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jié)果陌驚弦還是趁著興國公和衛(wèi)國公的便一起提前辭席了。
嘉平帝看著這倆老潑皮,也擔心他們喝多了在宮里出了事,就讓英國公照顧著他們先回去吧。
至于陌驚弦,他有心想要將他多留一會兒,但是一想到陌微涼一個小姑娘孤零零地守在家里,也就允了他。
陌驚弦和英國公一起將興國公與衛(wèi)國公先送回家,這才掉轉(zhuǎn)馬車朝自己家趕去。
英國公厚著臉皮蹭馬車,還嘲笑他:“什么時候小公爺也坐馬車了?”
往年不都是騎著馬的?
他臉皮有點燙:“出門的時候家里給備好了?!?p> 駕車的衛(wèi)十一想要抗議:往年他也給準備了馬車的,是誰看都不看一眼就騎馬跑了的?這回知道是縣主給準備的,就高高興興地坐上去了?
英國公很欣慰:“你們兄妹如今能和睦相處,我就放心了。”
陌家的這兩個孩子,都是他看著長大的,陌微涼一個女孩子他不好管,對陌驚弦,這些年他是真心當自家孩子看待的。
只不過,陌驚弦成長得太快了,他已經(jīng)很難再將他當成孩子。
他就勸著:“微涼那孩子性子倔,從來吃軟不吃硬,她要是擰著來了,你多擔待點,不要生她的氣,等她順過來了就好了?!?p> 陌驚弦不吭聲。
英國公拍拍他的肩,陌驚弦太過老成穩(wěn)重,神思內(nèi)斂,叫人琢磨不透。
如今他能就著這一點酒意說上這么一兩句,已經(jīng)是極限了,他本也不是愛絮叨惹人厭的人。
主動換了話題:“這兩日西北還有軍報送來,我看著似乎不大好,怕是年后咱們還得去西北看看。”
陌驚弦想到與陌微涼商定好的賑災事宜,就提點他:“西北可能要緩一緩了,讓趙大哥他們先維穩(wěn)?!?p> 英國公對戰(zhàn)事極為敏感:“怎么,有別的不妥?”
旱情的事情不能告訴他,因為這個事兒沒法解釋。
哪怕司天監(jiān)有所預警,也就是預警而已,并不能肯定一定會有旱情。
嘉平帝也不能因為司天監(jiān)的預警,就貿(mào)貿(mào)然對天下發(fā)布旱情將至的消息,他只能先調(diào)動糧食、銀兩等儲備,爭取在旱情抵達的時候以最快速度控制住災情。
謝愚哪怕本事通天,也只能比司天監(jiān)的多一些把握罷了。
真正確定旱災會到來,并且知道旱災會嚴重到何種程度的,是陌微涼。
她曾經(jīng)歷過那場天災。
陌驚弦曾問她:“既然災情嚴重到這等程度了,那我為何并未有所行動?”
想想看,這般災情,肯定有大批災民流離失所,盜寇趁機四下流竄,只要有心人從中挑撥,掀起一股流民沖擊御京,嘉平帝絕對焦頭爛額!
然后西北戰(zhàn)事再有個什么不利,嚯,大凌危矣!
結(jié)果她沉默了半晌,說:“不知道,當時你去了西北。”
那個時候估計西北軍報先送達了,嘉平帝將他派往了西北穩(wěn)定局勢。
然后旱情才爆發(fā)出來。
他勉強接受了這個說法,沒有追問下去。
但是如今他既然要打那些災民的主意,怕是去不了西北了。
他對英國公道:“西北戰(zhàn)事能穩(wěn)住就暫時先穩(wěn)住,如果軍報告急,還希望您能出面抗一抗。”
英國公奇道:“你不去西北了?”
西北可是他們這群武將撈軍功的好去處啊,沒看見安國公一直心心念念想要參一腳嗎?
陌驚弦也想到了安國公:“如果某人非要上來送死,那就讓他去!”
“你是想……”英國公比了一個手刀往下切的動作。
陌驚弦笑道:“戰(zhàn)事不利,總要有人來背黑鍋?!?p> 英國公豁然坐正了身子,掀開車窗上的簾子朝外面看了看,只看見陌驚弦的護衛(wèi)騎著馬將馬車團團圍在中間,連他府上的侍衛(wèi)都被攔在外圍。
街上黑漆漆的,又冷清又空蕩,只有馬車與馬匹行進發(fā)出的聲響。
他放下簾子,湊過來:“你不怕周王跟你算賬?”
安國公可是周王力壓吳王一頭的極大助力,動他跟直接動周王沒什么兩樣,周王能眼看著他被單拎出來當靶子?
而且,看嘉平帝那個意思,擺明了要把陌家跟周王捆綁在一起,陌驚弦不但不為周王著想,反而想著要暗地里拿安國公開刀,這里面,水有點兒深吶。
英國公想得多:“你該不會,支持別的什么人吧?”
不是周王,難道是吳王?
