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到深度,再多么動人的語言和動作都打破不了。
杜穎是不喜歡自己的名字的,很多不喜歡都是來自別人對自己的看法。每次老師叫道他的名字,臺下總是一片歡笑,他不明白,為什么他們不去笑史一彪,不去笑左耳朵,偏偏笑他。
就像現(xiàn)在,在這節(jié)語文課上,老師又叫道他的名字。
“杜穎,你把第一段念一下?!钡谝欢尾婚L,寥寥幾句話,可杜穎還沒開口,教師下面早已是笑聲一片。
有捂著嘴笑的,有刻意笑出聲的,還有拉著上下左右的人嘲笑的。
杜穎似乎是語文老師上課調(diào)節(jié)氣氛的工具,甚至杜穎自己本人也會這樣去想,是不是沒了我,你就講不了課了?
杜穎把第一段念完,這個過程對他來說是艱難的,他不時把眼光瞥向同桌,李光唯雙手放在下面折著紙飛機,眼睛卻能做到看著老師。
他在震驚的過程中念完了第一段。
語文老師講課是坐著講的,他翹著二郎腿,右手拿書,左手指點江山,眼睛不時看著課下的一切。
他也喜歡講故事,但是他講的都是身邊的故事,一大部分講的都是他的兒子。他講他的兒子如何在讀完大學(xué)之后又讀了研,還找了一份很好的工作,說到他兒子時他總是掛著大大的笑,仿佛把所有的同學(xué)都當(dāng)成了他的兒子。
杜穎在學(xué)校時經(jīng)??梢钥匆姶髲姾托姷?,他倆總是在一起,大強和小強不是一個媽生的,只是因為名字中都有強字,而大強年紀(jì)更大一點,所以才有大小強的稱呼。
大強打架特別厲害,杜穎聽說過,也見過他打架。
記憶中最深刻的一幕,是他把三個人逼到墻角,對著他們就是一頓揮拳。三個人只是抱頭防衛(wèi),大強邊罵邊揮拳,直到對方連連求饒。
小強站在一邊,不插手,不助威,只是靜靜的看著,聽著。
現(xiàn)在,小強在學(xué)校找到了杜穎,應(yīng)該說是遇見了杜穎,就在狹小的廁所里。
之前在學(xué)校杜穎是對小強沒有記憶的,有可能他們見過,但是絕對沒說過話。
“在學(xué)校沒人欺負你吧?”
“沒有?!?p> “沒有就好,今天放學(xué)了跟我直接去放牛吧。還是有葡萄吃的?!?p> “好的?!?p> 小強走出廁所,杜穎剛才一直沒尿出來,小強走后,他才解開褲子。
學(xué)校的后院是大片的農(nóng)田,剛剛收割的稻子田只剩下接地的秸稈,秸稈被陽光照的金黃。在田邊的小水溝旁,幾棵雜樹連在一起,可以看見樹上不知名的鳥窩。
很多次課間,或者上學(xué)的路上,杜穎都看見過高年級的學(xué)生拿磚塊去砸鳥窩。有一次放學(xué),他看見有人爬上了樹......
鳥窩很大,上面看不見鳥的身影。放學(xué)后,杜穎在校門口看見小強在向?qū)W校內(nèi)張望,很顯然,他在等自己。
的確,小強就是在等自己,而不是在等大強。雖然兩人的屋子相隔的不遠。
“走,我們一起回去?!毙姲咽执钤诙欧f的左肩,沿著人群和飛鳥走向回家的路。那時候路兩邊還沒有養(yǎng)殖塘,還都如學(xué)校后院一般的風(fēng)景;一大片一大片的枯黃稻田雜亂的在太陽下發(fā)光。
一頭老牛躺在離家不遠的農(nóng)田里。
小強帶著杜穎走向老牛,也許是看見小強在靠近自己,不一會,老牛就撐著身體站起來,鼻子里噴出很重的氣息。
牽牛繩很長,小強把繩的一端拿在手里走近杜穎,杜穎接過繩后,小強就開始了他的交代:
“我得回去拿葡萄,你先幫我放會牛。其實很簡單,你也不用怕,你沿著這條路往下走,牛吃到哪你就走到哪。”
杜穎家是沒牛的,放牛他也只是見別人放過,自己還沒有真正地放過,所以拿著牽牛繩的他既興奮又緊張。
“這是頭老牛,我叫他墩子,他是能聽懂人講話的?!?p> 小強叮囑完離開,他背著自己的書包和杜穎的書包,向村子里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