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到一個時辰,阿玉輸了六七局,眉頭皺的熨都熨不開,每次必有各種巧合,李霖總是以兩個子險勝她。
晚櫻偶爾進來斟茶,看李霖風輕云淡翹足而坐,前面幾局阿玉還能鎮(zhèn)定地落子,到了后來,連晚櫻都替她捏把汗,傷剛好一點,可別再給憋壞了。
李霖自幼拜華宸國手學棋,晚櫻跟隨他多年,雖然不是很通,至少能看個七七八八,盡管阿玉沒有贏過,可能和殿下手談到這個水平,晚櫻還是有些暗暗吃驚。
到了第八局,阿玉已經精疲力盡,落子全無章法,晚櫻看不下去,悄悄溜了出去,李霖忍著笑投子認輸,“我輸了行不行,你哪里像養(yǎng)傷的人,脾氣也太倔了?!?p> 阿玉一臉沮喪,誰讓自己技不如人,低頭抱著棋盒,慢慢將棋子往里收,前面只是全神貫注下棋,都沒注意到已經汗?jié)褚卤?,額頭上也滿是汗珠,不知道是熱的還是急的。
她抬起衣袖擦擦額頭,李霖輕嘆口氣,從袖中拿出一塊絲帕遞給阿玉,略帶嫌棄地道:“用這個擦。”
進了王府這幾日,有晚櫻照顧,吃得好睡得足,阿玉對李霖的戒心早已放下,看著遞來的帕子,她遲疑一下還是接了過來,一縷淡雅的檀香氣息直入肺腑,不知為何,只要聞到這個味道,阿玉心中就有說不出的溫馨。
看阿玉粗糙地用帕子抹著臉,李霖失聲笑了,“哪里像個女孩子,是不是扮男人久了,已經忘了自己是女子?!?p> 李霖話音剛落,就聽“稀里嘩啦”一陣響,棋盒從阿玉懷中滑落,黑色棋子散了一地。
“怎么了?”晚櫻聽到里屋響成一片,進門看到滿地的棋,還有欲哭無淚呆坐在床上的阿玉。
晚櫻大概知道阿玉受傷的原因,將她帶回王府療傷也在情理之中,換做別的女子,來到這樣的王公府邸,不知該有多誠惶誠恐,或許是殿下對她有歉意,才讓阿玉有些“放肆”。
“阿玉,你輸給殿下不是很正常,怎么連棋盤都打翻了!”晚櫻打破尷尬的氛圍,走上前撿起棋盒,打算將棋子重新收起來。
“晚櫻姐姐,你……不是答應我,要替我保密的……”阿玉眼圈有些紅了,心里既有被揭穿的難堪,又有自作聰明的懊惱,就像捉迷藏的小孩子,自以為藏得很好了,沒想到被別人早看得一清二楚。
“我……”晚櫻瞬間明白發(fā)生了什么,又不能說殿下早已知道,她真后悔自己為什么要在這時候進來。
李霖用目光安撫晚櫻,淡淡地道:“你先出去,我有話和她說?!?p> 晚櫻將棋盒放在桌上,悄悄退了出去,含香也早被她打發(fā)回凝香殿去了。
阿玉攥著被角,低頭不語,不知來到這里是好是壞,這些日子的經歷大起大落到不可思議,誰知道下一步又會怎樣。
“晚櫻只是按我的吩咐做事而已,你別怪她?!崩盍貙⑹种猩茸泳従彺蜷_,盯著扇面看了一會,忽然笑出了聲,“你居然敢進男湯池,倒讓我有些懷疑自己的判斷……才讓晚櫻再確認一下。”
“原來是你……我……我什么都沒看見……”阿玉一張小臉漲得通紅,既有氣惱又有害羞,“你怎么知道我是女子?”
李霖歪頭看看阿玉,忍著笑道:“你爬上馬背的時候,我就知道了,哪個男人的手臂會那樣無力,當時我要是抬抬手,你早就下去了?!?p> “我問你在湯池看到什么了嗎?你那樣著急。”李霖終于忍俊不禁,拿起扇子擋在面前,大聲笑了起來。
阿玉被李霖的笑聲臊的無地自容,爬下床穿鞋就往外跑,早忘了滿地滑溜溜的棋子,剛跑出一步,腳下一個打滑,人就失去了平衡。
李霖用扇子擋著臉笑個不停,聽到“哎呀”一聲,再看時,阿玉整個人往后倒過去,李霖眼疾手快伸手去抓,馬上反應過來她的左臂有傷,等回手再去揪她的衣服,阿玉已經躺在了地上。
“阿玉……”李霖收斂笑容,忙蹲下去看她,“你沒事吧?”
阿玉雙目緊閉,躺在地上一動不動,李霖急忙向外叫道:“快找府醫(yī)……”
晚櫻去尋府醫(yī),李霖輕手輕腳將阿玉抱上床,他也頗通醫(yī)術,看看傷口沒有出血,摸摸脈搏也還平穩(wěn),面色不像幾日前那般慘白,已經泛起些許紅潤。
李霖稍稍松了口氣,心里還是有些擔憂,萬一把她摔出個好歹,自己又加了一份愧疚。
就在他焦急等待府醫(yī)的時候,忽然看見阿玉的眼珠動了動,再看手指也微微蜷縮了一下……
大概一刻鐘后,府醫(yī)跟在晚櫻后面,滿頭大汗地跑進屋子,李霖悠閑地坐在床榻對面的椅子上飲茶,見到府醫(yī)來了,他先使個眼色,隨后冷冷地道:“我方才已經把過脈,估計是氣急攻心,不用再看了,直接在心口扎針吧,晚了就沒救了!”
府醫(yī)有些沒搞清狀況,不是外傷嗎,怎么又氣急攻心了,晚櫻偷眼看看床上躺著的阿玉,馬上明白什么意思,她從府醫(yī)手中接過藥箱放在案上,從里面挑出一支最長的銀針,塞進府醫(yī)手中,將他推到床邊。
“哎喲……”一直“昏迷不醒”的阿玉忽然發(fā)出一聲長嘆,雙眼微微睜開,好似沒有看到床前站著的府醫(yī),“晚櫻姐姐,我頭好暈,估計是餓了……”
晚櫻忍住笑,“你還很虛,現(xiàn)在想吃什么?”
“我覺得……昨天的點心比較好?!卑⒂裼袣鉄o力地道。
府醫(yī)莫名其妙地被拉來,又莫名其妙地被打發(fā)走,晚櫻把撒在地上的棋子收好,出門叫人去小廚房拿點心,屋里重新剩下李霖和阿玉兩人。
“你還暈?不暈就起來聽我說?!崩盍卣Z氣中帶著些許怒意。
阿玉悻悻地從床上爬了起來,老老實實坐在床邊,雙手擺弄著衣角。
“我聽晚櫻說,你急著想離開王府?”
“我覺得……待在這里有些無聊……”
“就因為這個?”李霖語氣柔和了些。
阿玉眼中忽然淚水開始打轉,“我想去找阿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