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姽之旅

步步深入

姽之旅 愁引千絲亂 3634 2021-01-04 16:08:48

  駛過了亂墳崗,汽車一路順利,沒有再遇到別的意外。

  眼看天空已經(jīng)泛白,道路上的汽車逐漸多了起來,道路兩邊也零零星星的出現(xiàn)了一些人家,有的屋頂上還升起了裊裊的炊煙。

  “快到鎮(zhèn)上了?!彼緳C說道,“還有十來里路?!贝藭r已經(jīng)看得見東邊的朝陽。

  芡安的心就像這破曉的天空一樣,陰暗漸漸退去,被晨曦照得發(fā)亮。

  “終于要到了!”芡安喃喃的說道,伸了伸懶腰。

  當(dāng)陽光灑滿大地的時候,大貨車終于駛進了鎮(zhèn)子里。

  鎮(zhèn)上四處人頭攢動,自行車摩托車汽車宛如過江的鯽魚,在人縫中穿梭不停,叫賣聲車鳴聲此起彼伏,手推車三輪車馱著大包小包的貨物橫沖直撞……整個場景就像受了驚的蟻窩,人們都在為了生計奔波忙碌。如此熱鬧繁忙的景象芡安還是頭一次見。

  大貨車在人群中寸步難行,司機使盡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找著了個地方,把車停了下來。

  他們早已餓得肚皮貼著后背了,慌忙找了個餐館,大飽一頓。

  芡安搶先去付了錢,在找回的零錢里拿出一塊錢,千恩萬謝地遞給司機。

  司機作了個推辭的手勢,說道:“你剛才不是給了嗎?你已經(jīng)請我吃飯了,這一塊錢包含在飯錢里了?!闭f著打了個嗝。

  芡安只得收回,歉疚地坐了下來。

  “我還沒問你你到鎮(zhèn)上是來干嘛的呢。”司機一邊剔著牙,一邊看著芡安道。

  “來找一個親戚,跟他做買賣?!避桶不貞?yīng)道,便把來意詳細地跟司機道明了。

  “你是第一次出門吧?生意場上多險惡,你可要當(dāng)心啊。”司機好意地提醒道。

  “放心吧,是我自家親戚,怎么會有事?又不是陌生人,陌生人我肯定得當(dāng)心?!避桶残χf道,一副不以為然的樣子。

  司機冷笑了一下,點燃了一根煙。

  “我早年就在這個批發(fā)市場有幾家門面,那時我的生意很好,腰纏萬貫,你不知道我那時有多風(fēng)光?!彼緳C指了指對面的藥材市場,感慨地說道。“后來誤信了朋友,賠了個傾家蕩產(chǎn),這才開起了車。利益面前無父子??!”

  “沒事的?!避桶曹P躇滿志。

  “那行!我待會去卸了貨,稍后又得開工了。我們就此別過,哪天方便了,我過來瞧瞧你?!彼緳C說著站起了身。

  “你怎么知道我在哪里?到時你到哪里找我?”芡安有點不舍。

  “像你們這些做買賣的,無非就是住旅館嘛,這兒就那么幾家旅館,我熟得很?!闭f著拍了拍芡安胳膊,跨出門,向貨車方向走去了。

  芡安跨過馬路,走進了藥材市場,一股濃郁的藥材味撲鼻而來。市場籠罩在半透明的屋頂之下,場內(nèi)過道縱橫交錯,過道兩側(cè),藥材商鋪密密麻麻,鱗次櫛比,一眼看不到盡頭。

  商鋪店內(nèi)和門前,都千篇一律地擺滿了各種藥材,海馬、穿山甲、土茯苓、黃精、北芪、獨一味、鳳眼草、山胡椒不一而足,就連人參都是堆積如山。

  芡安大開了眼界,不禁暗暗稱奇,像這樣的藥材,他只在村里老郎中那個藥店里見過。不過老郎中抓藥都是用三個手指頭輕輕一捻,只抓少許,像這樣堆積如山,他還是頭一次見。

  芡安按照表舅給的地址,順利的找到了他的門店。

  這門店不大,約有五十方左右,門頭上掛了個黑色牌匾,匾上“康仁大藥房”幾個金漆大字,格外醒目。

  表舅正和幾個人在店里喝茶,一暼見芡安,立馬兩眼放光,電擊一般,“呦”的一聲站起身沖了出來,就像迎接遠道而來的貴客一樣,笑容可掬,噓寒問暖,殷勤備至,使得芡安倍感陌生。他脖子上那條牛繩一般粗的金項鏈晃來晃去,還是那么奪人眼球。

