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余城,縣衙。
本來覺得穩(wěn)操勝券,一切盡在掌握的四大家族,看著廳外的打斗場面,神色也開始變得有些不同了起來,張家的張徐風(fēng)倒還是神色如常,招呼著其他三人該喝茶喝茶,該看戲看戲。
但張家和范家則變得有些坐立不安起來,這張徐風(fēng)帶來的上好龍井也顧不上細(xì)品,象征性的喝了一口就匆匆放下,觀望著屋外的局勢。
畢竟,被溫山岐解決的那些武人可是這兩家辛苦培養(yǎng)出來的,花費了不少的人力物力。雖說本來就在思想上有所準(zhǔn)備,要做出一些犧牲,但沒成想,這些人還沒來得及發(fā)揮作用,就已經(jīng)都倒在了縣衙大門外。
看著屋外這洪公公與那譚盧升的雙人對決,王全忍不住出聲道,
“柳大人,這情況,跟我們之前講的可不太一樣啊...,柳縣丞現(xiàn)在也沒有出現(xiàn),官府的那些捕快也不知所蹤,我們兩家的人現(xiàn)在也...,您看,這事該如何是好啊?”
柳致知此時也是一頭霧水,本來說好的計劃,怎么現(xiàn)在成了自己四人坐著看堂外兩人打斗的鬧劇,難不成等會兒打到兩人精彩處,自己等人還要給他們拍手叫好嗎?
柳致知很是郁悶,怎么這洪公公口口聲聲說好的計劃,唉,不過雖然柳致知內(nèi)心很絕望,外表可是不能表現(xiàn)出一絲慌亂的,越是這種時候,就越要把其他三人跟自己綁在一條船上,當(dāng)然了,自己柳家的人這時候就更不能派出來了。
“咳咳”,柳致知喝了口龍井,嗯,味道還不錯。
他微微點了點頭,繼續(xù)說道,“三位大人也知道,這一切都在洪公公的計劃之中。二位也不必憂慮,等這件事辦成,咱們就可謂是一步登天了,這種機(jī)會千載難逢啊?!?p> 看著王全跟范貴和稍稍緩和的臉色,柳致知微笑了一下,繼續(xù)道,
“我們只需要等到柳某的堂弟,柳縣丞,帶著官兵來到,這譚盧升即使不認(rèn)京城的公公,但這官府的人,哼哼,諒他也不敢繼續(xù)作對?!?p> 柳致知自己越說越覺得這話有道理,不自覺間腰板又硬了起來。
其他兩人一看柳致知一副勝券在握的樣子,紛紛點頭稱是,喝起茶來。
不過范貴和是真的以為眼前的窘?jīng)r只是暫時的,等到官兵一到,這邊塵埃落定的同時,那個何玄應(yīng)該也已經(jīng)解決好一切了。
而王全雖然也放緩了心,但他可不傻,這還沒得到什么實際好處,自己就損失了不少人手。好在自己留有后手,讓兒子王鐵暗地里跟著何玄一同去了書院,同時還告訴了何玄一條有關(guān)慧澤山的秘聞。這樣,即使將來京城那里沒得到什么,何玄這里,哪怕是個口頭承諾,能夠讓這種高手欠自己個人情,也值了。
就這樣,三大家族的老爺,雖心懷各異,但都靜等后續(xù)地開始聊起了天,喝上了茶。
“張徐風(fēng),今天你這老家伙怎么也舍得把你珍藏的龍井拿出來了,太陽打西邊升起來了?”范貴和調(diào)侃道。
“呵呵,還請三位等會兒莫要告知給洪公公,要不然,張某不好交代...”,張徐風(fēng)輕吹了一口茶面上飄動的茶葉,笑著說道。
“哈哈,你也會欺上瞞下這一套了,好,還不算晚,等我們得了好處,忘不了你張家?!蓖跞犃藦埿祜L(fēng)的話,大笑道。
“哎,哎呦,我的肚子,哎呦呦...”,最先出現(xiàn)反應(yīng)的是范貴和,他一只手捂著肚子,一只手撐著桌子,不待別人詢問,就匆匆地向茅廁跑了過去。
“你們瞧這范胖子,肯定是肚里油水太多,一喝這種清茶,肚子就受不了啦,哈哈哈”,
還沒等張徐風(fēng)開口解釋,王全倒先出聲嘲笑起來。張徐風(fēng)一聽,趕忙低頭喝茶,隱去了自己的笑意。
可王全話音剛落,自己的肚子也翻江倒海起來,他剛想出聲問張徐風(fēng),沒承想這張徐風(fēng)和柳樊爽跟自己表情一樣,都是捂著肚子內(nèi)急。這種時候也顧不上其他了,誰先占住了茅坑,誰就能先舒服。
三人比賽一樣你拉我扯的奔向了后面的茅廁,張徐風(fēng)被這兩人甩在后面,他假裝焦急地喊道,“哎,你們快點啊,我也快不行啦!”
