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有啊,我很單純的,那些情節(jié)都是我看書后想象出來的?!睉浐8械讲徽Z的微笑中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危險。
“老實交代,你到底交往了幾個女朋友?”不語坐起身來,湊近憶海,她的臉離憶海的臉還不到十公分,臉上的笑容讓人”不寒而栗”。
“好吧,我承認,的確有一些女孩兒喜歡過我。沒辦法,人長得帥嘛!”憶海身體往后仰了一仰,躲開了不語的威脅,然后得意洋洋地說道。
“哼!不老實,快說,你喜歡過幾個女孩兒?”不語的臉又湊近了一些。
“別,我交代,我交代。不語,你先坐下來,要不然我真的要倒了?!睉浐R恢皇謸卧诘厣希眢w盡量往后仰。
不語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有些過分了,從外人看起來就像要強吻憶海一樣,本來白皙的臉龐蹭的一下子又紅透了。
望著不語飛快地變換著神情,憶海感到莫名驚慌,他坐直了身體,趕緊說道:“要說沒喜歡過別人,那你也不相信,畢竟作家嘛,也是要體驗生活的,不是嗎?”
“別廢話,趕緊的?!辈徽Z臉紅紅的,嘴上卻沒有半點想放過憶海的意思。
“咳!”憶海清了清嗓子,開始講述他的故事。
那是在高一第一天上課的時候。
一群剛剛走出初中校園的學生們正懷揣著激動的心情端坐在教室里等著老師給大家上高中的第一堂課。
上課鈴聲響起,教室里一片寂靜,老師站在講臺上準備開講今天的課程。
忽然間,教室門被”砰”的一下給踢開了。
就像一陣風一般,沖進來一個陌生的短發(fā)女孩兒。
進來后,女孩兒微微彎腰,跟老師道了個歉。然后無視眾人的震驚,昂首挺胸地走向了一個空著的座位。
那一刻,班上所有同學,無論男女都直接驚呆了。
“霸道!”
“彪悍!”
“虎妞!”
這是同學們對她的第一印象。
事后,大家才知道,她是剛從外地轉(zhuǎn)學過來的,名叫夏無憂。
夏無憂的父親是從省里下來鍛煉的干部,按慣例,一般很快就會回到省里。這種干部通常情況下很少會帶家人前來任職,但夏無憂的父親顯然是個特例,所以夏無憂就跟著他從省重點中學轉(zhuǎn)到了我們這個普通高中就讀。
學生不知道,老師們可是早就一清二楚了。
所以當夏無憂以獨一無二的方式出場之后,授課老師臉上沒有顯露出半點不耐煩,而是微笑著對她點點頭。
在憶海印象中,也覺得這女孩兒挺牛的,可是也僅僅如此而已。
夏無憂對于自己的轉(zhuǎn)學似乎不太情愿,也沒有把自己當成這個學校的人。
對她而言,這里不過是人生旅途中一個短暫的歇腳點。
她沒有任何意愿與這里的任何人產(chǎn)生任何聯(lián)系。
從入學起,她就是一個人。
其實,開始的時候,她并不是一個人。
夏無憂的長相還不差,不過也不能說特別出眾。
但她自小在省城長大,加上出自詩書家庭,身上自有一種小縣城的女孩兒所不具備的特質(zhì)。
這讓她剛來學校,就迅速捕獲了一眾男孩兒的心。
曾經(jīng)有不少男孩兒以各種方式去接觸她,都被她毫不客氣地無視了。也有的人并不死心,三番五次去騷擾她。
后來,這些人統(tǒng)統(tǒng)被學校請家長,嚴重的幾個還被教務(wù)處通報批評。
自此以后,她身邊徹底安靜了,無論男女同學,再也沒有人去關(guān)注她。
漸漸地,同學們都習慣了她的存在,但也無視了她的存在。
事實上,除了第一次的出格表現(xiàn)外,她也再沒有過什么令人印象深刻的事情發(fā)生。
對于大家而言,她就是一個透明人。
無論她在或不在,沒有人會在意。
在這里,她沒有任何朋友。
她也似乎并不在乎,甚至于還有些喜歡這樣的生活。
看書,做題,望著窗外沉思,這是夏無憂在課余之時所做的事情。
沒有人知道她在想什么,也沒有人知道她的成績?nèi)绾巍?p> 一切都保持著平靜,直到期中考試到來。
憶海中考成績特別突出,上高中后更是突飛猛進,期中考試后,他自詡應(yīng)該能夠坐穩(wěn)年級第一的交椅。
發(fā)榜時,憶海才驚訝地發(fā)現(xiàn),他竟然只是年級第二,而且比第一名差了整整十分!
