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看他吐啊吐的,已經習以為常。
年輕大夫“嘖嘖”兩下,搖了搖頭,嫌棄道:“這小子,底子不太行啊?!?p> 融錦終于想起來自己在何處見過這毒了,鐘矜的手上!和這尸體臉上的雪斑如出一轍,那她為何騙自己說是燙傷的呢?
她將沈硯之拉到一旁,悄悄說道:“我見過這毒藥,我那天沒告訴你,我在浮云城遇到了幼時的閨中密友?!?p> 沈硯之記起,那夜她回來極晚,還有些魂不守舍,原來是這么回事。
融錦接著道:“她那手上就有這雪斑,當時她卻告訴我是燙傷的。”
沈硯之有些驚訝,若是真如這大夫所說,這毒是渝國秘毒,定不常見,那她的密友或許跟這人的死有關?!澳愕拿苡选?p> 沈硯之欲言又止。
“不會,她身子嬌弱,怎么可能會殺人?”融錦知道沈硯之想說什么,她想也不想,立即出聲反駁。
她想了想,“我回去找她,看看有沒有別的線索?!?p> 從浮云城到益州,腳程快的話,來回需要六日。
“你帶上陳力一道去,若是遇到麻煩,他可以保護你?!鄙虺幹巯乱矝]有頭緒,只得讓她去浮云城看看。
融錦搖了搖頭,她若是與陳力一道走,剩下的人都不會武功,殺手在暗,他們在明,若是殺手趁著這個機會,他不是有生命危險嗎?
“你一個人去,我不放心?!鄙虺幹廊阱\在擔心什么,他同樣也不放心她。
融錦勸道:“一群人只有陳力有武藝在身,你若是對我實在不放心,我可以帶路嘗辛一道去,你覺得呢?”
沈硯之知道她的思慮是對的,考慮再三,點了點頭。
“那我現(xiàn)在就出發(fā),你保重?!比阱\話音一落,正要動身。
“等等?!鄙虺幹×宿D身的融錦。
沈硯之靜默片刻,直直看著她。
“嗯?”見他一直看著自己,目光似水,半晌沒說話。
雖然沈硯之知道眼下說這番話有些不合時宜,但未知的風險不知何時會來,他不想留下遺憾。
“你知道我對你的心思,也許你以前都沒有當真。現(xiàn)下,我再一次認真地告訴你,我對你是認真的,你在我這里?!彼荒樥嬲\,抓緊了融錦的右手,貼在他心臟的位置,融錦能感受到那里面正強有力地在跳動。
融錦怔怔地看著他,有些出神,沒想到他眼下會說出這么一番話,不知該如何回答。
沈硯之仿佛知道她的心思,“你現(xiàn)在不用馬上回答我,你可以等我們回到帝都,再給我答案。我們已經成親了,你若是愿意,我會保證,一生守護你,沒有別人?!?p> 他在她額間輕輕地留下了一個吻。
——
融錦上了馬,一路疾行,直到來到浮云城,沈硯之的那句話仍縈繞在她心頭,還有那個吻。
她能感覺到,自己對他,已經和從前不同了。
路嘗辛的苦,只能默默地往心里咽。他白日里吐了好幾次,虛弱得很,本打算夜間好好休息,卻又被融錦拉上了馬,一路披星戴月地趕往浮云城。
二人終于在第三日的正午,到達了浮云城。
融錦憑著記憶,來到那天的巷子里,尋找鐘矜的家。
沒想到的是,早已人去樓空。
融錦與路嘗辛對視一眼,都覺得不對勁。
院子的門沒鎖,輕輕一推便開了。內室一片狼籍,桌椅東倒西歪,燭臺碎裂在地,融錦升起一股不詳?shù)念A感,心里默默祈禱希望鐘矜沒事。
她打開木柜,輕輕翻了翻,這些應當都是鐘矜的衣物,卻不見男人的,她記得鐘矜說過,她成親了,而那個男人她也見過。
“路大哥,仔細看看還有沒有線索。”
二人在屋內細細搜尋。
“阿錦!這兒有血跡!”路嘗辛指著那桌角道。
融錦立即過去,蹲下查看,橫倒在地的八仙桌的角上,有早已干涸的深色血漬,看那樣子已經有好些天了。
一刻鐘后。
“沒發(fā)現(xiàn)?!甭穱L辛將這屋子細細翻了好幾遍,連床底都不放過,卻沒見鐘矜的蹤跡。
融錦的臉色有些難看,不知鐘矜是不是遇害了,這桌角的血跡——
她大膽地猜測:“那個男的有問題,鐘矜的夫君?,F(xiàn)下遍尋不見鐘矜的身影,她的衣物尚在,是不是只能說明——”
路嘗辛知這人是她密友,心里定不好受,他卻不大擅長安慰人,只得試著開口:“興許她只是逃跑出去了,來不及帶衣物?!?p> 路嘗辛的說話聲音越來越低,他自己也意識到這個安慰的話多少有些牽強??催@情形,多半是那個男人下的手,一個弱女子,哪里是對手,加上這滿屋子掙扎的痕跡,恐怕也真的是兇多吉少。
融錦沒再說話,這個看著這小小的一處院子,只覺得壓得自己喘不過氣來,異常煩躁。她拿起劍,朝著那墻上猛地一劃——
不過須臾,“咔呲咔呲”的聲響傳來,那墻體竟然漸漸裂開,泥土一寸一寸地掉落下來,露出一個蜷縮著的女體,她雙眸微闔,頭發(fā)凌亂,臉上的淤痕已經淡化,露出清麗淡雅的面龐,貝齒緊咬下唇,可想而知,在死前受到了多么大的痛苦。
融錦一動不動地看著被釘在墻里的女人,淚流滿面,她一步步走了過去,緩緩伸出手,想要觸摸她,而后又在半空中停了下來,攥緊了拳頭,悲慟大哭。
她雙眼通紅,沒法不怨自己,明明發(fā)現(xiàn)她被那個男人打了,就應該不顧一切地帶她離開,卻還由著她回到這里來,眼睜睜看她送了性命!
路嘗辛怒罵道:“畜牲!”這世間竟有如此對待自己妻子之人!簡直是狼心狗肺!豬狗不如!
良久,融錦擦了眼淚,神色狠戾:“我定要找到那個男人,十倍百倍地替她討回來!”
那男人的樣子,就算他化成了灰,她也能將他給揪出來!
二人在郊外找了塊地,安葬了鐘矜。融錦本想將鐘矜的遺體運回帝都,但距離太遠,眼下天氣炎熱,恐尸身腐爛,于是選了她的貼身之物,日后帶回帝都,哪怕是噩耗,也總要告訴鐘家父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