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一周,憶海和不語每天都在相約的時間里一起在操場上跑步。
每次大家見面后,他們都會笑著點點頭,然后把書包往地上一放,開始做熱身運動。待幾分鐘的熱身結束后,大家會非常默契地笑一笑,然后開始并排著慢跑。
不語在內,憶海在外。
整個過程,他們之間并沒有多少言語上的交流,仿佛相識已久的老友在做一件極為平凡的事情。
大家只是這樣靜靜地跑著,皎潔的月光灑落地上,空曠的操場寂靜如斯,只聽得到兩人沉穩(wěn)有力的腳步聲。
偶爾,憶?;蚴遣徽Z會扭頭凝望一下對方那熟悉的臉龐,而另外一人總會感受到來自對方的關注,便會在第一時間回望對方,大家目光相視后,會心一笑,然后接著向前跑去。
一圈又一圈,一天又一天。
兩人之間什么都沒有發(fā)生,但似乎又發(fā)生著什么。
那是一種根植于內心深處說不清,道不明的喜悅。
終于,約定的時間到了。
這日下午,不語正和同屋的室友們在寢室里聊天。
忽然,靠窗坐著的室友驚訝地站了起來,指著窗外說道:“不語,你看,樓下草坪上那個男生好像就是上次贏我們系小帥哥的那個地科系跑男耶!
嘿嘿,你別說,長相雖然普通了點般,但看著還是還蠻陽光,蠻有氣質的!”
“真的耶,就是他!”另外一個室友也連忙伸頭出去看了一下,大聲喊道。
“什么?在哪里?”不語一驚,趕緊跑過來一看,樓下的確是憶海,正仰頭望著她們宿舍的窗戶。
看到不語后,憶海笑著跟她打了個招呼。
“他跟我們打招呼了,是誰???”室友紛紛扭頭,看見不語的臉已經(jīng)紅到了耳根處。
“不語,原來是找你呀!看不出來啊,這么快就釣上帥哥了!”室友們紛紛圍上來打趣道。
“不像你們想的,我們就是一般朋友?!闭f罷,不語頭也不回,飛快地跑下樓去。
“你怎么這么早就來了?都被人看見了,多不好意思啊!”不語臉上的緋紅還沒有褪去,羞澀地埋怨道。
“昨天晚上忘記跟你說了,我想著早點來等你,萬一你下來了,沒看見我就不好了。”憶海臉上露出局促的神色,緊張地解釋道。
“沒事兒,就是她們看見了,挺害羞的?!辈徽Z低聲咕隆道。
見不語不再怪他了,憶海這才放下心來。
“不語,送給你,生日快樂!”憶海將那只一直藏在背后的手伸了出來,手上握著一束嬌艷若滴的紅色玫瑰花。
“??!太漂亮了,這真的是送給我的嗎?”不語的眼睛猛然放大,尖叫著喊道。
“嗯,我剛剛特意去花店挑選的,每一朵花都非常新鮮?!蓖徽Z臉上流露出的驚喜,憶海覺得自己連續(xù)一周每天晚上都啃饅頭的付出終于得到了滿意的回報。
“憶海,謝謝你!長這么大,還是第一次有人送花給我?!辈徽Z眼圈紅紅的,幾乎是嗚咽著說道。
“不語,你要是喜歡,以后等我們畢業(yè)工作了,我天天跟你買一束,每天的種類都不一樣!”憶海望著不語的眼睛,眼中滿是柔情。
“不用浪費,每周一束就挺好的?!辈徽Z用細不可聞的聲音低語道。
“不語,你先把花帶回去插在瓶子里,我們再一起去吃飯吧!”憶海見不語害羞,當即解圍道。
“嗯?!辈徽Z應了一聲,捧著花,回到了寢室。
剛推門,不語就聽到一陣陣大笑聲。
“太浪漫了!”見不語進門,大家全部都圍了上來,七嘴八舌地說道。
有個室友捧著鮮花使勁兒地聞了聞,露出滿意的笑容道:“真是好香啊!要是有人肯送花給我,老娘立馬就從了他!”
