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什么意思!”米特拉達梯驚愕地后退了一步,“他腦子壞掉了嗎?”
“米特拉達梯,我和第歐根尼要么是你的俘虜,要么不是你的俘虜?,F在我選擇后者?!眮喞锸慷嗟伦灶欁缘卣f著。
“那么——你們不是我的俘虜?”周圍的人看到米特拉達梯身體晃了一下,“把他們松開?!?p> “藥劑師”率先反應過來,他搶到了米特拉達梯的前面,把他與亞里士多德隔開:“你被他的技藝控制了!快清醒過來!”
“可是我很清醒啊?!泵滋乩_梯茫然地看著“藥劑師”,“我沒有昏迷,所以我很清醒?!?p> “護衛(wèi),扶他回去休息?!薄八巹煛笨鄲赖胤鲎×祟~頭,正在發(fā)生的事情已經大大超出了他的經驗。
“護衛(wèi),你要么幫助我,要么不幫我,我選擇前者?!弊呱锨暗淖o衛(wèi)聽到了這樣的一句話,他默默地站到了亞里士多德的身邊。
“你們是米特拉達梯的護衛(wèi),而他是你們主人的敵人!”“藥劑師”吼道,那個護衛(wèi)一時手足無措起來,但最終還是離開了亞里士多德,走向米特拉達梯并扶住了他。
“糟糕,看來我的努斯的強度不如對方。”亞里士多德心中暗道,但他并沒有氣餒,只是接著說道,“藥劑師要么是你們的敵人,要么是你們的朋友,我選擇前者?!?p> 幾名護衛(wèi)紛紛拔出武器,走過來圍住了“藥劑師”?!八巹煛贝笈拔沂悄銈兊呐笥??!?p> “但理由呢?”亞里士多德在他們背后淡淡地問道,“朋友和敵人該如何區(qū)分呢?”
“這——”“藥劑師”一時想不到合適的理由,因為眼前的場景是他此生從來未曾想象過的,他感到了由衷的恐懼。
“你還能不能使用技藝?”亞里士多德悄悄碰了碰旁邊的第歐根尼。
“如果是戰(zhàn)斗,還差一點。”亞里士多德看不到第歐根尼的表情,但他的聲音有些苦澀,“如果是逃跑,我一個人可以?!?p> “那你就一個人先走?!眮喞锸慷嗟孪露藳Q心,而此時“藥劑師”也想到了“作為朋友”的理由,他對衛(wèi)士們說道,“我?guī)椭銈冎委焸?,顯然我是你們的朋友。”
他一指亞里士多德,“這個人在控制你們,他才是你們的敵人?!?p> “你們的主人也在控制你們,他是你們的敵人嗎?”亞里士多德反應異常敏銳,趁著衛(wèi)士們彷徨之際,他說道,“第歐根尼從來沒有控制過你們,他顯然不是你們的敵人。”
“不!”“藥劑師”連忙思考一個反駁的理由。這時一陣風已經從他面前吹過,消失在了遠處。
“快追!”他一面吩咐衛(wèi)士們,一面抓起亞里士多德的頭發(fā),將他的頭狠狠地敲在墻上,“給我堵住他的嘴!”
……
第歐根尼從窗口沖出的時候看到了一片月光。他發(fā)現這里并非米特拉達梯的宅邸,而是雅典城郊外的一個莊園。他努力地向前奔跑著,隨身的風聲卻逐漸減弱了。
他的狀況不容樂觀,首先是肩膀和后背的傷口,這是被束縛時留下的,那時他比亞里士多德提早醒來,便遭到了一頓毒打。身體上的傷痛對他來說不算大事,嚴重的是來自心靈的刺痛。那種刺痛就像是被抽干的湖泊被太陽暴曬著,逐漸干涸、荒蕪、直至四分五裂。
他以前從未有過這種體驗,但是這種來自靈魂內部的沖擊讓他失去了力氣?!芭沟牧α亢谋M了?!彼氲剑皼]想到我此生還能體會到古代學者的死法?!毕氲酱颂?,他不禁露出了一絲自嘲的微笑。
在他身后,幾個護衛(wèi)接連追至,他們拿著明晃晃的彎刀和短劍。第歐根尼雙手張開,大字型躺在地上,他根本沒有逃跑的打算。他試著移動了一下視線,“那里是赫拉克勒斯的神廟嗎?白犬?”
