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隱忍的委屈都在這一刻沖上心頭,鼻子一酸眼眶一熱,梁夢怡忙抬手掩面,但片刻后還是有幾滴眼淚從指縫里晶瑩地掉落到桌面,然后砸在玻璃上碎裂開,就算在這種時候她仍是壓抑和克制的。蕭遠塵沉默著,他沒有起身去安撫她,盡管這一刻他很想把她攬入懷中。他的心在微痛著,她的每一滴淚就像砸落在自己心上,碎裂開來銀屑四濺。
他的電話在口袋里嗡嗡震動起來,是白小婷打來的。他輕輕按下拒絕,她又打過來一遍。蕭遠塵再按掉,改用信息回了過去:有事處理,這兩天都不到店,回頭我聯(lián)系你。
白小婷回:“好的,我等你!”
白小婷的表現(xiàn)是乖覺的,她深知給男人足夠空間是多么的重要,尤其是在這個男人在兩人關系里已經(jīng)顯現(xiàn)出游離和彷徨的時候,盡管她此時的內(nèi)心是忐忑的。
蕭遠塵在梁夢怡面前放下紙巾和一杯熱水,良久才輕聲說:“跟我說說唄!總強過悶在心里荒草叢生!”
不再用手掩面的梁夢怡面色微紅,一雙杏眼淚水婆娑布滿紅絲,嘴唇嫣紅微微有些腫起,那是她剛才壓抑哭泣時自己咬的。她的這幅模樣害得蕭遠塵一口氣喝掉了一瓶水,才壓制住心頭翻涌的情緒,才克制住想吻住她的念頭。
他終于盼來了梁夢怡對自己敞開心扉,在這個冬雨連綿的周六,他聽到了一段在如今這個社會早已不鮮的男女出軌背叛婚姻的故事。只是這個故事發(fā)生在她身上,分外的讓他痛惜,此刻他才明白:愛你所愛,痛你所痛這句話的感受。聽起來生活一向順遂的她,卻在半年的時間里接二連三的遭受了生活的痛擊,對愛的信念和流淌著骨血的小生命,她幾乎是同時失去的。她沒能暢快淋漓的宣泄這種委屈和痛楚,而是不斷不斷的把它們默默吞下,再變成憂傷封印在自己的內(nèi)心……
痛楚的故事講完,梁夢怡對窗佇立,把一張帶著憂傷的臉朝向窗外。她在講述這段過往的時間并不長,也沒有再掉淚,這期間沉默的時間比講述的時間更長,似乎每一句話都講得比較艱難。她原以為遺忘的事和也以為撫平下去的傷,卻在公婆希望她生一個孩子的時候,一一崩裂出來,感覺竟比從前更加疼痛。
蕭遠塵走至她身后,略做猶豫后又動作果斷的拉住她的胳膊,讓她轉(zhuǎn)身面向自己,再把她擁入懷中。他此刻才明了,她云淡風輕中總會透著那一種似有似無的憂傷是為了什么。
他輕輕地擁著她,沒有任何的欲念和非分之想,此刻他只想給她一個溫暖的依靠。他輕拍她的背,輕而柔緩地對她耳語:“哭吧!我知道你委屈!”
梁夢怡一直強迫自己在內(nèi)心不斷夯實的堤壩并非堅不可摧,她把臉埋在蕭遠塵的肩窩,毫無防備地痛快淋漓地痛哭起來。除了偶爾抑制不住的斷續(xù)抽噎,她的哭泣算是無聲的。溫熱的淚水很快浸透了蕭遠塵薄毛T恤肩頭的一小塊,那小小的一片溫濕卻灼燙著他的心。
一直到中午后,窗外的雨才轉(zhuǎn)為淅淅瀝瀝的毛毛雨。梁夢怡被蕭遠塵放在了被子里。昨天的一摔和剛才的痛哭,讓她現(xiàn)在渾身酸痛到?jīng)]有一絲力氣。蕭遠塵在給她擁抱的時候,感覺到自己懷里的她的身體在不住地輕輕顫抖,像是耗盡了氣力。他便索性抱起她放到了床上再用被子把她蓋住,自己則拖了椅子坐在床邊,面色憂郁地看著情緒已經(jīng)漸漸平靜卻顯得非常柔弱的她。
情緒有所平靜的梁夢怡靠躺在床上,看著面色沉郁的蕭遠塵不禁心生愧意。這個英俊的男人,從靠近自己生活的那一刻起就在關心呵護著自己,他的出現(xiàn)何嘗不是照進自已晦暗生活里的一束光。
蕭遠塵察覺到她目光里有溫柔和依戀,心底不由泛起漣漪。他沖她溫柔地展開笑容,玩笑到:“怎么這樣看我?現(xiàn)在發(fā)現(xiàn)我很帥了吧!”
梁夢怡也展開笑容,坦率地說:“很早就發(fā)現(xiàn)了,在我們還是路人甲和路人乙的時候就發(fā)現(xiàn)了?!?p> 他心頭一暖,又柔聲問:“餓了嗎?”
她搖頭,說:“不餓!我發(fā)現(xiàn)生氣和憂傷都是可以果腹的?!彼妇蔚胤磫枺骸澳沭I了吧?現(xiàn)在幾點了?真對不起,讓你陪我不開心,還陪我挨餓!”
蕭遠塵苦笑:“你呀!什么時候才能不替別人著想?”他看了看表,已是中午一點了,但他也沒有半絲饑餓感,其實他早餐吃的也不多。他又柔聲問:“哭了一通,困不困?昨晚你也是后半夜才睡的吧?”