  他執(zhí)著芡安的手進了店鋪,向在座的各位一一引薦,極力地夸贊,好像接待有頭有臉的大人物一般,聽得芡安臉紅耳熱,雞皮起了一陣又一陣。

  店內(nèi)的幾個人也是衣冠楚楚,油光滿面,腦滿腸肥。見了芡安也像見了某位富商或大官,頻頻握手,點頭哈腰。其中一位,還把茶座居中一個位置讓了出來,拉芡安坐下,自己坐到邊上去。

  剛一落座,茶水點心即刻奉上,熱情地請芡安品嘗。

  芡安土形土氣的,初出遠門,見此場面,受寵若驚,手足無措,熱血直往上冒,臉上紅了一陣又一陣。

  “這以后啊,大家就一起發(fā)財!我這親戚,算是初來乍到,你們得多多關(guān)照,啊!”表舅豪氣的說,把頭轉(zhuǎn)向其他人。

  “??!是是!應(yīng)該的!必須的!”其他人也積極的響應(yīng)道。

  芡安也頻頻點頭回應(yīng),感激連連。

  “看見沒有?門口那些貨,你看表舅我一天賣出去多少!”表舅扯大嗓門,豪橫地說。

  話音未落,只見一個漢子走了進來,遞過一張單據(jù),就轉(zhuǎn)身出門,和另外幾個人把幾大麻包藥材搬上推車,拉走了。

  “那那那,看!這是之前交過錢,現(xiàn)在來拿貨的!”表舅指著門外說道,“像這樣的,一天不知道有多少!”

  芡安聽了,大喜過望,那顆心似乎要浮了起來。他欽佩地看著表舅,想著自己馬上就要發(fā)財了,腦子里不由自主的上演了衣錦還鄉(xiāng)的一幕幕。

  “走!大伙一塊去給你接風(fēng)洗塵!”表舅說著挽起芡安胳膊,指向馬路邊停著的一輛轎車,其他人也跟著起身。

  芡安還沒緩過神來,就被“押解”上車了。

  “這車真是了不得,在外面聽著還嗚嗚的響,坐在里面卻沒一點聲音,靜悄悄的,比那大貨車強多了?!避桶残睦锇蛋捣Q奇。

  轉(zhuǎn)眼的功夫,車就停在了一個大酒店門前。

  門口“豪景大酒店”幾個字格外氣派,一走進去,里面奢華大氣,富麗堂皇,那氣勢一下子就把芡安鎮(zhèn)住了。他畏畏縮縮的跟在表舅后面,東張西望,周圍吃飯的人都向他投來怪異的目光。

  他們挑了一個位置極好的包間,里面的裝飾也絲毫不馬虎。腳下鋪著軟綿綿的地毯,四面掛著精致的壁畫,一張寬大的圓桌擺在中央,華麗的桌布上方吊著巨大的水晶燈,熠熠奪目。打開窗可以看到下面的街景,街上的人流就好像螞蟻搬家,不停地蠕動。

  表舅非常好爽,給芡安點了一大桌的山珍海味,用他自己的話來說,就是“海陸空”全齊了。

  他一邊如數(shù)家珍地介紹各色菜品,一邊不住的給芡安夾菜,芡安應(yīng)接不暇。

  另外幾個人早就無心聽他的高論了,自顧自地胡吃海喝。

  酒足飯飽之后,表舅拍了拍芡安的肚子:“你這次帶來了多少本錢?”

  芡安毫無防備地說:“五萬!家里把豬牛都賣了!”

  表舅笑了笑,把手搭在芡安肩上道:“跟著我,你很快就賺到這幾倍的錢了。”

  芡安聽了心花怒放,喜不自勝,衣錦還鄉(xiāng)的一幕幕像幻燈片一樣又在他腦子里上映了。

  飯后,表舅送芡安回旅店休息。路上他再三叮囑道:“房費我已經(jīng)給你付過了,你盡管安心的住下來,明天一早再過來見習(xí)見習(xí)。晚上睡覺警醒些,看管好身上的錢,注意不要跟陌生人說話,尤其是旅店老板那個老頭子,啊?”

