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知錯了嗎

　　阿絳手指一勾，蚌精被吸附回來，精準(zhǔn)地被她扣住脖子，蔥白纖細(xì)的手指跟糙老皺巴的脖子皮形成鮮明對比。

　　隧道盡頭的門被打開，里面是一個祭壇樣式的石室，祭壇中間綁著個血淋淋的人。

　　阿絳走進(jìn)去，把蚌精收回袋子里。

　　石室里響起沙啞的嘆息，四周燭火搖曳。

　　阿絳看向祭臺才發(fā)現(xiàn)，被綁在上面的人，被砍去手腳，做成人棍，眼睛也被剜去，傷疤早已結(jié)痂。

　　準(zhǔn)確的來說，不是人，是一個……女散仙。

　　“敢闖本座的祭壇，你膽子不小?！币粋€披頭散發(fā)的老者從暗處走出來，頭上兩只羊角，看著莫名討喜。

　　阿絳看向他，瞇起眼睛：“這散仙是你傷的？”

　　老者笑笑：“是又如何？”

　　阿絳：“你才膽子不小?！?p>　　敢對仙族下手，這老頭背景肯定不簡單。

　　老者哈哈大笑：“不如先擔(dān)心擔(dān)心你自己吧?！?p>　　老者催動陣法，阿絳儼然身處在困陣之中。

　　她也笑，眼底輕蔑：“就這？”

　　阿絳召出自己的劍，運(yùn)起靈力，擊向老者。

　　老頭搖頭一笑：“還是個修仙的？死在我手上，你也不虧了?！?p>　　兩人纏斗起來，拼了十幾招，雙方打成平手。

　　老者臉上多了幾分嚴(yán)肅：“倒是我小瞧了你。”他調(diào)動丹田魔氣，化至掌心，淬了毒的魔爪從指間延伸出來。

　　“阿絳！”

　　身后突然響起鳳祝祝的聲音，阿絳轉(zhuǎn)身，雪止，鳳祝祝和玄風(fēng)三人都出現(xiàn)在門口。

　　老者冷笑：“很好，好久沒嘗鮮了，來幾個，我殺幾個?！?p>　　阿絳惱火：“你們來做什么？”

　　玄風(fēng)：“雪大哥察覺到了這邊魔氣涌動，怕你有危險(xiǎn)，就帶我們過來了?！?p>　　阿絳瞪了一眼雪止，顧不得多言，抬手去擋老者的殺招，雪止幾個人提劍加入戰(zhàn)局。

　　阿絳稍微后退，空閑的左手指尖幻化出蓮花花刃，擊碎祭臺的結(jié)界：“鳳祝祝，去救那個散仙?！?p>　　鳳祝祝退了出來，點(diǎn)頭，跑向祭臺。

　　老者想去阻止，被阿絳擋住去路，揮劍逼退。

　　鳳祝祝靠近散仙，將她身上的咒印解開，拿了丹藥喂給她，護(hù)住靈本。

　　老者急了，臉上認(rèn)真起來，十個淬了毒的爪子顏色深得滴出毒汁，四周彌漫起瘴氣。

　　他發(fā)了狠，一把掀翻玄風(fēng)，又扣住鳳祝祝的腿，爪子扣進(jìn)皮膚里，把人摔到墻上。瘴氣熏得屋子里陰沉沉的，連帶燭火都綠了幾分。

　　阿絳冷了臉色，右手提劍，左手掌心運(yùn)起一朵紅蓮，紅蓮花瓣化作利刃朝老者急速刺過去。對方修為深厚，抬手化去利刃，徒手接住阿絳手里的劍，把人甩出去。

　　阿絳翻滾幾圈，把劍插入泥土里，勉強(qiáng)穩(wěn)住身體，對方至少是幾千年的魔修，功力不淺。她興奮地站起來，渾身的好斗因子在沸騰，提劍沖向老者，速度比之前快了許多，帶著殺伐暴戾之勢。

　　兩人纏斗到一起，靈力和魔氣糾纏在一起，波動卷起塵土，本就不大的室內(nèi)，其他人受到波及，忍不住抱頭蹲下。

　　雪止提劍沖了上去，反被那老頭控制，處處拿他頂在前面，擋去阿絳的攻擊。

　　阿絳惱火地推開雪止：“別擋道！”

