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車緩緩的開動了。
聶思平看著過道另一面的女孩,她正望著窗外微笑著。
聶思平忽然想起一句詩。
Quiero hacer contigo
lo que la primavera hace con los cerezos
這是智利詩人巴勃羅聶魯達寫給愛人的詩句。
這句詩的意思是:
我想對你做
春天對櫻桃樹做過的事。
聶思平覺得,這世界上無趣的偽君子太多,像這樣下賤而又直白的詩句反倒顯得可愛。
想到這里,聶思平笑了,他覺得自己比那些道貌岸然的偽君子強得多。至少自己活的真實。
聶思平一直覺得自己是個詩人,他曾經(jīng)把自己的詩寄給過很多的報社,可是每次都杳無音訊,石沉大海。
聶思平覺得問題一定出在那些不識貨的編輯身上。聶耳姓聶,自己也姓聶,聶魯達的名字里也有個聶字,自己本該是個值得拿諾貝爾文學獎的偉大詩人。
可惜這些凡夫俗子們不懂得自己的好??赡茏约阂惨穸鸥σ粯?,一輩子郁郁不得志,死后才被庸人們發(fā)現(xiàn)自己的偉大。
想到這里,聶思平忽然有些想哭。
倒不是為了自憐自艾,而是為了人們的鑒賞水平是如此之低而感到悲傷。
如果有人能教育他們的話,那也一定就是自己了吧?自己肩負著讓全人類升華的重任。
想到這里,聶思平不禁又有些得意。
聶思平一邊想著,一邊偷偷的用余光瞟那個正在看風景的女孩。
那女孩真的太好看了。雖然外面下著大雪,可是看到那女孩笑的時候,聶思平如沐春風。
聶思平想去認識一下這個女孩。作為一個詩人,一定要有一個驚天地泣鬼神的獨特開場才行。
直接問她的名字?
似乎不太好,顯得太輕浮了。
先給她作首詩?
似乎也不太好。萬一她和那些庸人一樣不懂自己的偉大,反倒會讓自己覺得失望。
假裝問路?
可是這是在火車上,自己問路就顯得太刻意了。
聶思平有些犯了難。他不知道應該怎么和這個女孩認識一下。
就在這時候,女孩站起了身,走向了車廂一端的吸煙區(qū)。
機會來了!聶思平趁機從隨身帶著的筆記本上撕下一頁紙來,把聶魯達的名句寫在了上面。
我想對你做春天對櫻桃樹做的事。
然后他把這張紙疊成了飛機,向著女孩的座位上扔過去。
飛機在車廂里劃了一道七扭八歪的弧線,然后準確的落到了女孩的座位上。
聶思平心中竊喜,女孩看到紙飛機一定會打開看看上面的字,然后就被自己超高的文學素養(yǎng)所折服。
女孩回來了,聶思平看到女孩一步一步的走向她的座位,心里不免有些緊張。
女孩正要坐下,一低頭,看到了那架載著聶思平希望的紙飛機。
聶思平有些激動。
可是緊接著,他就被當頭潑了一盆涼水。
那女孩撿起座位上的紙飛機,看都沒看就扔在了一旁的垃圾盤里。
聶思平的心情一下子跌到了谷底。
可是聶思平仍然沒有放棄,他想找個別的辦法和女孩搭話。
忽然,聶思平靈機一動。
女孩去吸煙區(qū),說明她抽煙。去一次就還會去第二次,自己可以去吸煙區(qū)等她!
想到這里聶思平又有些得意。不愧是自己,果然自己的智慧不是那些凡夫俗子可比的。
聶思平站起身來,從鄰座的面前擠了出去。
鄰座是一個微胖的中年婦女,此時已經(jīng)睡著了。被聶思平蹭到了膝蓋,從睡夢中驚醒。
她橫了聶思平一眼,似乎是想用眼神表達自己的不滿。
可惜聶思平根本沒看見。
聶思平來到吸煙區(qū),這所謂的吸煙區(qū)不過就是兩節(jié)列車之間的連接處。門邊上有小小的凹槽,不知道是不是煙灰缸,反正里面塞滿了眼頭。
吸煙區(qū)的地上也零零散散的扔著抽完的煙頭,顯得又臟又亂。
聶思平是不抽煙的,他覺得作為一個高級知識分子,抽煙是一件有辱斯文的事。
這里還沒散去的煙味,讓聶思平隱隱有點惡心。
如果以后在一起了,一定要讓那女人戒煙!聶思平捏了捏鼻子,皺著眉,在心里暗暗決定。
可他左等右等,一直沒有人來。聶思平看著那扇門,有些焦急。
聶思平站的有些累了,于是蹲下身,背靠著一面墻壁。
聶思平覺得自己的頭越來越重,眼皮也好像裝上了磁鐵,越來越睜不開眼。
聶思平一個出溜坐在了地上,竟然就這么在吸煙區(qū)睡著了。
“同志,同志醒一醒。”
睡夢之中,聶思平忽然覺得有人在推自己。
耳邊傳來一個非常溫柔的女聲。
聶思平一個激靈從睡夢中醒來。
是她來了!聶思平一把抓住那個女孩的手,睡眼朦朧,他看不清面前的女孩的長相。
“我想和你做春天對櫻桃樹做的事?!甭櫵计焦首魃钋?,用十分做作的低沉語氣說到。
女孩沒有說話,可能也是被聶思平的反應嚇蒙了。過了好一會,女孩從聶思平的手中抽出了自己的雙手。
“你怎么隨便就摸別人?流氓!”女孩一巴掌打在聶思平臉上,打的聶思平七葷八素。
聶思平捂著臉,一下子睡意全無。他仔細的看了看面前的女孩。
這哪里是自己當初看的女孩?分明是個女乘務員!
一時之間氣氛有些尷尬。
“對不起姑娘,我認錯人了?!甭櫵计较乳_口了。
“行了,你該下車了啊?!迸藙諉T皺著眉,滿臉厭惡的橫了聶思平一眼,轉身離去。
聶思平揉了揉臉,也回到了自己的車廂。
列車馬上要到站了,那個坐在自己鄰座的中年大姐已經(jīng)收拾好了東西。
而那個女孩的位置,早已空無一人,應該是在之前的某一站已經(jīng)下車了。
“唉,可惜了。”聶思平嘆了口氣?!斑@么漂亮的女孩,竟然抽煙?!?p> 聶思平自言自語著,走回自己的座位上收拾了自己的東西。
火車進站了,伴隨著進站的廣播和汽笛聲,人群自覺的聚集到了車廂的兩端。
看著聚在兩端的人群,聶思平忽然又有了一種優(yōu)越感。
只有自己一個人不著急,果然自己和這些庸人不一樣,自己是有大將之風的。
帶著這種想法,聶思平滿意的下了車,臨走出車廂的時候,還對車廂外的鐵路工作人員微笑點頭示意。
又是充實而有意義的一天。
聶思平想著,獨自走出了火車站。
太陽西垂,天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