  芡安頻頻點頭,牢記在心。他不知道為什么不能跟旅店老板說話,心想表舅說的肯定是對的,也就不多問了。不過心里老想看看那是怎樣一個老頭子。

  汽車在一個旅店門口停了下來,眾人下了車。

  芡安抬頭一看,這只不過是一個很普通的旅店,紅磚綠瓦,總共不過四層,一樓門頭上就掛著“旅店”兩字,此外沒有什么特別的地方。

  一樓前臺果然坐著一個老頭,穿著一件黑色的皮衣,頭發(fā)花白,表情嚴肅,看樣子大概有六十歲光景。

  老頭看見一行人進來,微微抬起頭,不做聲,目光跟著一群人移動。芡安留意著他的眼神,發(fā)現(xiàn)其中有種微妙的東西。他看表舅的眼神就如惡狼一般,異常犀利,充滿著惡意;而看自己呢,卻和善得多,似乎還帶有幾分憐憫。芡安不解。因為表舅囑咐過,不要跟他說話,芡安也就跟著表舅他們快速通過大堂,上樓去了。

  一宿無話。

  第二天一早,芡安起床洗漱完畢,出門去藥材市場。路過大堂時,他刻意側(cè)過臉去,不看那老頭,以免要跟他打招呼。他隱隱感覺到,老頭的目光一直跟著自己。

  芡安在店鋪里學(xué)著經(jīng)手買賣的各個環(huán)節(jié)。各色藥材都是農(nóng)戶親自送上門的,他們低價買入,堆積在店鋪門口,轉(zhuǎn)眼就有人上門高價收購。這一買一賣,銀子嘩啦啦的進賬,格外順暢,看得芡安心動不已,躍躍欲試。

  芡安發(fā)現(xiàn),這還不是最賺錢的買賣。所謂明修棧道,暗渡陳倉。生意人大多明面上干著正經(jīng)營生,暗地里卻做著見不得人的勾當(dāng)。這康仁大藥房表面上也跟別的藥鋪一樣,賣的都是些黃芪、黨參、枸杞、北芪等類常見的藥材,背地里卻偷偷地倒賣一些罕見的貨物,如穿山甲、犀角甚至熊掌等??上攵?,這等貨物的油水可比那些尋常藥材的利潤,多得去了。買賣流程也一樣,通過秘密渠道進了貨,不早不晚,轉(zhuǎn)眼就有人上門高價收購,像預(yù)先準備好的一樣。

  表舅每次做這種“大買賣”時,都特意帶上芡安,用他自己的話來說,就是要芡安盡快上手,好賺大錢。

  芡安就這樣每天一早到店里幫忙,店鋪關(guān)門了就回旅店休息。每次進出旅店大門時,照例側(cè)過臉去,無視那老頭的存在,好像見了惡狗一樣,繞著他走。有幾次,那老頭特意叫他,他也是裝著沒聽見,像躲避瘟疫一樣,快速閃過去了。

  用不了幾天,芡安就掌握了這里所有的買賣,眼看著錢財大量地進賬,他按耐不住那顆躁動的心。表舅也知道他的心思,遇到一些較小的交易,就讓芡安一手操辦,所得利潤也悉數(shù)歸他。

  芡安越發(fā)躊躇滿志,甚至飄飄然了。他做夢也不敢想,賺錢是這么容易的事情。他仿佛成了世界的主人,信心十足,對眼前的世界不再充滿畏怯。他看著街上如蟻的人流,心里暗暗嘲笑他們,奔波勞碌一天,只賺得那點微薄的收入,自己一單買賣輕輕松松頂?shù)眠^他們一個月。他每次進出豪景大酒店,也不再畏畏縮縮,而是傲首挺胸,趾高氣揚的了。

  唯一不變的是旅店門口那個老頭。芡安每次經(jīng)過,他還是那副嚴肅的表情,目光還是帶著些許憐憫。而此時的芡安,已經(jīng)不再刻意回避他的目光了,有時甚至敢直視他的眼睛,眼神流露出得意與嘲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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