸都困難。
先生給自己安排好了命運,做學(xué)生的又怎么阻攔呢?
先生身上掛著一條條鎖鏈,有點像章魚博士,他的衣服被割出一片又一片的血跡,就像是被賜了一丈紅。
先生轉(zhuǎn)過頭看了一眼林滄他們,又重新轉(zhuǎn)頭看向云裳。
這一瞬間,連接在先生和云裳之間的文字一下子繃緊,林滄仿佛聽到了鐵鏈的錚鳴。
林滄仔細(xì)看那文字的內(nèi)容,有些隱約是清心的詩篇,有些又像是封印的經(jīng)文。
隨著鏈子越來越收緊,云裳的眼睛逐漸變得清澈起來,兩人的眼神第一次真正交匯,云裳對先生搖了搖頭,淚水便流了下來,空氣也便凄涼起來。
先生欣慰的揚起了嘴角。
“我等待了這么多年,又祈禱了這么多年,終于與你重逢?!?p> “我的愛人,你醒來吧!你回來吧!”先生聲音虛弱而顫抖。
鐵鏈似的鳴響與顫抖越來越劇烈,林滄看到這鎖鏈既纏繞著先生,又纏繞著云裳。
力量好像終于越過了什么壁壘,鎖鏈嘩啦啦地朝著先生縮了回去,另一頭似乎還扯著什么東西,一同進入了先生的身體。
云裳身上的紅色華服一下子變得潔白如雪,連她的氣息也變得安寧。
而先生那染血的衣服,則一下子變得血紅一片,仿佛被丟盡了充滿顏料的染缸里一般。
而金色的鎖鏈則像是鑲嵌在衣服上一般,成為了衣服上細(xì)碎的紋飾。
不僅如此,先生的頭發(fā),也變得黑紅黑紅,就連瞳孔,也被紅色漸漸暈染。
林滄一抬頭,才發(fā)現(xiàn)今天傍晚的殘陽亦是血紅一片,大冬天的居然都凝出這番景象。
先生睜著泛紅的眼眸,抬頭看了看天,又低頭深深地看著云裳,嘴巴張開,喉頭滾動了兩下,只說道:“天涼好個冬!”
云裳伸出手摸了摸先生的臉,眼睛水汪汪的反射著光芒。
先生回想起前一段日子里發(fā)生的事情,覺得自己仿佛回到了年輕的時候,云裳還是那么調(diào)皮,自己也老是被迫配合她演戲,扮演各種角色。
先生不由自主地露出了微笑,對云裳問道:“這一回,我表現(xiàn)得怎么樣?還算滿意嗎?”
云裳垂下眉眼,“你不必如此的,我已化繭成蝶,看得穿,也行得動?!?p> 先生搖搖頭,神色中透露著那種寵溺的無奈,你就是我生命的一部分,我也只是做我想做的事情罷了,他沒有說出口,卻在心里辯解。
就在紅色快填滿先生的眼睛的時候,先生的身體外面再一次浮現(xiàn)出了那道冷冽的身影。
林滄記得,第一次見到這個身影的時候還是三人河道抓單河童的時候。
先生的眉宇間忽然散發(fā)出了瑩瑩白光,眼神也漸漸清明起來。
先生咬破手指,在眉心畫了個奇怪的符號,那符號就仿佛一只眼睛,只不過瞳孔的位置更像是鎖芯。
先生體外浮現(xiàn)的冷冽劍客圍繞著眉心的符號,提劍在先生的身體上雕刻出了一串串符文,連接在先生衣袍上的鎖鏈,頓時,整道封印完整了起來,光芒大放,那劍客之影也隨之融入了封印中。
不過,先生的實力似乎也隨之被牽制住了,先生的劍客之身已經(jīng)融入了封印中,如果想要動用,勢必造成封印不穩(wěn)。
修煉了幾十年的功力,一招散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