銅中鹽田近些年飛速擴增，出產(chǎn)食鹽價格低廉并且質(zhì)量上乘，其根本原因是附近白云門在背后暗中把控，利用其弟子姜辰的術(shù)在官家的鹽田上不斷斂財。
兩個月前，銅中鎮(zhèn)三河村，一名少年于雙發(fā)明新型制鹽法。
白云門懼怕技術(shù)流傳出去，取代其在鹽市上的地位，為防止信息流出選擇在三天之內(nèi)殺害附近三個村莊共二百一十五名無辜村民，因其中大多都在鹽田工作，故銅中鹽田經(jīng)由上頭清河府對外聲明停產(chǎn)。
于此同時，白云門聯(lián)通清河知縣張賢，為了爭取徹底抹除證據(jù)的時間選擇逐漸對外上報附近村民的虛假失蹤信息，對鎮(zhèn)里宣稱有妖獸襲擊，下了命令讓居民避免出城或前往附近村莊或鹽田一帶。
按照常理，銅中一帶有妖獸作亂的任務(wù)都會經(jīng)由山海樓發(fā)配到白云門手中，但恰好蘇言提前打了招呼，于是銅中失蹤案便交由了劍宗處理。
一個月前，在銅中鹽田停產(chǎn)時間內(nèi)，白云門依舊在后山自行生產(chǎn)食鹽，其中一名弟子因為賭錢欠債幾十兩，便偷著將一批鹽貨賣給了寧陽城商會會長王侯威。
六月二十五日，蘇言和宋云荷抵達銅中，他們面對著的是布置完好、村民就像是昨天才失蹤一樣的三河村，還有一頭白云門飼養(yǎng)并可供謝永寧驅(qū)使的人面。
白云門將二百一十五人的尸體雪藏，并在村民失蹤的時間將尸體喂給人面，那妖獸肚子里的尸體消化程度不一，和卷宗里村民逐漸失蹤的情況吻合。
六月二十六日，宋云荷和蘇言與白云門弟子道別，但因為兩人之前與王掌柜有過接觸，知道了他曾經(jīng)在銅中鹽田停產(chǎn)期間依舊私自運貨的事實，察覺了其中的貓膩之后選擇中途折返。
六月二十九日，兩人混入山門，偷聽到了談話，確認了白云門的罪狀。爭斗過程中，白云門大弟子謝永寧被劍宗弟子宋云荷當(dāng)場斬殺，其余弟子皆被俘虜，清河知縣張賢當(dāng)場認罪，被押送至京城候?qū)彙?p> 白云門宗主白海峰失蹤，疑似死亡。
蘇言從頭到尾，絮絮叨叨地將這份山海樓特意送來的報告讀完，冷風(fēng)吹拂著麻紙，發(fā)出清澈的響聲。
張白安在聽到蘇漁的話后慌張了一段時間，畢竟她從小到大都沒怎么離開過爺爺，但是這焦慮的情緒并沒有持續(xù)多久，便最終被邀請加入劍宗的喜悅吞沒，整個人看起來心情還算不錯。
蘇言走到師傅身邊，神情嚴肅。
“你心情看起來好差?！碧K漁望了望，笑著說道，“有什么想跟我說說的嗎？”
“沒有?！?p> “真沒有？”
“師傅你沒有真正解決問題，只是將它延后了而已?！碧K言想了想，終究還是把話說了出來，“相比一個早晚都要被發(fā)現(xiàn)的謊言，不如我直接跟她說清楚，一了百了算了?！?p> 蘇漁眨了眨眼。
“我可不想讓那小姑娘起床聽到的第一件事就是爺爺快死了?！彼f，揪了揪蘇言的臉頰，“慢慢來，一點一點滲透給她一些信息，最后在全盤托出；不騙她，也不要那么殘忍，事情并非只有黑白兩種選擇，這樣做，可能對雙方都好些?！?p> 蘇言愣了愣，然后長長的嘆了一口氣。
“是我疏忽了?！彼f。
蘇漁搖了搖頭，無所謂地道：“你才十五，別要求自己太多?！?p> 蘇言不置可否，他望著蘇漁凝視著遠方田野山巒的面孔，微微有些發(fā)愣。
“可師傅，你不怕嗎？”
“怕什么？”
“怕自己現(xiàn)在任何一點細小的決定，都會影響一個孩子未來的一生。”他說，“我總覺得自己要想出一個辦法來，徹底消除隱患，可是卻又沒法做到。”
蘇漁笑了。
“世上沒有完美的辦法，在權(quán)衡后選擇自己認為的最優(yōu)解，這就足夠了；至于后果這種東西，要是我連責(zé)任都不敢承擔(dān)，那還算什么大人？”
“哪怕我現(xiàn)在的決定對張白安是不好的，是會讓她以后痛苦的，但是，我現(xiàn)在也必須要這么做?！?p> 她想了想，又接著說道：“我不想讓你，或是云荷兩個小孩來承擔(dān)這個責(zé)任，如果真那么干，我也就不配當(dāng)你們師傅了?！?p> 蘇言沒有說話，他抓了抓頭發(fā)，低沉地說道：
“可能，我在白云山上義憤填膺，只是在安慰自己而已?！彼f，“我覺得自己是正義的，但欺騙清河的百姓，欺騙張白安，又怎么算的上是對的呢？”
蘇漁搖搖頭。
“你想太多了。”她說道，“我只希望你能活的開心一點，活得自在一點，大義是圣人佛祖才會去考慮的，至于你，無論是天下無敵還是當(dāng)個混吃等死的廢物，你在我眼里就只是蘇言而已?！?p> “一個普通的小屁孩罷了?！?p> 蘇言不說話了，他低著頭，微微露出一個微笑，他聽著身邊的師傅哼著曲，兩人坐在門前的石階上吹著清晨微涼的冷風(fēng)，有那么好幾個瞬間，蘇言想說他在人面的幻象里看見了他父母，但是不知為何，這想法最終沒有說出口，只是偷著看向師傅，小聲說道。
“要是想讓我活得開心點，師傅你看每個月的零花錢，能不能多一點......”
“風(fēng)太大，我沒聽見?！碧K漁猛地站起身，向屋內(nèi)走去，“有要緊事情再說，我現(xiàn)在要去補覺了?！?p> “......”
她推開房門，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轉(zhuǎn)過身，輕輕揪了揪蘇言的臉。
“干什么？”蘇言疑惑道。
“不干什么?！彼郎睾偷乜聪蛩?，“總覺得你最近，好像稍微長大了一點?！?p> “我是大了，不對，我是長大了?！碧K言皺了皺眉，“怎么突然說這個？”
蘇漁搖了搖頭，伸了個懶腰。
“果然，同意云荷加入劍宗是對的啊。”
“等一等。”
蘇言猛然驚覺，站起身追了過去，“難道不是因為她是太尉的女兒嗎？”
“誰知道呢？”
蘇漁狡黠地笑了笑，關(guān)上自己的房門，吐了個舌頭。
“我要補覺了，午飯前都不要打擾我?！?p> 蘇言呆呆的站在門前，隱約聽到屋外傳來張白安和宋云荷兩人的對話聲。
“垃圾人姐姐，你看到我放在桌上的蜜餞了嗎？”
“都說了給我叫師姐啊，混蛋小孩?！彼卧坪膳鸬?，“我不是跟你道過歉了嘛?！?p> 蘇言眨眨眼，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