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切割機

　　高老漢決定留下，高重山便給妹妹寫了一封信，寄去鎮(zhèn)上的小學。讓她周末回村的時候，告訴老娘一聲，也省得她擔心。

　　每天夜晚來臨，別人都很快入睡，只有高重山總會利用這個時間回憶一下前世發(fā)生的事情，看看能不能為自己找到機會。

　　他知道這個時候，帶上錢去深圳一趟，買上一堆電子設(shè)備運回來，倒手就是大筆的進帳。這件事，真的只有重生者才知道嗎？并不是，真正這個年代的人，其實人人都知道。

　　可為什么大家沒有涌入深圳，去做一定會發(fā)財?shù)纳饽兀?p>　　這中間的難度一是得有資金進貨，而且不是一筆小數(shù)目。二是得有通行證，去深圳不是每個普通居民想去就能去的。通行證倒也不難辦，有單位有正當理由都可以辦，但高重山明顯不屬于其中。

　　三是買了貨你得能帶回來，現(xiàn)在的治安可不算好，就算八三年嚴打過一回，可是幾年過去，又開始死灰復燃。很多火車停靠的小站，會有當?shù)厝松蟻頁尳佟Ｓ绕涫撬麄冞@個小縣城出去回來的路，可以說站站都危險。

　　四是你的貨就算帶回來了，要記清楚，你帶回來的可是走私貨。任何執(zhí)法機關(guān)都有權(quán)利沒收，甚至是直接把你扔進去吃牢飯。

　　說了這么多，小縣城有人做嗎？當然有，但人家能做，高重山不能做。

　　大城市可以做嗎？大城市的好處是，人太多，管不過來，自己把握好節(jié)奏，小打小鬧倒是可以一做。

　　現(xiàn)在全中國的電器，有多少是走私進來的，根本沒人算得清楚。很多單位的司機出差去沿海城市，費盡心機也要給自己還有同事和領(lǐng)導帶走私家電，這幾乎算是公開的秘密。

　　但司機要是多帶幾臺，回來偷偷賣掉呢。

　　給單位同事和領(lǐng)導帶屬于人情社會里的人情，帶回來賣掉牟利，屬于政治不可靠。單位不會舉報，甚至還會裝不知道，但以后這個司機不會再有去沿海城市出差的機會。

　　否則，真以為那個年代的人都是傻子，放著錢不會賺嗎？有些就是默認的規(guī)則，局內(nèi)人都知道這條看不見的線，除非你不要公職，否則不能越線。而局外人不知道，所以才自以為是的調(diào)侃。

　　九二年南巡以后，許多公職人員下海，其中只要不是盲目下海的，大多發(fā)了財。就是因為這些人太知道做什么可以發(fā)財，但之前披著公家的外衣，你不能做。所以一下海，別人還得想想該干嘛，他直接就奔著目標去了，能不發(fā)財嗎？

　　高重山很清楚，等他還完家里的債，必須離開小縣城，一是找老婆，二是去外頭尋找機會?，F(xiàn)在，什么都別想了，睡覺。

　　李科長的木料很快運來，大家積極的做著準備工作，雖然多了一個高老漢，但李科長不僅不介意人多，反而還挺高興。在她看來，壯勞力越多越好，反正她付的工錢是定好的，多點菜錢她還出得起。

　　高重山找機會去了一趟木材廠，找的正是劉勝莉的父親，上次謝師宴的時候見過。劉父還記得他，熱情的招呼著女兒曾經(jīng)的同學。

　　“廢舊不要的切割機啊。”劉父想了想，“有是有，那我們也不能賣啊?！?p>　　單位的財產(chǎn)統(tǒng)統(tǒng)屬于國家，賣給其他單位可以，賣給個人是不可能的。別看八七年了，小縣城的風氣依舊保守的厲害。

　　“不能賣，就不能修嗎？我替木材廠修好，但不要修理費，只借我用上一年?！备咧厣矫X袋，憨厚的一笑，“這不是給財政局的李科長做家具，本來慢慢做也行，但中間隔著個新年，誰不想過年的時候，家里擺上新家具。”

　　“財政局的李科長啊，我知道了。這樣吧，我替你問問?！北緛韯⒏甘遣幌牍苓@個事的，女兒的同學嘛，不擺臉色好來好走，就對得起他了。

　　但提到的李科長，可不是別人，是財政局的科長。這個時候，哪個單位不巴結(jié)財政局。

　　更何況，他們不要的廢舊切割機，一直堆在倉庫里落灰，早就報了損，算固定資產(chǎn)的時候都不用湊數(shù)的。真送了人，也沒什么了不起的，關(guān)鍵是送誰。

　　等匯報回來，這事輕易就應允了，劉父親自帶著高重山去倉庫。

　　“我們廠長說，要不然拿臺好的切割機，幫你一次性把活干完?！?p>　　高重山十分感動然后婉拒，“我只是個做工的，搞得太招搖，怕惹人說閑話，好像扯虎皮做大旗似的，再說李科長根本不知道我來借東西的事。我借個壞掉的，修好了慢慢用，這樣別人也沒話說。到時候新年之前給李科長一個驚喜，再跟她說幸好木材廠借了切割機給我，才能這么快?！?p>　　劉父一聽，這行，本來這一回他們給李科長準備了木材，沒想到人家沒看上?？赡芾羁崎L沒當一回事，但廠長心里有點疙瘩，怕得罪了人他們還不知道，一直想找辦法圓一圓。高重山這一步，當個閑棋落下，倒也不錯。反正，左右不過是臺廢掉的切割機。

　　說是廢掉的，其實高重山知道公家單位的習慣，很多時候只是沒人修，或是修起來太麻煩，不如直接買臺新的。

　　果然，劉父進了倉庫熟悉的點出一臺切割機道：“就這臺吧，你拿去找人修一修，應該不是什么大事?！?p>　　隨手讓人去外頭找了個板車，幫他送回去。

　　高重山根本不需要找人修，自己把機器一拆，就知道是怎么回事。買了幾個小零件和幾條線回來重新?lián)Q上，啟動之后光聽聲音就知道，動力十足。

　　有了切割機，工作效率大大提高。其實還有很多工具，高重山都想買，可惜現(xiàn)在兜里沒錢。木材廠那邊，他也就是想去碰碰運氣，沒想到，他運氣竟然還不錯。

　　小販又來了，新品竹書架的銷量很好，他也很雞賊，直接挑著去學校門口，和政府機關(guān)單位門口吆喝。又是專門選他們下班的時間，生意好的時候，一天都能賣掉一二個。

　　“我看書架還能再賣貴一點，四十太少了，那些都是有錢人呢。”小販抱怨，他又不敢違背高重山的意思。沒法子，他們也會出去賣貨，縣城就這么大，他賣的高的，肯定會被人罵。

　　“要是再貴，人家寧愿再多花一點打個木頭的書架，不會要竹子的。”最重要的是，他要的是走量，只有走量才能賺到錢。

　　這些竹家具的價格都很便宜，只要有人看上，很少會因為價格高不能成交。畢竟一個大件家具，四十塊在大多數(shù)人的承受能力之內(nèi)。一旦價格高了，就會把很多起了心思想買的人，趕去定制木頭書架。

　　倒不如便宜些，把這些客人都留住。雖然是竹子的，但價格便宜，而且付了錢就能拿走，所見即所得，還不用等。這才能最大程度的，激發(fā)大家的購買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