梁夢怡更感愧疚,她知道了他昨晚就住自己隔壁,又知道自己后半夜才睡,那他肯定也是沒睡好的。她忙說:“是有點困了!那我睡會兒,你也去睡會兒?”
“好!我也去瞇會兒。睡醒了我們一起吃晚飯?!笔掃h塵溫和地說。他本不想離開她身邊,但他的電話已經(jīng)被調(diào)至到免打擾三四個小時了。而且,他此時的心緒也是不平靜的,也需要一小段可以思考的時間。
蕭遠塵回到自己房間,也像累極了一樣把身體往床上一躺,雙目輕閉像是睡著了一樣。這個狀態(tài)不過維持了十分鐘,他便睜開雙眼。他拿出手機,調(diào)至正常狀態(tài)查看過去三個小時的未接訊息。有五個未接來電,其中有兩個是白小婷又再打來的,另三個是其他朋友,并無店里的信息。他略想了想,撥通白小婷的電話,只響了三聲電話便被接起。
“遠塵!忙完了嗎?”白小婷在電話那頭嬌嗔的喘息著,因為蕭遠塵不喜歡老公這種稱呼,她就一直這樣稱呼他的名。剛才她還是克制不住,又給他打了兩個電話,而他仍然沒接。
“嗯,剛吃完飯休息會兒。你在上課吧?”蕭遠塵語氣沉穩(wěn)。
“嗯,不過沒事的,正好讓學員休息十分鐘。你那邊是什么重要的人物和事,要你這樣陪著?”白小婷試探著問,接著她又像開玩笑地說:“晚上需要你漂亮的女朋友陪同你出席這重要場合嗎?”
蕭遠塵笑:“不是什么重要場合,所以不必勞動美女你了。”他像是存心不想繼續(xù)這話題,轉(zhuǎn)而問到:“你今晚是有課的吧?下雨天開車回家時小心一點?!?p> “我沒開車!你來接我不?”白小婷撒嬌到。
“哦!沒開也好,你打車吧!我這頭走不開,說好了陪朋友兩天的?!?p> 白小婷又再度警覺起來,問:“這么用心?。磕信笥堰€是女朋友?”
蕭遠塵略一沉吟,大方地說:“女的。”
“蕭遠塵,你過份了哈!”白小婷一聽女的這兩字就想炸:“你都有多久沒有陪過我了,卻把時間大把地留給別的女人?你在哪兒?快告訴我!”
“告訴你干嗎?你想來捉現(xiàn)行?”蕭遠塵的聲音還是帶著笑的,但語氣里卻比剛才多出一層冷肅之意。
白小婷最怕的就是他這副腔調(diào),雖然沒看見他此時的樣子,但想也能想得出他的笑容已經(jīng)是不可親了。情史豐富的白小婷向來不懼男人,但對蕭遠塵,她心里卻是有些怕的。她馬上聰明地順勢而下,聲音依然是嬌甜的:“哼,你就氣我吧!晚上我就找個來健身的男會員送我回家!”
“沒問題,最好找個你迷弟里最帥的!”蕭遠塵無所謂地笑著說。他知道白小婷是完全可能這樣做的。他看見過健身房里有些男會員沖她擠眉弄眼或暗送秋波時她回頭挑眉嬌笑的樣子,也知道她會收下一些男人向她獻殷勤送的禮物。當然,那些能被她收下禮物的男人,一定是某方面她看得順眼的,比如禮物合意或是那人的長相可以入眼。在某些方面,如果拿梁夢怡和白小婷相比的話,白小婷是活得很現(xiàn)實的女人,她更懂得利用自己的美麗和魅力來獲取想要的。自然,她比梁夢怡想要的東西多得多。
“你快去上課吧,別讓學員久等。有什么事再電話聯(lián)系,那么周一見!”蕭遠塵結(jié)束了電話。
他又在床上躺了一會兒,完全沒有睡意,盡管昨夜他睡得并不好。蕭遠塵干脆起身,打開房門出去了。
五點半,蕭遠塵給梁夢怡房間打去電話,她很快就接起,聲音聽起來有點暗啞。當他叩開她的房門,她已然把自己收拾得妥帖,除了雙眼有些紅腫,臉上已不見先前的憂傷。
“沒睡著?”蕭遠塵含笑問她。
“睡著了,剛醒過來沒一會兒。你呢?休息一會兒沒有?”梁夢怡也含笑問他。
“我沒睡著!輾轉(zhuǎn)反側(cè)??!”蕭遠塵換出一臉幽怨。
“這怨我!盡給你添堵!”梁夢怡歉意地說:“晚上我請你吃飯吧,吃什么你來定!”
蕭遠塵咧嘴一笑:“怎么這么聰明?!知道我已經(jīng)定餐了?真的都是我想吃的?!?p> 梁夢怡略微一愣,隨即笑道:“哪里是我聰明,而是我總慢半拍!”
蕭遠塵微笑著遞給她一個盒子:“反正睡不著,就又替你做主了,看看喜不喜歡?”
白色的盒子沒有修飾包裝過,梁夢怡一眼就看出那是一只vivo手機盒。瞬間心中又起波瀾,卻是不知該說什么才好。
見她沒有接過手機,蕭遠塵試探著問:“是不喜歡這個牌子嗎?不喜歡的話,吃完飯我們?nèi)Q!”
“沒有!只是你對我這樣細心,我會感動的!”梁夢怡伸手接過了手機盒,盡量斟酌著說話的用詞。
“唉!這么說你還有沒開始感動?真是個鐵石心腸的女人!”蕭遠塵又一臉無奈和無辜。
梁夢怡不接他的話,生怕一說就泄露了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