　　老者突然一分為三，一個對著阿絳，另外兩個卻沖向角落里的幾個人。

　　雪止突然出聲疾呼：“鳳師妹！”

　　阿絳分神側(cè)頭，眼看著毒爪沖鳳祝祝而去，忙轉(zhuǎn)了劍鋒去救她，挑開老者分身，背后突然閃現(xiàn)出分身，抬手捅進(jìn)阿絳后背，毒液迅速侵入她的肺腑經(jīng)脈。

　　“阿絳！”鳳祝祝嚇傻了，眼睜睜地看著她的胸口被捅了個大窟窿。

　　阿絳暗罵了聲操蛋，疼得直皺眉，毒素迅速侵襲全身，昏了過去。身體里突然藍(lán)光大盛，磅礴強(qiáng)勢的靈力波動在室內(nèi)來回激蕩，老者手上動作一頓，本能的感知到危險(xiǎn)。

　　白色身影出現(xiàn)在半空中，轉(zhuǎn)頭的瞬間，那雙瀲滟的桃花眼底，盛滿攝人的寒光。

　　老者驚得頓住幾個呼吸，幾個轉(zhuǎn)息之間，拼盡全力抬手打向鳳祝祝懷里的散仙，被神湘揮袖化解，他一掌擊出，直接將老者打得神形俱滅。

　　室內(nèi)三人也是驚掉了下巴，不明白這突然出現(xiàn)人是誰。

　　神湘探了探阿絳的身體，轉(zhuǎn)頭看向他們仨：“速帶她回洛山?！?p>　　話音落，人就已經(jīng)化作云煙消散。

　　幾個人看被那人長相驚得幾乎停頓呼吸，好半天才緩過神。

　　鳳祝祝更是瞬間漲紅了臉，她抬手捂住自己的心臟，世間竟有長的這樣好看的人，還如斯強(qiáng)大。

　　玄風(fēng)驚嘆了一聲，眼見老者已經(jīng)化成一地黑灰，忍不住拔高聲音：“剛剛……只是一抹神識？竟然這樣強(qiáng)大？”

　　鳳祝祝也回過神，心下猜想，想必是十方剎內(nèi)那位神尊吧，放心不下阿絳，放了一縷神識在身邊保護(hù)她。沒想到阿絳的父親……竟長的如此年輕，她忍不住又臉紅了。

　　雪止拍了拍鳳祝祝：“快看看阿絳情況?！?p>　　鳳祝祝這才反應(yīng)過來，忙放下懷里的散仙，撲到阿絳身邊。

　　……

　　胸口刺骨的疼，還有無邊的黑暗，周圍安靜得幾乎聽不到任何聲響。

　　祝融抹著淚守在床邊，看著床上替阿絳逼出毒素的神湘，兩眼淚汪汪道：“神尊您看，果然，放著孩子下去歷練是正確的，都學(xué)會舍己救人了?！?p>　　神湘涼涼地覷了他一眼，祝融會意，閉上嘴巴，一腔感動化作滿眼淚花，心疼又感動地看著阿絳。

　　毒素清除干凈，阿絳虛弱地癱倒進(jìn)神湘懷里，半晌才悠悠轉(zhuǎn)醒，睜開眼睛。

　　“主人……”阿絳一睜眼，看到了近在咫尺的人。

　　神湘把她放到床上：“碰到勁敵為何不向我求助？”

　　阿絳抿了抿蒼白的唇：“忘記了……”

　　神湘微微蹙眉：“你可知錯？”

　　阿絳也知道自己剛剛太蠢了，懊悔道：“阿絳知道錯了，臨陣對敵，三心二意是大忌，我不該分心去顧他人，讓敵人有可趁之機(jī)！下次一定改，再也不給他們拖我后腿的機(jī)會！”

　　神湘：“……”

