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王府,榮秀堂。
一個銀發(fā)老嫗端坐在一張錦櫈之上,微瞇著雙眼看著眼前幾個戲子咿咿呀呀地做著一折戲文,一雙老皺的素手輕輕地在膝蓋上打著拍子。
這老嫗錦衣玉簪,一頭銀發(fā)打理地整整齊齊,不見一絲雜亂,再看神態(tài),一副慈眉善目的老菩薩像,說不盡的雍容華貴。
就在此時,榮秀堂外,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沖過門簾,人還未至,聲音先到:
“快快快!讓一讓!讓一讓!”
只這一下便鬧得滿屋子的鶯歌燕舞。
只見李曉此時身著一身短打錦衣,手中捧著一盅點心,一邊怪叫一邊急匆匆地沖入里間。
老嫗見狀,笑罵道:“這是哪里來的野猴子!真是不知禮數(shù)?!?p> 李曉獻寶一般地將手中的茶盅放到老嫗身邊的小桌子上,討好道:
“老祖宗,你可冤枉我了,我剛從書中得了一個點心方子,便使后廚做了幾道,沒成想味道還不錯,便就立馬送來孝敬您老人家了,您不夸我卻還罵我不知禮數(shù)。”
這銀發(fā)老嫗除了漢王妃又能是何人,而這漢王妃又是出了名地寵溺李曉的,此時這番做派便也只有李曉能做。
雖然民間素有俗語:父母疼幼兒,爺奶疼長孫。但也架不住李曉是真的會哄老太太開心。
自從知曉老太太喜歡吃甜食之后,李曉便就隔三差五地把自己知道的二十一世紀甜點讓王府后廚試驗出來,以此來討取老太太歡心。
而這漢王妃劉氏便就是李曉在這漢王府中最大的依仗之一!
雖然嘴上說著嫌棄,但是劉氏還是拿起了手邊的茶盅,舀起里面的湯水喝了幾口。
湯水剛一入口,只見老太太眼睛一亮,贊嘆道:
“也就你這小皮猴總是掛念著我老太婆,隔三差五地還會來哄哄我開心?!?p> “說吧,這次又犯了什么事?我可說好了,若是犯了大事,我可不替你遮掩,定要把你送到你爹那兒好好管教!”
李曉聞言立馬做出了一副不干了的樣子,在老太太膝下撒嬌道:
“老祖宗,孫兒得了好吃的,頭個就想到孝敬您,您卻這樣猜度孫兒,若是這樣,孫兒以后便不來這榮秀堂了!”
劉氏一聽李曉這皮猴居然說不再來榮秀堂這樣的渾話,立馬便是著急了。
她自從上了年紀之后便與漢王李檢再沒親近過,而那個蔫兒老頭每天晚上睡覺都要兩三個暖腳丫頭陪著。
別說同房了,就是平時見了,也只是不寡不淡地說幾句家里話之后便彼此作罷。
至于自己的親兒子倒是會晨昏定省地來自己這兒請安,但又偏偏是個迂腐腦袋,在自己面前就知道點頭稱是,很是無趣。
孫兒輩里面,除了李曉這個小皮猴以外也就只有老四李宣偶爾會咋咋呼呼地來自己這兒折騰,但李宣面相和花頭都沒有李曉好??!
所以李曉就是她平時最大的快樂源泉了,當即安撫地哄道:
“好好好!小祖宗!到底是什么事兒犯到你爹手里,讓你跑我這兒來說混賬話了?”
李曉見此,自然知道火候到了,立馬回道:
“孫兒平時用心讀書,哪會犯什么事,便是前日里爺爺交派給我個事情,讓我查查府里的賬冊,結果查出一個奴才有點事兒,所以求奶奶來拿主意來了?!?p> 劉氏聞言瞪眼道:“你才多大,漢王便讓你做這些事,簡直胡鬧!”
頓了頓,劉氏疑惑道:
“便就是奴才犯了事,你差人告訴王主官或者劉管家,使人拿了之后拷打一番不就可以了,跑我這兒胡沁什么?”
