裝滿火藥的大綠棒子酒瓶,被一槍擊碎。噴薄出火焰成了蘑菇云,烤壞了郁飛的羽絨服,漏出大片鴨子毛,不對,是羽絨。
這羽絨要不是脫脂處理過,也一點就著,非把郁飛烤死不行。
黃毛、郁飛都被這用槍打爆的手榴彈驚到了。郁飛單條腿,從柱子后跳出來。
二人同時舉槍。郁飛彈匣里剩余12枚ss109子彈,黃毛氣槍里頂著枚鐵釘。
——剛才的槍不用說是米苓放的。
槍聲再響。郁飛分明看到:黃毛的肩膀直接炸了,自己卻沒開槍。
從肩膀到頭,一條裂縫,一陣腥氣的紅霧。紅霧散去,黃毛少了兩斤肉。郁飛看得只想嘔。一刻不想待,帶著傷腿踉蹌出門。
跑到白樺樹林。
“你在哪棵樹上?”郁飛對著樹林喊。沒人回。他看到個車影,停在遠處。車里沒燈光。郁飛警惕心上來了,舉著槍,向最近的樹迂回。
“怎么了郁,還要打我不成?”熟悉的女聲響起。
郁飛迂回時,差點踩到她。米苓就在他腳邊,臥姿,跟前一把狙擊槍。郁飛精神緊繃,這就直接嚇跪了,是真跪,雙膝同時著地那種。
那一瞬間,他忘了自己腿上有枚釘子。
“干嘛呀你?別這么大動作好么,浮夸?!泵总哒f,她等待著郁飛的贊賞。
“不是,大姐,不是你想象那樣。我腿上中彈了,還在里面。腿沒勁,你伏地魔似的,我一個激靈撐不住了?!庇麸w說。
“我看看!”米苓語氣突然急迫。
“無妨的...看看也行,沒什么事,就是個運動氣槍,打進去個釘子。休息兩天,再打個破傷風好了?!庇麸w并不藏著掖著,給米苓看褲子破洞,里面一個釘屁股閃閃發(fā)光。
“釘子還在里面啊?這不行,你躺下,我給你先消毒包扎,回去給你取出來?!泵总呃渥?,讓他躺下。
“不用,回去再說吧,姐姐?!庇麸w說
“你再說一遍?”米苓質(zhì)問。
“回去再...”郁飛一句話硬噎回去,他分明看到,米苓眼里泛著光。
郁飛被這淚光感動了。作廠狗一年了,辦公室里挨主任吊,車間里被一群婦女敷衍,家里沒人,就一條狗。他又嘗到了溫暖滋味。
滋味之強烈,簡直成了物理感受,心臟前所未有的舒適。舒服是什么感覺?那是一種站了半輩子不會躺,此刻突然躺下的感覺。
“不是啊。大米子,我們在這里,誰知道還有人沒,天這么黑,咱倆又都是病號,早回去再給我包扎也好啊?!庇麸w說。
“你說剩下的人么?剛才那個被我一槍斃了?!泵总咻p描淡寫地說。
“??你不是想放他走么,這可是你先提出的阿?!庇麸w一臉“這娘們可不像好人吶”的表情。
“再好心也抵不過有人豬油蒙心?!泵总邊拹旱卣f。
“那就?講講?”郁飛試探著問。
“他哪里是跑了。你非要去找黃毛。等你走遠他就過來了。那一臉壞笑,我天...想起來都后怕?!泵总哒f著,伸手給郁飛拉上衣服拉鎖。
“我當時怕極了,抬手給他好幾槍——他沒想到我有把小手槍?!泵总哒f。
“那...他人呢。好吧這不怨你?!庇麸w這時感覺米苓很強悍,雖然她總是楚楚動人的纖細女生樣子。
“喏,在你停車那地方躺著呢,還熱乎呢。要不要去看看?”米苓說著,用手一指遠處。
“不用了不用了...辦得很對,女英雄女英雄?!庇麸w連說。
“哎?這車大米子你開過來的?”郁飛看著開到公學門口的bj40。
“是奧”米苓說。
“您是怎么在右腿瘸的情況下開的。一擋慢悠悠穿過樹林嗎?!庇麸w問
“不是奧,我四檔過來的。”米苓說。
“右腳踩離合,用手按油門?”郁飛想象著這別扭的姿勢,腦子里有畫面了。
“沒有沒有,我沒踩離合,三擋硬掛的?!泵总咻p描淡寫。
“牛皮啊兄弟,我的車??!這么新,這哪是掛擋啊,這是掛我心頭肉啊。”郁飛能想象到,米苓硬掛三檔時,變速箱那劇烈的抖動——讓整個車都晃起來。
“抱歉奧,一條腿沒辦法,再說這分明是人老顏的車?!泵总哂行┎粣?,接著又說:
“要不是怕你出意外,我才不一瘸一拐開車過來呢。剛才你上頭那陣,哪里管我受傷,把我留樹林里就跑了?!泵总邭夤墓牡?,郁飛第一時間沒問她傷勢,沒夸獎她幫忙,卻心疼越野車,這讓人不舒服。
“奧我天。我一直記著呢,大米子,那箭頭留不得,我們回家,我的傷小事,要先給你處理傷口?!庇麸w說。
“把手給我,扶你上車。起身千萬別用力。抓我手就行。”郁飛掙扎站起,伸出手。
一切盡在不言中。
兩個瘸子攙扶上車。郁飛打開副駕駛,扶米苓坐下,把她受傷的腿抬入車,輕輕關(guān)上門。隨后一瘸一拐圍著車一圈,打開主駕駛門。一屁股坐下。
“奧我的天吶!fai fai fai ”坐下時,右腿的肌肉不小心用力,鐵釘又刺激到神經(jīng)。
“我扶你后排躺著吧,別用力了,我開吧。”米苓心疼了。
“不用了,咱兩個瘸子換位置不方便,再說你找不到回我家的路。”郁飛咬著牙說。
“你傷口又流血了!”米苓說。郁飛低頭一看,牛仔褲破洞處又濕了,一股暖流,完蛋了,傷口掙開了。他又接著說:
“大米子,要不你簡單給我包扎下吧。這確實有點疼。”
米苓趕緊取出小包~米黃色的小包多了數(shù)個劃痕。她取出一套東西,一個個碼在副駕駛臺。
先拿出小剪子,把郁飛右腿褲管剪出大口子,打開印著“H2O2”的小瓶,喝前搖一搖,隨后對準郁飛傷口,藥水匯集在瓶口,將要滴下。
郁飛忙喊:“別別別!我不用那個!”為時已晚,米苓把他縮回的腿一把拽回來,均勻滴著藥水,確保滋潤傷口每個縫隙。
當時,郁飛腿上就咕嚕嚕冒泡泡,大量泡泡混著干血絲淌下。郁飛疼出了曾小賢吃芥末漢堡的表情——二者大為相同,都來自女友滿滿的愛。
等泡泡散得差不多了,郁飛腿也就沒知覺了。他癱靠座椅,看著米苓往紗布上倒白藥。
“0202年了,碘伏的發(fā)明者都死了,您還用雙氧水。真狠啊?!庇麸w有氣無力說到。
米苓小心翼翼給他敷上藥棉,又裹好紗布。她清涼的手指撫著郁飛的腿——像打針時護士姐姐兩個手指輕輕撓癢癢轉(zhuǎn)移注意力。郁飛很舒服,痛感消失大半。
“你一早學護理專業(yè)也行啊,手指靈巧得很?!庇麸w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