但是吳王一直走文臣路線啊,尤其是吳王妃出身青州謝家,如果再把手伸進軍中,不說別人,嘉平帝怕是都坐不住了。
因此,吳王也就一直沒有怎么拉攏他們這群武將。
陌驚弦嗤道:“您想什么呢!”
英國公更緊張了:“不是吳王,難不成是康王?可是康王那個爛泥扶不上墻的樣子,實在是……”
那得廢多大的勁才能將他拱到那個位置上去??!
他自己就給否掉了:“康王太……對了,還有一個誠王!”
陌驚弦臉一沉,他如今最是討厭聽到這個人。
英國公卻以為自己猜中了:“可是這個誠王沒有什么根基啊,他也就自己本身比康王稍微好上那么一點兒。康王還有靜妃這個母親能在后宮里幫他說說好話呢,誠王有什么?”
是啊,誠王究竟有什么?
據(jù)陌微涼說,相國寺那一批東西都是誠王藏著的,他究竟憑什么有這個本事,將那一大批禁忌之物藏在嘉平帝的眼皮子底下?
如果不是陌微涼讓衛(wèi)十一去點破此事,又導致暗地里有人渾水摸魚,將整個相國寺炸毀,引得御京為之動蕩。
他藏著的那些東西,怕是一直都不會有人發(fā)現(xiàn)。
更何況,他還知道自己藏著的三大倉糧食,并將這些糧食變成了他賑災之功。
想一想,這么大的功勞,足夠他在嘉平帝心里,奪得一席之地了吧。
所以,在她的夢里,最終是誠王得登大寶嗎?
英國公見他不說話,就當他默認了。
更是痛心疾首:“你怎么攪和到奪嫡之事里來了!當初,你爺爺,我無疆叔就跟我們耳提面命,爭什么都可以,就是不要幫那些皇子爭皇位!死都不是這么死的!
管他們爭個你死我活,反正最后爭完了,他們還是得用我們打仗!我們就好好守著這大凌邊境,還怕會沒有軍功嗎?那些人心眼子比蓮蓬還要多,我們這些粗人哪里爭得過?”
然而陌驚弦的關注點已經(jīng)歪了,他完全沒把英國公的話聽進去,自顧自地問:“誠王究竟有什么?”
英國公還以為他這是在反問他呢,沒好氣地道:“我怎么知道有什么?他又沒有母族相幫,又沒有娶妻,岳家還不知道是誰。自己年紀又不大,頭頂上四個哥哥都正值壯年,你問我他有什么?大概是有一身膽氣,不怕死?”
他喃喃自語:“我也有一身膽氣,我也不怕死?!?p> 但是不夠。
膽氣和不怕死,不足夠支撐他去爭奪皇位。
英國公要被他氣死了:“你到底有沒有在聽我說話?你跟誠王比什么,人是誠王!再什么都沒有,人有個當皇帝的爹!”
他的眼睛亮了一亮:“可是您剛不還說他有什么嗎?”
英國公覺得他魔怔了:“驚弦侄兒啊,你是不是病了忘記吃藥了?今兒怎么一直糾纏這個?難道你真的看好誠王?”
他反問:“趙叔,您覺得呢?”
英國公嘆了一口氣:“我能覺得什么?我是不想?yún)⒑线@些事的,但是你如果鐵了心要支持他……那就算上你趙叔我一個。”
陌驚弦只說:“您就說說您心里是怎么想的?!?p> 英國公想了想,覺得他如果真的要登上陌驚弦這條船,確實是要好好跟他說說自己的想法。
“誠王……太難了。他沒有背景,沒有助力,連給他發(fā)揮的余地都很少。除非,他能夠得到軍中的支持,得到一個強力的妻族,再得到一個天大的機會。他才能有一爭之力。”
英國公看著他:“但是,如果他有了你,那這一切他就都得到了。”
陌驚弦一旦支持誠王,那么誠王可以娶了陌微涼,這樣鎮(zhèn)國公府就是他的助力,就是他強力的妻族。
陌驚弦再帶他一帶,帶他上西北戰(zhàn)場去撈一點兒軍功,這就是他翻身的機會。
這也是嘉平帝一直想將鎮(zhèn)國公府與未來太子捆綁在一起的原因。
不然,陌家被誰得了去,嘉平帝自己坐不住,太子怕是更要坐不住。
陌驚弦鐵青著一張清雋無雙的臉:“叔,您說得好惡心!”
英國公怒瞪他:“是你要我說的!”
“可我沒讓您說得那么惡心?!?p> 英國公只想一巴掌呼死這個臭小子:“你還沒有說,你是不是看好他。”
要不要拉他這個老叔一把,一起踏上誠王這條賊船。
陌驚弦慢條斯理的給自己倒了杯熱茶:“我誰也不看好。”
“那你……”
“咱們不是在說西北戰(zhàn)事嗎?”
英國公木然,是啊,一開始說的不是西北戰(zhàn)事嗎?怎么就說到誠王身上了?
馬車也適時停了下來,衛(wèi)十一道:“主子,到英國公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