李曉無奈道:“那犯了事兒的是劉嬤嬤的養(yǎng)子,是您從娘家?guī)淼娜??!?p> 劉氏聞言恍然,知道李曉這是顧忌自己這個奶奶的面子,畢竟犯了事的人是自己的娘家人。
念及此處,劉氏大感這個孫子沒有白疼,冷聲道:
“青梔!你帶上兩個嬤嬤和家丁,隨曉兒走一趟,去把人給我綁來!”
劉氏此言一出,這件事便好辦了許多,漢王妃名義上可是漢王府內院的最高權力代表,想要查一個嬤嬤的養(yǎng)子,簡直易如反掌!
不用管這個嬤嬤到底是誰的對食,這個劉能到底是誰的養(yǎng)子!
很快,李曉便帶著小德子出了榮秀堂,在他們身后跟著的是十幾名健壯家丁和兩名健婦。
另一面,李曉剛剛出了屋子,一個劉氏身邊的少女便帶著幾個健婦也一道出了榮秀堂。
劉能是劉嬤嬤的養(yǎng)子,并不是王府的家養(yǎng)子或者賣身奴仆,所以平時此人在何處是不得知的,但是得了劉氏的襄助之后,這事兒就變得不一樣了。
只見李曉還沒走出漢王府的大門,少女便帶著幾個健婦追了上來。
而在她們身后還有一個被打爛了嘴的老嬤嬤被拖了過來。
少女大約比李曉大個五六歲,個頭上也比李曉高出一個頭,此時正帶著一臉抱歉,委屈著小臉向李曉說道:
“少爺,剛才奴婢使人問了這老廝,但這廝著實嘴硬,什么都沒問出來?!?p> “不過奴婢從她房中找到了這個,想來都是這幾年犯事所得的贓款。”
說著,少女從身后嬤嬤手中接過一沓票據遞給李曉。
李曉細目望去,只見那劉嬤嬤已經被打得不成人形了,顯然是在死守劉能的下落。
李曉輕輕接過少女手中的票據,順便不經意地在少女的嫩手上劃了兩下:
“青梔姐姐不要著惱,左右都是些混賬奴才,便是找不到,我使人去盛京府和五城兵馬司報案就是了?!?p> 青梔感受到了李曉手上的小動作,只是臉上一紅,但也沒做出什么過激反應,似乎也不是第一次了。
“那少爺快去忙罷,等這老廝清醒過來之后,我再問問,有消息了再使人告訴少爺”
說罷,青梔輕輕轉身,嫵媚地掃了李曉一眼之后,便轉身往后院行去。
李曉目送青梔離去,感受著手中的溫熱,嘿嘿一笑之后,便在小德子一臉敬仰的目光之下帶人出了漢王府。
作為從小在劉氏寵溺下長大的李曉,有心無心之下,劉氏身邊的五個大丫鬟哪個和他沒一腿?
便就是修玉,也是原本劉氏的服侍丫鬟,被李曉討了去罷了。
…
出了漢王府,李曉看著手中的票據,除了幾張錢莊的銀票以外,另外大部分都是些印子錢的畫押票據,想來是劉嬤嬤在外面打著王府的旗號放的印子錢。
而在這些票據中,另有四處房屋的房契,而這些房契大概率便是劉能的住所了!
李曉將四處房契分別交給幾名家丁,讓他們分頭前往,若是有一處發(fā)現(xiàn)了劉能的蹤跡,能抓下的當即抓下,不能抓下,便使人來稟報自己。
為防止浪費時間過多,李曉親自帶著四名家丁前往四處房契連接線的結合點等待,務必要一舉將劉能抓獲!
不過不等李曉走出幾條街之后,李曉便在一家酒肆面前站住了腳步。
一家酒肆之中,只見一個商賈對身邊的同伴感嘆道:
“你們是不知道昨兒個浮香樓中發(fā)生了什么!嘖嘖嘖!好一出大戲!”
同伴著急地問道:
“嘿,你小子還去過浮香樓,那里是你能去的起的地方么?快說說是什么好戲?”