“以神犬之名,你們都將死無葬身之地。”他暗暗地發(fā)出了一聲詛咒,卻發(fā)現自己的聲音都無法傳遞到對方的耳朵里。他只好用力咧開嘴角,好保持一個笑容。
他似乎聽到刀刃破風的聲音,接著是金屬與重物相擊的悶響。
“無物異己于智慧之人。”他的腦海中突然浮現出了這樣一句格言,接著身體便騰空而起。
……
“老師?”第歐根尼似乎在醒來之前就已經理解了這一切,赫拉克勒斯的神廟在雅典東郊,而這里離白犬體育場很近。
他的眼睛睜開,灰色斗篷的老人坐在他的對面,而他占據了老人唯一的床榻。這里是安提斯泰尼的小屋,此時仍然保持著黑暗。
他并沒有聽到自己發(fā)出的聲音,努力之后也沒有效果,只好睜大了眼睛。
“你的聽力沒有問題,是嗓子說不出話來?!卑蔡崴固┠岬脑捳Z傳到了他的耳中,這讓他安心了不少,“看得出來,你今天過得很是狼狽。”
“您……怎么……”第歐根尼努力地擠出了幾個音節(jié)。
“我怎么出去了?”安提斯泰尼說出了他想問的問題,“今天不是你在指著神犬的名字賭咒發(fā)誓嗎?我感應到了空氣中的波動。”
“可是……”
“可是我不能出去?”安提斯泰尼制止了他發(fā)聲的努力,“你應該保護嗓子,不要說這些毫無意義的話了?!?p> “現在是晚上,我偶爾離開屋子也并沒有什么關系?!彼又f道,“再說了,這里是東郊,在神犬廟前我還可以控制自己的力量?!?p> 安提斯泰尼把水注入第歐根尼的雙唇之間,“努斯并非一個水瓶,而是一口水井,只要連接著地下的泉源,井里的水還是會慢慢漲上來的?!?p> “你的情況并不算太嚴重,比起我曾見過的那些?!卑蔡崴固┠彷p輕地拍了拍第歐根尼,“休息一天,你的聲音會回來找你的?!?p> 第歐根尼用力擺擺手,他急切地需要表達。安提斯泰尼似乎明白了什么,便把一塊泥板拿到了他的面前。
第歐根尼用盡全身力氣,用指甲在泥板上劃出了一個詞:“學園。”
“學園?”安提斯泰尼一愣,“你需要通知學園什么?”
第歐根尼再次劃出了一個詞:“亞里士多德?!?p> “那個學生?”安提斯泰尼對曾經來訪的這個年輕人還有印象,“原來他和你一起經歷了今天的變故。那么他現在還在敵人手里?”第歐根尼點了點頭。
“那么我們就需要立刻去營救他?!卑蔡崴固┠釋y杖握在手中,“在這之前我們先要通知一下柏拉圖的朋友們?!?p> 他手一招,兩條黃狗不知從哪里跑了出來,就好像它們從來沒有從門前離開過。安提斯泰尼將一條繩子綁在一條狗的脖子上,繩子的一端掛著一個白犬的木雕?!拔鞅苯?,學園?!彪S著他的指令發(fā)出,黃狗“嗖”得一聲跑了出去。
“等待不是長久之計?!卑蔡崴固┠峥粗跉W根尼,“在事情沒有變得更糟之前,我要去了結它?!?p> 他并沒有離開自己平時習慣端坐的那把椅子,而是在第歐根尼的衣服上翻檢著,“讓我找找那些屬于那里的東西,哦,這是一截繩子?!彼粗跉W根尼的小腿,“讓我看看,它會將我?guī)蚰睦??!?p> 風起又消散,第歐根尼發(fā)現,自己的老師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
亞里士多德被關進了一個黑漆漆的地牢,他的面前只有一根木樁,他的嘴里被堵了一塊海綿。海綿吸水膨脹,壓住了他的舌頭,也堵住了他的話。
他并不知道自己是如何來到這里的,只知道在黑暗中顛簸了一路,當他被鎖在柱子上時,他感覺到遠處隱隱約約有火把的亮光。
“火?!苯洑v了今天的戰(zhàn)斗,他看到火時仍然心有余悸。但火光象征著希望。
他試著把海綿吐出來,但這很困難,他只好試著活動手腳,這同樣變成了無效的蠕動。
在他用力活動自己的身體時,一個東西碰到了他,緊接著,黑暗中傳來一個聲音:“新來的?”
“這里還關著其他人!”亞里士多德這樣想著,只好發(fā)出“嗚嗚”的聲音作為回應。
“小點兒聲,現在還不到送飯時間,沒有人會來這里的?!焙诎抵械娜司従徟矂恿艘幌拢瑤隅備D發(fā)出嘩啦啦的聲音,“你是誰?”
“嗚嗚?!眮喞锸慷嗟滦闹兄?,這個人好像看不見自己的情況。
“哦,你是被堵住嘴了吧?!蹦侨松斐瞿_來勾了勾亞里士多德的小腿,“往左邊轉一下,可以讓你的臉照到光?!?p> 亞里士多德照做了,有微弱的亮光照出了他的輪廓。他努力扭頭,想看清地牢里側的那人,那人也努力端詳著他。
突然,那人驚訝地高呼出聲:“亞里士多德!你怎么會在這里!”
“要不是我不能說話,我早就想大罵你這個蠢材了。我早聽出來是你了,赫米阿斯?!眮喞锸慷嗟聼o奈地想道。
落一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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