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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光之為你而來

第五章 水底明昭 應(yīng)零逍遙

金光之為你而來 玄虛非真 3028 2020-12-14 15:13:22

  戮神酒再啟疑竇。明月長泠踏殺尋友,自揭身份,只為明昭無常元帥真身。

  臨江仙曲自琴來,茅屋柴門不見開。渺渺弦音入佳境,復(fù)彈待友始徘徊。

  “也罷。”明月長泠走向石桌,祭出無弦琴和之,“知音者稀?!?p>  以琴會友,并世揚(yáng)曲,然而隔閡已生,再多證明,終歸起了猜疑,不復(fù)逍遙。

  破碎的鏡,消散的影。琴心變了,人情回不去了。

  曲終休琴,明月長泠不再留戀,囊中現(xiàn)錐:“好友來訪,琴不待見嗎?”

  逍遙游的聲音傳出:“夜深了,男女須防,恐有不便?!?p>  見逍遙游閉門不出,明月長泠眸光陰翳,腹有定論:“吾本不欲打擾,奈何浪飄萍找吾喝酒,喝的是那壇讓你氣血激蕩的戮神酒?!?p>  “他竟然在此時見你?”

  “他走后,吾想到了你。”明月長泠一手握緊,“若他不來,吾能說服自己,人心依舊;但他一來,心緒如酒,覆水難收?!?p>  “水能載舟,亦能覆舟。是我適得其反?!?p>  明月長泠掂了掂酒壇:“酒沒喝完,吾帶來了,琴肯賞面嗎?”

  逍遙游只傳音不露臉:“這是月第一次,在明知酒不在的情況下,帶酒來明昭晞?!?p>  “以往,吾都是帶茶?!泵髟麻L泠倒出戮神酒,激發(fā)酒氣試探逍遙游,“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p>  “我曾經(jīng)想過,若你不以月為號,以茶為號,該有多好?!?p>  “茶再淡,是茶非水。而月再美,仍是水月,不是天月?!?p>  “明昭晞,水底明昭?!卞羞b游的聲音透出苦笑,“李太白溺亡之刻,也是他酒醒之時?!?p>  明月長泠不屑道:“被墨家篡改的歷史,毫無可信。北冥清漣死于他的野心,別將禍水潑向紅顏,用明月為人性脫罪?!?p>  “你很討厭北冥清漣?”

  “他讓吾想起一個人,一個真正的王者?!泵髟麻L泠目若朗星,猶記得那人的風(fēng)采,“我們素不相識,但吾完全理解他。北冥清漣的理想,在他面前不值一哂?!?p>  “聽起來,是你仰慕之人?!?p>  “是,但這并非偏頗。”明月長泠化出月神的畫像,“如果北冥清漣真的愛月娘,也不會惹出那么多風(fēng)流債,甚至與貴妃楊氏有染。說到底,他只是用征服慰藉自尊,以趙蕤的傳承顛覆階級,世襲專制?!?p>  逍遙游沉默許久道:“也許,他是為了集權(quán)統(tǒng)治,但是對你,他畫得很用心。就算只是自尊心作祟,執(zhí)著一生,愛與執(zhí)念的界線也早就模糊了。因?yàn)樗绿?,所以醉后分不清虛?shí),直到沉入水底方清醒,但是早已沉淪?!?p>  明月長泠冷冷道:“這畫中人不是吾,是他理想的完美;這題字也不是他,是另一個癡兒。水月非月,魔羅是魔。畫的是虛妄,寫的是迷障,諷刺誰呢?如果北冥清漣知曉吾不是女性,他還會執(zhí)著嗎?”

  屋里的逍遙游一怔。

  “他給楊氏鱗后殊榮,是因?yàn)檎鎼蹎??”明月長泠勾起嘴角,將畫像捏成碎屑,“錯了!是因?yàn)闂钍鲜峭啡?,能為他誕下血脈傳承,實(shí)現(xiàn)皇權(quán)不朽的冀望?!?p>  “那……趙蕤呢?”逍遙游聽懂無聲,追問明月長泠,“月娘是他的妻子,他也不了解真相嗎?”

  “他與北冥清漣不同,于吾良師益友,教會了吾很多殺人以外的本事?!泵髟麻L泠端起酒杯,借杯中影回憶過去,“他是少有心中無魔之人,數(shù)十載的魔考,只能助他體悟,辯證思想。趙蕤視吾為知己,所學(xué)所悟傾囊相授,只是為了應(yīng)付北冥清漣,才配合吾演了一出戲?!?p>  “原來是戲?!?p>  “但是北冥清漣不知?!泵髟麻L泠低眉斂眸,“老夫少妻的反差讓他賊心不泯,吾只好假死脫身,順手為當(dāng)時的墨家制造了一點(diǎn)麻煩。趙蕤透徹北冥清漣的心性,借故移交鬼谷掌門之位,與吾退隱深山。他至死都沒講過愛吾,真相對他并不重要?!?p>  “或者,他不需要講,因?yàn)橹了?,你都陪伴在他的身邊。所有的感情到最后,都不過是‘陪伴’兩字?!?p>  “呵,也許吧?!泵髟麻L泠輕笑若嘆,轉(zhuǎn)移話題,“黓龍君以為,吾接近趙蕤,是利用縱橫家打擊墨家。他只對了一半,因?yàn)橹钦叩耐ú?,就是以為智斗的世界沒有武力。小輩太年輕了,死在吾手里的鉅子、九算不計其數(shù)。他的先人,難道盡是只會動嘴的廢物嗎?”