令他稍微心安的是,第三名比他也差了十分。
但這是一個令憶海無論如何都不能接受的成績。
因為,第一名就是這位轉(zhuǎn)學過來的獨行客——夏無憂。
這個霸氣的踢門女孩兒竟然還是一個超級學霸!
拿到考試成績之后,憶海沒有急著檢查自己的卷子而是細心地打量著這位特立獨行的女孩兒。
這是自從夏無憂來到班上之后,憶海第一次認認真真地打量她。
夏無憂的確不是一個非常漂亮的女孩兒,無論容貌、身高還是膚色都只能算是中等,但在她的身上有一種獨特的魅力。以前憶海只是隱約覺察到,在公布期中考試排名之后,他終于明白,那種魅力來源于什么,那是一種只有學霸才能理解的超然氣質(zhì)。
一種舉手投足間無所不在的自信!
就在憶海打量夏無憂的時候,夏無憂也扭頭望向憶海這位貌不驚人的土著學子。
對于自己獲得年級第一,夏無憂根本沒有任何懸念,即便在省城的重點高中,她也有挺進學校前十的實力。令她詫異的是,在這個窮鄉(xiāng)僻壤的小地方,竟然還有一個成績直追她的人。
她分析過憶海的成績單,理科成績大家都相差不大,憶海甚至還要好一些,主要是英語成績,憶海比她整整少了十多分。
沒辦法,小地方就是這樣,很多人從小都沒有學習英語的條件,上初中后,學校的教學質(zhì)量也參差不齊。夏無憂相信,如果給憶海一個好的學習環(huán)境,以他的天賦,應(yīng)該會很快趕上來。
沒想到在這里還碰到了對手,夏無憂忽然對他笑了一笑,但很快就恢復了平靜,重新望向了黑板。
這笑容是如此之淺,如果不是憶海一直盯著她看,根本就不可能察覺到。
這是憶海第一次看到夏無憂露出笑容,正是這個淺淺的笑容讓他本來寧靜的心中咯噔了一下。
就像春天的第一聲驚雷,有些東西開始留在了他的心中。
期中考試之后,因為備戰(zhàn)奧林匹克物理競賽的原因,憶海和夏無憂開始有了一些接觸。盡管只是有限的接觸,但截然不同的思維習慣和解題思路,讓雙方都對對方產(chǎn)生了一些不一樣的感覺。
時間長了,憶海漸漸覺得其實夏無憂也沒有看起來那么無趣。在骨子里,她其實是一個特別單純,特別善良的女孩兒。
那次踢門事件也只是一個誤會。
那天她因為不熟悉路線,上課遲到了。而教室的門又特別緊,她使勁兒推了幾下都沒有推開。這時候,上課鈴聲響起,她在情急之下才一腳踢開了緊閉的大門。
至于進門后沒有看大家一眼,其實是因為她太過于緊張的緣故。
她本性就是如此,即便在省城,也沒有什么朋友,從小到大幾乎都是一個人過來的。
憶海看得出她內(nèi)心中的孤獨。
夏無憂的孤獨來自于她從小的經(jīng)歷。
父母的工作都非常忙,自她記事起,就一直跟著奶奶在縣城長大,每年都只是在過年過節(jié)的時候才可以見到父母一次。
從小缺少父母的關(guān)愛,使得夏無憂的個性非常封閉,從來都不輕易與人交流。
這種狀況一直持續(xù)到小學三年級,在發(fā)現(xiàn)她的異常之后,父母果斷地把她接回了省城。
父母都很愛她,給予了她最好的學習環(huán)境和生活環(huán)境,可是他們依然忙碌,無憂也依然孤獨。
在聽到她的經(jīng)歷之后,憶海當初其實并不能非常理解,他只是憑著本能知道眼前這個女孩兒并不像她所表現(xiàn)的那么自由自在。而當他真正明白原生家庭愛的缺失對女孩兒的影響之后,已經(jīng)是很多年以后的事情。
但這并不妨礙他們成為朋友。
他是她在這里,或者說是她截止目前為止,唯一的朋友。
憶海也成為了班上獨一無二的存在,他既是大家的朋友,同時又是她的朋友。
而她和大家依然是路人。
在無憂的幫助下,憶海的英語成績顯著提升,而兩人的理科成績也因為互相學習而得到穩(wěn)定提升,很快二人就交替領(lǐng)先,將其他人遠遠地甩在后面,成為學校的當之無愧的兩大超級學霸。
