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王李恪最近被皇帝摟的有點兒緊,這事兒吧,言官們只是躍躍欲試,但東宮上下,除了頂著個太子少師的帽子不干事兒的蕭瑀之外,一個兩個都是心急火燎的。
畢竟從從屬關系角度來說,他們和太子的綁定要深得多,太子上位了,他們都是潛邸舊臣;太子出了問題,他們一個都跑不了。
所以東宮所屬的小癟三們一合計,就去找現(xiàn)在校檢侍中的王珪說話了,指望著這位太子右庶子能給點兒力,勸勸皇上。
現(xiàn)在的東宮,王珪實際上就是一桿旗,這和他校檢侍中有關系,但更主要的原因是,他是南梁尚書王僧辯的兒子兼南陳武帝陳霸先的女婿,所以南朝老臣賣他面子;
他祖籍是扶風的,隋朝大業(yè)年間因為叔父王頍的破事兒,隋末的各路反賊也都賣他面子;武德年間他是太子中舍人,建成余孽也不能拿他當外人;
最最重要的是,早年間他眼光好,和房謀杜斷關系好,所以貞觀新貴照樣賣他面子。
總體而言,這是一個貞觀朝屹立不倒,任誰都要賣上三分面子的老好人。
作為一個老好人,三年前剛剛目送李建成這個前前任太子歸西的王珪,說實話也有點兒犯嘀咕的,心說皇帝這是在琢磨什么狗屁東西呢?你自己上位就是靠著玄武門那一出兒,然后現(xiàn)在放著太子不管,前腳剛剛摟著越王李泰玩父慈子孝,轉(zhuǎn)手就摟著蜀王李恪夸英勇類己?
息王余孽你擺平了么?別以為把老夫和魏徵擺在臺前,用宰輔的位置供起來就算完了哈!
所以王珪抱著個笏板,就打算去顯德殿面圣,管他犯顏直諫還是啥的,總也得拼一把,要不然東宮的人心不就散了?
然后在路上,他碰到了魏徵,這廝今天沒穿官服,就披了一件道袍,原本臉就挺黑的,今天一看,這臉更黑了。
“玄成也欲進宮面圣耶?”
王珪看見黑臉老道,整個人都好了不少,臉上因為愁苦搞出來的褶子,瞬間就少了一多半。
犯顏直諫這事兒吧,魏徵干了也就干了,他直接去干,皇帝一句“疏不間親”,他保不齊就得丟官。
“陛下關愛諸王,乃是佳話,然榮寵過甚,非明君所為。”
魏徵點點頭,一張黑臉更黑了,“稍待叔玠可隨老夫同往?!?p> 魏徵也是沒轍,他噴皇帝榮寵蜀王太過這事兒吧,和他出身息王李建成的東宮,看這個有種感同身受的心疼沒有半個開元通寶的關系,實在是因為他得維護自己的人設。在王珪這種老好人都忍不住要出來噴的時候,他要是一點兒表示都沒有,那還配做一個合格的“人鏡”?
對,立人設這種活兒,公元七世紀的唐朝就已經(jīng)開始搞了,經(jīng)久不衰的買賣,一本萬利的買賣。和魏玄成這種人設比起來,二十一世紀那一票艸人設的,無論是流量明星還是紙片人,全都是渣渣。
“那就有勞了?!?p> 王珪點點頭,心下又長舒了一口氣,現(xiàn)在和武德年間不一樣了,他王珪家里的壇壇罐罐多了,拼命的心思也就淡了。
其實無論是魏徵還是王珪,還是東宮那幫小癟三,心里都明鏡一樣的,除非貞觀新貴比如秦瓊尉遲恭長孫無忌這一票的,一夜之間集體暴斃,否則身懷前隋皇室血脈的李恪絕對不可能上位。
但前腳皇帝摟著的是誰?越王李泰??!
這要是明著捧李恪,暗中打壓太子,然后李泰最終上位……畫面簡直太美。
一個黑臉老道和一個白臉書生到了東宮門口,下了車,看門的執(zhí)戟士一看倆宰輔來了,也沒敢攔,帶著兩個人就奔顯德殿前面的小校場去了。畢竟這兩位不是什么弱雞言官,面圣不需要等到上朝。
然后一黑一白兩個老漢,正好看見李恪一個小擒拿,直接把脫了外衣露出一身腱子肉的房遺愛摁在了地上,很輕松很愜意,不費吹灰之力的樣子。
再然后黑著臉的魏玄成就愣在那兒了,王珪一看老伙計不走了,就拉了一把,發(fā)現(xiàn)沒反應,扭頭一看,就看見黑著臉的魏徵一臉驚愕,眼睛鼓鼓著站在那兒。
“玄成這般表情,卻是為何?”
王珪有點兒想不明白,當年李建成被咔嚓之后,魏徵也面臨要被咔嚓的結(jié)局的時候,也沒像現(xiàn)在這樣失態(tài)吧?要知道這個老道也不是什么良善人家出身的,早年間也是跟著瓦崗做過蟊賊的,見過的陣仗怎么可能少了。
“若是老夫記憶不曾有差,今年蜀王年方十一吧?”
魏徵深吸了一口氣,聲音很是凝重。
“確是如此,時辰八字或許有差,但年歲就是十一??墒怯猩趺床煌??”
這年月為了防備巫蠱之術,貴人的生辰八字都是隱匿起來的,或者直接改了個假的拿出來忽悠人,不過年齡這東西是做不得假的,蜀王李恪是武德二年出生的,這一點上點兒檔次的朝臣都知道。所以聽了這話,本來就有點兒懵逼的王珪更懵逼了。
“蜀王已然外放了真炁,得窺門徑了?!?p> 魏徵繼續(xù)深吸一口氣,“若是蜀王潛心向道,白日里舉霞飛升或不可得,但兵解飛升,絕對不是甚么難事。”
“這……嘶……”
王珪倒吸了一口涼氣,他雖然是個文臣,但他祖父能做到南梁的右衛(wèi)將軍,家學也是不差的。哪怕從戰(zhàn)斗力上來說,肯定不是黑臉老道的對手,但對于修行的概念,還是非常熟的。
一般而言,男性想要修煉點什么,營養(yǎng)再充足,這年月也得到十二歲以后才有資格,因為修道的前置條件之一就是“一陽生”,硬不起來就是不行,哪怕是號稱禁欲的佛教。
所以,以道教和道教功法衍生出來的戰(zhàn)陣殺伐之術而言,十二歲才開始有資格去修煉。
但修煉是一回事兒,感應是另一回事兒,對于普通人而言,修煉之后“感應”這一步,能走兩年都是少的,務本坊小霸王房遺愛那么溜,家族資源那么好,不也十四歲剛剛感應到的?就這樣,直接就被尉遲恭這個朔州佬拿出來說“頗有勇力”。
至于外放真炁,那就是另一個故事了,因為對普通人而言,那就是一道不可逾越的天塹。魏徵回憶一下,自己二十歲那年做到真炁外放的時候,自己的師父是喜極而泣的,因為自己的幾個師兄到三十五歲還沒半點兒外放的跡象。
而面前這位蜀王……才十一歲!
這不是天縱之資什么是天縱之資?這樣的良才美質(zhì)跑去追求世俗皇權,只怕老李家追認的祖宗,道教的祖師爺太上老君得當場顯圣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