聽著里面大珠小珠落玉盤的噼啪聲響,張徐風(fēng)久違的短暫一笑,他回頭遠(yuǎn)望了一眼堂外還在打斗的二人,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冠,搬來茅廁旁的一塊青苔石,踩在上面從后墻的一處低矮處翻了出去。
縣衙庭中,氣息都有些不穩(wěn)的二人默契停手站定。
“這么多年,你功夫,沒什么進(jìn)展?!保楣剖鞘愕?fù)u了搖頭,說道。
“還好,不像你們佛家那么爭勝,我只需高你一線就行?!弊T盧升看著對面臉上新增的一道劍痕,有些譏諷道。
“你知道,若不是為了娘娘的朝堂國事,我絕不會來這做如此勾當(dāng)?!焙楣珤吡艘谎?,見四下無人,這才說道。
可譚盧升聽到這洪公公有些莫名交心的話語,不耐地說道,
“你這種話我早就聽膩了,當(dāng)年說什么,為了天下蒼生?哈哈,當(dāng)真是可笑之極,不過是你追求權(quán)力的借口。為了這些,連她你都能殺,連男人你都不做,還有什么是你做不出來的?!”
譚盧升說完這句話后,興致大減,周身環(huán)繞的飛劍也回到了手中。
這一幕,要是讓外人看見,肯定跪在地上磕頭稱呼劍仙,這種近似于御劍飛行的神技,從來只存在于古書上和江湖傳說里,哪有人真正見識過這種景象。
可洪公公看到這飛劍入鞘,卻是不以為然,像是想起些陳年往事,追憶道,
“沒想到這次交手幾乎都感受不到你的殺意了,是這把木劍的緣故,還是說,你也老了?”
譚盧升聽了這話,沒有應(yīng)聲,而是轉(zhuǎn)而說道,“如果是你那娘娘讓你殺我的弟子,我勸你還是死了這條心,至少你自己來,還不夠?!?p> 譚盧升看著對面還有些沉在回憶里的眼神,繼續(xù)道,“而且這件事不管成不成功,他勢必都會知曉,讓他知道了你竟然真的動手,你也肯定不會活著回到京城。洪武,送你最后一個勸告,主動去揭發(fā)你主子的事,在局面上幫助他,這事,還有轉(zhuǎn)機(jī)。”
洪公公聽到譚盧升叫出自己凈身前的名字,笑道,“你就這么有把握何玄殺不了那小姑娘?即使是魚宛清,一時間也不是他的對手,至于你的好徒弟溫山岐嘛,等他趕到,再殺了那何玄也無妨,不過是個刀客罷了?!?p> “也許你覺得自己萬無一失,但可能你只是棋局中的一個棋子,跟我一樣,即使想努力跳出,不過是多拖延些時日罷了?!?p> 譚盧升這句莫名的話剛落下,縣衙外浩浩蕩蕩的芙余百姓裹挾著威風(fēng)八面的葉文鏡,葉縣令來到了門外。在他身后是一群滿面殺氣的捕快,和后面帶著腳銬,被百姓推攘過來的張徐風(fēng)。
張徐風(fēng)一看到門匾,當(dāng)即向葉文鏡跪下,哭著道:“葉縣令,您可要替小民做主啊,那柳家、王家、范家惡意欺瞞京城來的公公,還逼著我一起加入他們,就是想假傳圣旨,勾結(jié)城外土匪,起兵造反呀!他們想造反呀!葉大人!”
“???他們好大的膽子!我朝盛世,天下太平,這群賊人竟然想造反,還脅迫了京城來的官員,豈有此理!鄉(xiāng)親們,你們說,我們能答應(yīng)嗎?不能!”
葉文鏡裝模做樣,假裝大吃一驚然后悲憤欲絕地發(fā)表了一通振奮人心的講話,再加上這些年這些地方勢力無惡不作。所以葉縣令這番話,把芙余城的百姓說得是熱血沸騰,人人都振臂高呼,要把那些賊人抓起來游街示眾。
隨著葉文鏡振臂一呼,群眾跟著捕快一起沖進(jìn)了縣衙大堂,把剛剛從茅廁出來還不知發(fā)生了什么事的三人全部抓了起來。
擠在人群中的洪公公和譚盧升都平靜地看了對方一眼,走出了縣衙。
“呦,洪公公,葉某前幾日身體抱恙,未能及時向公公問好,公公受到賊人欺瞞,現(xiàn)在可好?”葉文鏡見洪公公與譚盧升一同出來,笑著迎了上去,展顏問道。
“哼?!焙槲錄]有理會葉文鏡的虛情假意,走遠(yuǎn)了。
“譚某謝過葉縣令了?!弊T盧升拱手道。
“哪里,譚老先生客氣了,今日若是沒有白鹿書院鼎力相助,這芙余城的百姓不知還要被這些豪紳壓迫多久,葉小子才是應(yīng)該好好謝過前輩才是?!比~文鏡趕緊正身還禮道。
“那就不打擾譚老先生了”,看到譚盧升無意多講,葉文鏡又剛忙說道,“請便?!?p> “譚某告辭?!?p> 看著譚盧升也離開的身影,一旁的小石頭不知何時湊了上來,有些迷糊地問道,
“主人,這就結(jié)束了?就這么簡單?”
葉文鏡望著走遠(yuǎn)的譚盧升,瞇著眼輕聲道,
“可以說是結(jié)束,也可以說是剛剛開始,慢慢看吧,小石頭,你還小,著什么急啊...”
陰沉了一整天的天空,在傍晚的時候卻突然放了晴。夕陽灑落在芙余城角的城墻上,折散出最后的光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