“滾!老色狼,別腐蝕不語。不語,你聽我的,這男生花花心腸,才剛認識就送花,一定不安好心,你可得睜亮眼睛,別被他騙了?!绷硪粋€女生將那個聞花的室友一把推開,一幅苦大仇深的樣子。
“滾!不語,你別聽她胡說八道,她這就是嫉妒。你看他送花給你的時候手足無措的樣子,一看就是個純情少年?,F(xiàn)在社會,這樣的男生到哪兒去找啊,多好的人啊,你可千萬得抓住?。 ?p> “不是你們想的那樣?!北娙四阋痪湮乙痪?,圍著不語說了好半天,待眾人語歇,不語這才有機會說話。
“明白,不是我們想的那樣,是你想的那樣!”一個室友大聲笑道。
“對,不是我們想的那樣,是你想的那樣!”眾室友齊聲大笑。
不語臉色早已經(jīng)緋紅如斯。
她奮力擠開人群,從床底下拿出一個大的飲料瓶子,沖出寢室,去洗手間插花去了。
走著走著,不語臉上的紅暈漸漸散去,心中的甜蜜卻開始迅速提升。
不語將飲料瓶里里外外認認真真地洗干凈,裝上水,然后將玫瑰花一朵朵地插在里面。左看看,又看看,不停地調整著花的位置,終于滿意地舉著花瓶回到寢室。
在眾人的“圍攻”下,不語小心翼翼地將花瓶放在桌子上,說了一聲“我晚上不一起吃飯了”再次奮力擠開人群,臉色通紅地向著宿舍外走去。
“肯定是好上了!”有室友在后面篤定地說道。
“現(xiàn)在還沒有,但估計快了?!绷硪粋€室友緊跟著說道。
“不語,晚上多和帥哥玩一會兒,我們跟你留著門!”從話語中就不難聽出室友們嘴角邊掛著的笑容。
不語裝著沒有聽見,邁著小碎步走出宿舍,然后“砰”地一下關上了門。
不語紅著臉走到憶海面前,低頭用只有自己才聽得見的話說了聲“走吧。”然后扭頭就走,從頭至尾都沒有看他一眼。
到了蘭芳園之后,不語徑直走到了一個比較隱蔽的角落坐了下來。
看著不語忽然變化的情緒,憶海有些不知所措,他小心翼翼地拿起菜單讓不語點菜。不語也不推辭,點了幾個小菜。憶海一看基本上都是素菜,覺得不太好意思,想再加兩個葷菜。不語什么也沒說,只是毫無表情地看了看他,憶海趕緊收起了菜單。
這頓飯,吃得無比沉悶。
從進餐館起,不語大多數(shù)時候都低著頭,也不跟憶海講話。
可憐憶海,不知道不語上了一趟樓之后為什么就變得如此陌生。惴惴不安的他也失去了往日的活躍,機械地吃著飯,只是偶爾偷偷地瞄一下低頭的不語。
就這樣,本來是慶祝生日的晚宴,在尷尬的沉默中靜悄悄地就度過了。
“我們去學校里面走走吧?!睆牟蛷d出來,兩人站在路邊,一時間不知道該做什么,大約過了十幾秒鐘,憶海終于鼓足勇氣對不語說道。
“好!”不語低語道,率先轉身向著教學校區(qū)走去。
金陵大學的生活區(qū)和教學區(qū)中間隔了一條約十米寬的馬路,經(jīng)過川流不息的路口,跨越恢弘氣派的正門,憶海和不語進入了一個別樣的世界。
如果說大門外是世俗的世界,這里就是精神的樂園。
與門外的熱鬧截然不同,進入校園,隨處可見高大挺拔的樹木和筆直寬闊的大道,當然,那些往來穿梭于校園之中的朝氣蓬勃的學子們才是這座近百年歷史校園真正的靈魂。
憶海和不語隔著起碼一米的距離,并肩走在這靜謐美麗的校園中。
走到正前方的教學樓,盡管是周末,這里的自修室依然燈火通明,座無虛席。
放在往常,兩人或許正是其中的一員。
穿過走廊,眼前的景色有了截然不同的樣子。
正值深秋季節(jié),校園中隨處可見的銀杏樹上掛滿了金黃色的樹葉,在月色和燈光的相映下閃爍著異樣的光芒,一切都是如此的美麗和溫馨。
兩人就這樣沿著小道一直走,最后來到了一處古色古香的大樓面前。
這是一座建于本世紀初的大樓,距離現(xiàn)在已經(jīng)有七八十年的歷史。
大樓中部是一座五層高的方形塔樓,將整座建筑分成對稱的東西兩半;塔樓上是一個三角形的塔頂,上面鑲嵌著一顆紅色的五角星。兩側樓體只有兩層樓高,向東西兩側延展開去,大樓由明代城墻墻磚砌成,既端莊氣派又古樸深遠。
由于年代久遠,中間塔樓和兩側的樓體爬滿了茂密的爬山虎,在秋天,它們與樓前的草坪一樣是枯黃色的,但如果在春天,碧綠的爬山虎會將北大樓完全包圍,要不是四周環(huán)境的提醒,就像一座在原始森林中被廢棄已久的宏偉建筑。
“不語,我們到北大樓前面坐坐吧。”憶海說道。
“嗯?!辈徽Z輕輕點頭。
北大樓前面是一大片開闊的草坪,由于是周末,這里的人比較多,既有一人獨處,又有兩人相談,更多的還是一大群人圍坐在一起。
憶海和不語找了一個人少的地方盤膝相對而坐。
憶海望著不語,眼中閃爍著灼熱的光芒。
此刻,不語臉上的紅暈已經(jīng)散去,進入校園之后,她的心扉漸漸打開,臉上又重新浮現(xiàn)出熟悉的笑容。
“不語……”
“憶?!?p> 憶海和不語一開口就撞上了。
“你先說……”不語說道。
“不語,還是你說吧,我沒什么事兒,就是想聽聽你的聲音?!睉浐D抗馊缇?,癡癡地望著不語。
“憶海,你怎么想著進地科系的呢?”不語問道。
“其實在進校之前,我根本不知道地科是干什么的。我報考的是物理系,分數(shù)不夠,就給調劑到這里了。
金陵大學是一所非常有底蘊,學風也很好的學校。不管什么專業(yè),能夠在這里讀書,我都不后悔。
話說回來,其實我們系真的挺強的,很多專業(yè)都是全國第一,以后我要想干本行的話,去個研究所之類的單位很容易?!睉浐f告傅纴怼?p> “看前輩們的生活,其實也蠻有意思的。我們從大二開始就要外出實習,每次一去就是十多天,成天往山里鉆,不亦樂乎?!睉浐@^續(xù)道。
“的確很有意思,我也向往著那樣的生活,可惜我們系不可能了。”不語望著憶海,眼中流露出期盼和惋惜的神情。
“沒關系,以后我跟你帶標本回來,隨便一榔頭下去,敲出來的都有上億年的歷史了。”憶海臉上露出開心的笑容。
“好?。∥覀円谎詾槎?!”不語伸出手掌與憶海擊掌為誓。
“哦,對了。憶海,我一直很好奇,看你的小說,對愛情的描述特別純真,男女主人公也特別深情,在現(xiàn)實生活中一定有過很多人喜歡你吧?”不語忽然轉換了話題,伶俐的大眼睛一眨一眨地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