　　祝融：“……”感動的心猝然噎住。

　　神湘轉(zhuǎn)頭看向祝融：“你出去?！?p>　　祝融點(diǎn)了點(diǎn)頭，捂著受傷的小心臟離開殿內(nèi)，順手關(guān)好門。

　　阿絳不明所以地看著他。

　　神湘把人扶起來，伸手去解她衣服，冰涼的指尖觸碰到白嫩的肌膚，阿絳疑惑地按住他的手：“主人？”

　　神湘：“處理傷口?！?p>　　阿絳這才松開手，乖乖讓他脫去衣服。

　　神湘：“可知今日所犯何錯？”

　　阿絳撓撓頭：“不該對戰(zhàn)時三心二意?！?p>　　神湘臉色冷了幾分：“遇勁敵，非但不求助，還逞匹夫之勇負(fù)隅頑抗，若非我留了一抹神識在你身上，那三名弟子也要隨著你的魯莽一起葬送在那了?！?p>　　阿絳狗腿地笑了笑：“這不是還有主人你嘛~”

　　神湘眼底透出幾分涼意，不悅地看著她。

　　“嗷對了，”阿絳連忙轉(zhuǎn)移話題：“我就這么回來了，那她們呢？我還救了一個小散仙，那個鎮(zhèn)上的案子還沒破?！?p>　　神湘替她上了藥，包好傷口：“無礙，背后主使我已處理了，他們將那散仙帶了回來。”

　　阿絳放心了些，又忍不住憤慨：“若不是那幾個豬頭拖我后腿，我哪至于這樣狼狽！”

　　啪的一聲，后腦勺被用力地拍了一下，本就被毒素侵?jǐn)_的腦子越發(fā)雪上加霜。

　　她捂著腦袋，眼淚汪汪地看向?qū)Ψ剑骸澳愦蛭易鍪裁?？?p>　　神湘收了手，神色冷淡：“護(hù)住同門弟子，何錯之有？”

　　阿絳縮了縮脖子：“可是他們拖我后腿……太笨了?！?p>　　神湘一雙寒徹徹的眼，看得她渾身冰涼，只好改口：“我知錯了，不該有嫌隙同門之心?！?p>　　神湘替她包扎好傷口，收手起身：“我不需你的嘴上應(yīng)承?！彼鬼⒅采系娜耍骸靶闹袘?yīng)承，腦中牢記，身體力行，方是知錯。”

　　阿絳往后縮了縮，受不住神湘氣息威嚴(yán)的施壓，跪在床上老老實(shí)實(shí)地嗑了個頭：“主人，阿絳知錯了?！?p>　　心中卻忍不住吐了吐舌頭，她又不是傻子，什么舍己為人，胸懷天下，命都沒了還怎么胸懷天下。

　　神湘這話都在她耳邊念叨了好幾年，她就不明白了，已經(jīng)乖乖收斂做個好靈寵了，干嘛還要干涉她的想法，控制她的思維，她又不是傀儡。

　　神湘知她心口不一，微微蹙眉轉(zhuǎn)身：“你知錯就好。起來抄十遍冰心訣，靜思己過吧?！?p>　　“哈？”阿絳刷地抬頭，白色身影已經(jīng)出殿去了。她惱火地捏緊拳頭，合著認(rèn)錯也是白認(rèn)。胸口的傷隱隱作痛，她疼得直抽冷氣，又不敢反抗，認(rèn)命地磨蹭到他的書房，拿了紙筆抄寫。

　　祝融抱著一堆文書進(jìn)來，看到大咧咧坐在神湘位置的小丫頭，愣了一下：“咋又被罰抄書了？”

　　阿絳撇撇嘴，不想理他。

　　祝融放下文書，整理到書桌一旁，心疼地捏捏她帶點(diǎn)兒嬰兒肥的小臉蛋：“怎么了？神尊惹了你，拿我賭氣？”

　　阿絳放下筆，哀怨地盯著祝融：“為什么他總愛罰我抄書？你看我的傷口！”她稍稍背過身體，傷口在牽扯下，早已滲出一大片血跡：“都裂開了！”

　　祝融心疼地給她呼了呼：“哎呦造孽，乖乖，不疼不疼，別怪神尊，他也是為你好?！?p>　　阿絳失血過多，臉色蒼白得有些透明，抿了抿唇：“祝融哥哥，你也覺得我做錯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