在這個過程中,兩人的好感度也得到了迅速提升。
時間如果停留在這里,那么一切都將是美好的回憶。
但現(xiàn)實生活往往并不按劇本的設(shè)想開展。
第一個跨過友誼邊界的人是憶海。
這其實并不奇怪,憶海從小就是一個做什么事情都全情投入的人,無論是學習還是情感。當他意識到自己對于夏無憂開始存在著一些特殊情感之時,他有過猶豫,也曾經(jīng)主動疏遠了與她的接觸。
可后來,他發(fā)現(xiàn)這一切都是徒勞,于是便徹底放飛自我,對著夏無憂展開了激烈的進攻。
夏無憂顯然沒有想到憶海會這樣。
當憶海第一次向她正式表白的時候,她直接被嚇哭了,搞得憶海被同學們以一種異樣的目光盯著他看了半天。
首戰(zhàn)受挫之后,憶海沉默了一段時間,但很快又對夏無憂發(fā)起了一次比一次猛烈的進攻。
單純而遲鈍的夏無憂感到很無助,她不知道為什么會這樣。
她不否認,她對憶海確實是有著一些喜歡的,他畢竟是她第一個真正意義上的朋友,但這并沒有到那種要與他在一起的地步。
事實上,彼時她根本沒有能力接受任何一個人。
她早已經(jīng)習慣了一個人的孤獨。
她沒有接受他的表白,也沒有明確地拒絕他。
在一次又一次的沖鋒后,遍體鱗傷的憶海終于明白,他和她之間的鴻溝已經(jīng)無法逾越。
畢竟青春年少,在經(jīng)歷了一番刻骨銘心,聲嘶力竭的痛苦之后,憶海很快就從這段情感中走了出來。
兩人又重新回到了以前那種恬靜而淡雅的友誼之中。
時間過得飛快,一晃兩年就過去了。
兩年后,憶海依然是班上獨一無二的存在,他既是大家的朋友,同時也是她的朋友。
而她和大家仍然是路人。
憶??礋o憂的目光已經(jīng)恢復了平常,而無憂望向憶海的目光卻多了一分異樣。
兩年間,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在她的心中不知不覺中誕生。
然而,就在這時,她要轉(zhuǎn)學了,跟隨父母重新回到省城。
那日晚間,憶海孤身前往她家,為她送行。
他是她唯一的朋友,他如果不來,就再沒有人會為她送行。
那樣,這里就真的成為了她一個曾經(jīng)路過的風景,走后不帶走一片云彩。
憶海和無憂并肩走在寧靜的街道上,明亮的月光灑落下來,留下兩道長長的身影。
“你明天要走了?”憶海先開口。
“嗯?!睙o憂輕輕地回答道。
“好好學習,你一定可以考上北大的!”憶海鼓勵道。
“北大可能不行,金大應(yīng)該還可以?!睙o憂笑著說道。
“金大也不錯,很好的學校!”憶海補充道。
幾句話之后,兩人就陷入了沉默。
“我當時沒答應(yīng)你,你恨我嗎?”無憂忽然說道。
“還好,當時有些痛苦,過來了就好了?!睉浐?嘈χf道。
“是啊,過來了就好了……”無憂低聲自語道。
兩人再次沉默。
“你現(xiàn)在還喜歡我嗎?”又過了一會兒,無憂仰著頭望向憶海。
“喜歡啊,我一直都喜歡你的,你又不是不知道?!睉浐P南乱活潱环N沖動讓他上前拉著無憂的手說道。
感受著憶海手中的溫度,無憂安靜地望著眼前這個讓他第一次心動的男子感到莫名心痛。
無憂松開憶海的手,上前一步,雙手環(huán)抱著他的腰,將頭枕在他的肩上。這也是她自懂事以來第一次與男子擁抱,在他的懷里,她感到一種從未有過的寧靜和溫馨。
憶海眼中閃爍著異樣的光芒,他雙手張開,想抱著無憂,但在碰到無憂的瞬間,卻停了下來,輕輕地將手放在她的肩上。
時間一分分過去,無憂和憶海都沒有再言語。
這是真正屬于他們的時刻。
此刻即永恒。
而永恒也終將結(jié)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