有坐在鄰桌的好事者插嘴道:
“還能是什么好戲,現(xiàn)在滿京城都快傳遍了!安小婉掌摑江南女,世孫高樓題佳作!”
而那商賈見自己的風頭被搶了之后,急忙站起身來高聲道:
“這事兒得從花魁爭霸說起,話說…啪啪啪!三個耳光下去,只見那江南名妓直接被打花了臉,不過這一打,也讓世孫殿下看到了那名妓的臉,雖然已經是被打花了,但端的是傾國傾城…”
只見商賈站在位置上口若懸河地將浮香樓中的事情說了一遍,就仿佛自己是親歷者一般。
而就在同時酒肆中也聚集了越來越多的人,待商賈說完,眾人紛紛感嘆:
“世孫殿下好才情??!”
“安小婉和小閣老此遭反而做的不美了,顯得我們北方人局氣了?!?p> “要我說,還是林創(chuàng)林公子豪邁!一個敢笑滿京不丈夫,就讓在場眾人說不出話了!”
…
李曉臉色鐵青地看著眾人議論紛紛的模樣,這件事要說沒有人在背后搗鬼,李曉是不信的。
帶節(jié)奏的痕跡太明顯了!
沉思片刻之后,李曉一時間也搞不清楚背后之人到底要干什么,只要當今天啟帝沒有兒子,自己很可能就是未來的皇儲!
此時傳出這種緋聞流言,難道是為了未來奪位做準備?
如果是這樣的話,布局也太早了一點!
要是讓天啟帝知道了這件事,固然是要生漢王府和自己的氣的,但是這幕后黑手難道就能得了好?
若黑手是王府中老二老三甚至老五,讓李檢知道了,怕是會更糟糕,畢竟位子都還沒傳到漢王府一脈呢,這就已經開始內訌奪位了?!
輕輕搖頭之后,李曉輕聲道:“那誰,過來!”
“少爺,我小德子??!”小德子嘴上嘟囔著,但還是老實地附耳上前。
李曉打開紙扇,上前輕聲對小德子嘀咕了幾句之后,便道:
“快去吧!晚了的話可能會出事了!”
小德子得了吩咐之后,行了個禮,當即轉身向街尾跑去。
突然一個粗獷的男聲在酒肆中放肆笑道:
“霍,這世孫殿下嫖粉姐兒的手法就是不一般,又是作詩又是站臺的,嘖嘖嘖,那江南小娘子此時怕已經是爬上高床了!”
李曉定睛望去,原來是幾個城中出了名的青皮混混也加入到了這場討論之中。
另外幾個混子搭話道:
“就是就是!也不知道咱啥時候也能像貴人們一樣,嘗嘗江南粉姐兒的味道,哈哈哈!”
“世孫殿下才十三歲,毛都還沒長齊呢,能做啥?你此時去王府后面候著,沒準還能撿漏呢!”
“哈哈哈…”
李曉看著這些青皮的樣子,眼睛一轉,計上心來。
只見李曉將紙扇折好,插在背上,隨后挽起袖子,對著身后的家丁喊道:
“上!給我打!”
話音剛落,李曉便揉身沖進了酒肆,甭管是誰,見人就錘,見東西就砸,邊砸邊喊道:
“賊你娘的!敢編排小太爺我!”
“給我打!只要不打死,小太爺我擔著!”
而就在此時,順天府的一處民宅內,一個家丁模樣的人站在一個中年男人的面前:
“你還是自我了斷吧,這件事不能再被查下去了…”
中年男人直勾勾地盯著自己面前的家丁,面不改色,沉聲道:
“理該如此,不能再查下去了!”
“早在接下此事的時候,我就已經有了這個覺悟,只是我還有一個請求…”
家丁沉聲問道:“你說”
“我干娘她…”
突然一個面白無須的清瘦太監(jiān)從家丁身后走出,冷聲道:
“她也不能留了,你放心,你的妻女我們會照顧好的,但是你干娘她…便是我也保不住了!”
中年男子聞言慘笑一聲之后,端起了身前的酒盅,一口喝下!
…
胖八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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