  “他能與吾對話,不過是因?yàn)槲釓匚蛄耍弥腔蹚母鞠麥??!泵髟麻L泠飲下戮神酒,重重落杯,“以佛滅佛,以墨毀墨,殺人誅心。吾不著急,因?yàn)槟碇疇?,因?yàn)檠?。墨家總會找到縱橫家,一如吾會永遠(yuǎn)追尋,下一任墨家鉅子。”

  “究竟是怎樣的執(zhí)念!”逍遙游的聲音充滿震驚,“你為何這么恨墨家與佛門?”

  “千年前,吾遇見一個人,他……”明月長泠撫上心口,“讓吾心痛。彼時的吾太弱小,只能藏著,看著他被佛墨擊殺。吾恨禿驢,恨墨賊,更恨吾自己。他的死喚醒了心魔,所以——”

  “吾要墨家消失,要佛國覆滅,為他陪葬!”明月長泠恨意翻江,再度驚起明昭晞的魚,“逍遙游,吾知曉你是誰,你也知曉吾是誰。別阻擋吾,否則,你會失望!”

  逍遙游低頭暗嘆:“我只有一個請求:無論如何,別傷害浪飄萍?!?p>  “道域的明月長泠,目標(biāo)只有云棋水鏡。只要在酒心里,吾還是那輪月,他就不會受到傷害?!?p>  “那我呢?”逍遙游自屋內(nèi)走出,“除了執(zhí)念,你心里有我們這些好友的存在嗎?”

  明月長泠閉上雙眼:“我們都清楚,沉入水底的那一刻,心中的月就只是水面的影。既然回不去,那就不能當(dāng)作什么都沒發(fā)生過?!?p>  “有必要嗎?”逍遙游心有不甘,多年的情誼豈是說斷就斷。

  “你不是執(zhí)念,不會理解。”明月長泠睜開雙眼,看著逍遙游道,“還記得那盤棋嗎?下兩步,黑星掛角?!?p>  逍遙游推測道:“你要在敵后做活?”

  “明月長泠只是誘敵的傀儡,對應(yīng)那一手天元。真正的廝殺早就滲透腹地,比如說……書畫詩花。”

  逍遙游頓時陷入兩難,以他的頭腦無法兼顧思考。一不留神,這段友情就會隨風(fēng)凋零。

  ‘她是故意擾亂我?!锨屣L(fēng)一吹,逍遙游霎時冷靜,‘她想魔考人性,讓人心徹底失望?!?p>  思緒厘清,逍遙游結(jié)束縱橫家的角色,恢復(fù)休琴忘譜的面目。

  “月靈與不世并還能共奏嗎?”

  “應(yīng)零與逍遙游可能同道嗎?”

  逍遙游被問得一愣:“應(yīng)零……這是你的名字?”

  “登臺數(shù)載扮梟雄,陰陽變、眼底迷茫。掏翎三笑唱分封,無雙面、戲外猖狂?!泵髟麻L泠背身負(fù)手,“這是中原神話贈予道域傳說的評詩,現(xiàn)在看來,這也是送給她自己的判詞。飄零千年,半生酆都。缽曇摩羅與無常元帥……都是戲啊!”

  說罷,明月長泠拂袖而去。

  逍遙游默立很久,面無表情地拿起戮神酒,第一次持壇痛飲。傷口被殺氣迸裂,素裳被鮮血染紅,艷若無常元帥鮮紅的披風(fēng)。

  “都是戲,都是戲子——無情!”逍遙游捏碎酒壇,手心滴血,“哈哈哈……披簑百載學(xué)髦髫,古今事、水底明昭。揉絲一曲念奴嬌,往來者……世外逍遙?!?p>  離開陣法,明月長泠穿越空間回歸,重新捧起《太幻奇造術(shù)》。

  十?dāng)?shù)年的交情,一夕了斷,她不是無動于衷,但她絕不沉夢。

  如果注定會失去,不如從未擁有過。

  【今夜有人難眠了?!?p>  明月長泠不為所動,仿佛沒聽見任何聲音。

  【千年了,還是不肯理吾,汝真是講不聽!罷了,何必跟自己動氣。】

  明月長泠翻書的動作一頓,空手一伸,靈力凝聚出各種器物之型。

  【悟性不差,就是執(zhí)迷。汝真的在乎那個死人嗎?還是除了在乎,汝找不到生命的意義呢?】

  “心魔,越發(fā)難纏了?!?p>  另一方面,血月孤紅披衣起行,漫步至劍宗花園。滿庭芳菲,盼得閑人作伴,卻是不懂寂寞之輩。

  ‘生命的意義……’血月孤紅迷惘之際,感知不經(jīng)意間發(fā)散,收納靜謐之外的喧囂,‘這么晚了,誰還在訓(xùn)練?’

