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冷的霜氣凝結(jié)出水珠,從蒼翠的枝葉上墜落,砸進陌珩束在頭頂?shù)臑鹾诎l(fā)絲間。
突如其來的冷意,激得陌珩睫毛輕微一顫。
他抬高下巴,白生生的面容,看起來稚嫩又無害。
然而他那雙黑漆漆的眸子里,卻沾染著沒有溫度的譏諷,“作惡多端的人受了傷,豈不是罪有應(yīng)得?”
陌珩的聲音壓得很低,帶著惡意。
說完,他把唇瓣抿得死緊。
在原地僵持了幾分鐘。
陌珩咬緊后牙槽,小臉有一瞬間的扭曲,他喃喃道:“她那樣的人……有什么值得擔心的?”
話雖這么說,但他的行為卻恰好相反。
只見陌珩快走了兩步,忽然拔腿跑了起來,看他奔跑的方向……
像是閆菡兮的住處。
——
賢羽居。
閆菡兮蜷縮在松軟的圓床上,青絲遮面,只隱約露出線條精致的下頜。
立枕側(cè)的白鶴,低頭親昵地蹭了蹭少女發(fā)燙的臉頰。
見少女沒有像往日那樣彈它的腦門,也沒有用手指捏它細長的腿,甚至連它毛茸茸的肚皮都不戳了……
白鶴終于意識到自家鏟屎官生病了。
它焦躁地撲扇著翅膀,在山洞里邊飛了兩圈。
停落后,它蹭得扭過頭,豆豆眼一瞇,對著搭在閆菡兮腕間的手,惡狠狠地啄了兩口。
大約是在責怪六師兄的醫(yī)術(shù)不精。
六師兄正老神在在地為某人數(shù)著脈搏和心臟跳動的次數(shù),冷不丁被某鶴啄了兩口,頓時疼得哀嚎出聲。
六師兄:“你這只臭鳥,餓的話就出去抓蟲子吃,啄我手做什么?”
見白鶴還要再啄。
他趕忙抽回搭在閆菡兮手腕上的手,放在唇邊小心翼翼地吹著,不滿道:“我昨晚才敷了白玉手霜,皮膚嫩的跟什么似的,你啄破了怎么辦?”
“這可是我剛研制的護膚品,要是適用良好,還要拿去山下賣給愛美的女子呢!”
“賺了錢還要買草藥?!?p> “買了草藥還要搞研究。”
“搞好研究還要追逐夢想?!?p> “唉,我生活得已經(jīng)很不容易了,你居然還欺負我!真是跟你主子一個樣兒!”
“我剛才脈搏數(shù)到幾來著?35?還是36?”
“都怪你這只臭鳥,還要我再數(shù)一遍?!?p> 耳邊的叨叨聲,飄來飄去,滔滔不絕,閆菡兮被逼得睜開了干澀的眼睛。
“啾啾——”
“小師妹,你醒了!”
“六師兄,你好吵?!?p> 閆菡兮有氣無力地小聲嘟囔了一句。
她渾身酸軟疼痛。
體內(nèi)的溫度時而如數(shù)九隆冬,時而又如熾烈炎夏,顛來復(fù)去,難受得緊。
六師兄聽了閆菡兮的數(shù)落,斂袍坐下,冷笑一聲:“你居然嫌我吵?”
“如果不是我吵你,你能這么快醒嗎?”
“虧我昨日夜里又是為你熬藥,又是喂你喝藥的,今晨還因為擔憂你,特意逃了皓予掌教的課來看你?!?p> “你這樣嫌我,良心何在?天理何在?”
“我走了,別攔我?!?p> 六師兄一股腦說完,根本就不給別人插話的機會,撩起衣擺便要往洞外走。
只是他剛邁出一步,垂落在身側(cè)的袖口,就被一道力度給扯住了。
六師兄勾了勾唇角,心想,哼!后悔了吧!知道錯了吧!
他故作冷傲地回頭。
一雙小小的圓圓的黑黑的豆豆眼,電光石火間,與他四目相對。
六師兄:“……”
滿腔情意喂了狗!
挽留他的為什么會是一只鳥?
呵!無情的小師妹!
行!別怪師兄無情!
從今以后,你走你的陽關(guān)道,我過我的獨木橋。
咱們橋歸橋,路歸路,以后相逢是陌路……
見六師兄的臉色越來越黑,閆菡兮很機智地從枕頭底下摸出一物,乖乖地捧到對方眼前。
“六師兄,吶!送給你。”
一聽閆菡兮要送他東西,六師兄耳朵動了動,忍了又忍。
沒忍住,回過頭。
“夜明珠?。 保???)
剛才涌動在六師兄心中的‘與小師妹從此往后恩斷義絕’的念想,轉(zhuǎn)瞬間飛到了九霄云外。
他小心翼翼地拿起躺在閆菡兮手心里的夜明珠,“你怎么還有一顆?”
閆菡兮笑得靦腆:“前些日子下山買的?!?p> 錢多任性,嘿嘿!
六師兄仔細地端詳著,小聲問:“這顆貴嗎?”
閆菡兮:“價值連城?!?p> 六師兄笑瞇瞇地點頭,又問:“亮度怎么樣?”
“亮如白晝。”
六師兄聽了,興奮地揚眉,然后就開始解腰帶。
“六六六師兄,你這是,要要要做什么?”
見對方一副迫不及待脫衣服的架勢,閆菡兮慌慌張張地捂住眼睛,“你別這樣,我還生著病呢!”
“還有,我對你以及你的身體都不感興趣。”
“即便你赤條條地站在我面前,我也石geng不起來?!?p> 為了表示她對六師兄沒有半分不應(yīng)該有的肖想。
閆菡兮板起小臉,浩然正氣地又加了一句:“因為你在我眼里,還沒有一條掛在通風口處晃動的老臘肉來得更有吸引力?!?p> 六師兄停住動作。
他抬眸,一時沉寂,然后神色變得怪異,“既然如此,那小師妹的手指縫叉那么開做什么?”
閆菡兮:“……”
默默地翻了個身。
再默默地把捂在眼睛上的五指并攏。
見此,六師兄冷哼一聲。
仿佛在嘲笑某人的言不由衷。
六師兄把外袍脫掉后,罩在頭上,捂得嚴嚴實實。
良久,他的腦袋才從里邊鉆出來,黑眸亮亮的,仿佛掉落了星星。
他看向躺在床上裝睡的閆菡兮,戳了兩下對方的肩膀,“喂!”
閆菡兮:“干嘛?”
“這顆夜明珠好亮??!”
“那是!我沒騙你吧!”
“沒騙,謝謝小師妹,小師妹真好!”
——
六師兄離開后,閆菡兮卷著松軟的被子,慢吞吞地在床上滾了一圈。
滾到靠墻的位置后,她把立在枕邊的白鶴摟進懷里,閉上眼睛,開始數(shù)綿羊。
一只小綿羊。
兩只小綿羊。
三只小綿羊。
……
“一百零八只小綿羊,唔,可愛的小兮兮,你怎么還不乖乖閉上眼睛睡覺???”
“月亮不出我不睡?!?p> “可是你體內(nèi)蛇毒未清,精神虛弱,現(xiàn)在應(yīng)該好好休息,這樣才能提高機體免疫力。”
“不要不要,小兮兮已經(jīng)連著睡了一天一夜了,一點都不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