  血月孤紅不由起疑,前往后山探秘,發(fā)現(xiàn)是玉千城在教導(dǎo)門人。

  “三個時辰了,連‘神影指路’這種基礎(chǔ)的招式都練不好!”玉千城撩出一道劍氣,擊倒氣喘吁吁的少年,“你……將來是要怎樣在劍宗出人頭地?”

  “我不想出人頭地,我只想——”

  “住口!”玉千城怒然收劍,斥責(zé)那名少年,“馬上滾回修真院!再讓吾聽到你私逃,休怪為父不講情面!”

  “飛凕……”無情葬月垂下眼簾,掩去眼里的悲哀,“知曉了。”

  無情葬月心里難過,玉千城也不好受。他對兒子寄予厚望,即便恨鐵不成鋼,也是擔(dān)心自己百年之后,無情葬月無法在競爭激烈的劍宗生存。

  父親能護(hù)他一時,護(hù)不了他一世。為什么他就是不懂呢?

  回返修真院的路上,無情葬月垂頭喪氣:“果然,我就不該回來?!?p>  “汝不回來,吾怎能獲悉這樁秘密呢?”

  無情葬月驚駭失聲:“誰!”

  “一招都學(xué)不成,也是一種本事?!毖鹿录t飄然降下,血舞曼姿邪如鬼魅,“娃兒,為何矯飾自身的天分?”

  “你……你是誰?”

  無情葬月在修真院中長大,眼界有限,還以為遇上故事中的精怪。

  “別怕,吾對汝的身世沒興趣?!毖鹿录t和善微笑,淡化了外表的鋒芒,“吾只是疑問,汝沒想要保護(hù)的人嗎?”

  聞言,無情葬月腦中閃過三道身影,但是很快想到,三名摯友要在名為天元掄魁的戰(zhàn)場決斗。

  “……沒有。”

  “撒謊?!毖鹿录t使出神影指路,模仿無情葬月的劍勢,“看似不堪入目,實(shí)則是手勢、力道、角度的微調(diào)。仙舞劍訣重意不重形,要讓每一劍都錯得離譜——娃兒,汝太壓抑了?!?p>  無情葬月內(nèi)心酸澀,向陌生人敞開心扉:“我只是不想學(xué),不想看到父親因?yàn)闄?quán)力迷失,不想看到大家為天元掄魁反目。武功是為了強(qiáng)身健體,不是為了制造這些是是非非!”

  “汝早晚會明白,人心就是江湖。若是認(rèn)為習(xí)武就會卷入是非,那是錯誤的觀念,因?yàn)槭欠遣粫驗(yàn)槿甑耐俗尵头胚^汝?!毖鹿录t摸了摸心口,留下一句寓意深遠(yuǎn)的話,“等汝為自己的無為后悔時,一切都遲了?!?p>  …………

  翌日,明月長泠來到萬學(xué)天府。

  “宗主?!弊⒁獾奖趟捎暗某钊?,明月長泠不解地詢問,“怎樣了?又在思考未出世的孫兒之名嗎?”

  碧松影哭笑不得地說:“拜托你也稍微記住一點(diǎn)閑話的內(nèi)容。吾早就告訴過你,要替孫兒取名‘士心’了?!?p>  “是嗎?”明月長泠露出疑惑的表情,“吾怎么記得,義兄是對玉帛姊講,不是對吾講。正是玉帛姊喜得貴子,激發(fā)了義兄為孫兒取名之心?!?p>  ‘好像確實(shí)沒講過?!趟捎笆缚诜裾J(rèn),“一定是你記錯了啦!”

  “大概吧?!泵髟麻L泠攤了攤手,走到碧松影對面落座,“所以,宗主是在煩惱什么?”

  “還不是浪飄萍?!北趟捎叭嗔巳囝~角,“刀宗的奪魁熱門,因?yàn)樗淼貌皇∪耸?,有被趕出修真院的危險。他小子倒好,爛攤子一丟,溜得人沒影!找不到他,修真院與刀宗掌令都來向吾討要說法,你講為兄怎么辦?”

  “反正抓不到人,做足面子就可以了。”明月長泠淡淡補(bǔ)充道,“下次記得打斷浪飄萍的腿,他就不能‘飄’了。”

  前往明昭晞避風(fēng)頭的浪飄萍打了一個噴嚏。

  “好提議。”碧松影深表贊同,另起話題,“對了,你今日怎樣轉(zhuǎn)性了,沒縮在那間草廬內(nèi)?”

  “吾來通知義兄一事——吾與逍遙游絕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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