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鄭嘉言只關(guān)心江沛一個人態(tài)度
“姑奶奶年紀(jì)輕輕,倒是牙尖嘴利,不愧是鳳儀書院的學(xué)生。”
???不等江沛還擊。
“娘!莫要胡說!”孔筱雨將孩子放下,連忙起床下地:“姑姑,筱雨帶娘親,給姑姑賠不是了?!?p> “兒啊,你這是做什么?”孔母過去將人抱住。
“沒必要,你是你,親家母是親家母?!苯婵粗鴥扇耍骸坝H家母,既然年老昏聵,就要記得何為言多必失。
你今兒個懲一時口舌之快,可有為你女兒考慮過半分?我是長輩,若要想要為難她,以泄今日之不快,親家母又能如何?”
孔母將女兒扶回床上,盯著江沛沒有說話。
“姑姑……”
“你娘這么大一個人,難道你還要替她辯解是她不懂事嗎?”江沛臉色微寒:“此事就此作罷,不要再提,你們母女許久未見,好好敘舊吧?!?p> 江沛徑自出了門,去往坊間散散心。
也不知道哪一家的遠(yuǎn)征人,又傳來噩耗,上街撒了一層紙銅錢。
小風(fēng)一吹,紙銅錢紛紛揚揚,還真是意境凄涼。
“無論天下興亡,皆是百姓苦?!苯嬗腿簧龈锌?。
“恩娘,恩娘?!苯婊仡^。
鑲著金玉的高大馬車,徐徐停在路中間,鄭嘉言從馬車?yán)锩驺@了出來。
后面陸陸續(xù)續(xù)有馬車停在鄭嘉言馬車后面,由數(shù)十輛馬車組成的車隊,堵在大街上。
神秀的駿馬,精美的馬車,立即引來無數(shù)的圍觀。
人群中議論紛紛。
“這些貴人打哪來的?來這做什么?”
“感覺不像是壞事,你看都沒有帶兵器的護(hù)衛(wèi)了。”
“后面還是小廝抬著東西,這怎么回事???”
“難道是邊關(guān)大捷,朝廷來了封賞?”年長的猜測。
這個猜測傳播開,那些原本麻木的眼中,頓時亮起一點點光。
上一次,朝廷前來封賞,已經(jīng)是十年前的事情了,但那時的盛況,在場大多數(shù)都該記得。
“大人?”有些膽大的朝鄭嘉言喊了一聲。
鄭嘉言一臉莫名其妙,她又不是官,這些人干嘛喊她大人?
沒有想象中呵斥,沒有兇神惡煞的護(hù)衛(wèi),底下人的頓時變得大膽起來。
“大人,是來送封賞的嗎?有我家的名字嗎?”
“大人?。∮形壹业拿謫??”
群情激動的圍觀群眾,圍住鄭嘉言的馬車。
“誒……你們別激動,別扯我裙子!”
混亂中,也不知道誰扯了鄭嘉言的裙子,驚慌失措的貴族少女,下意識直接一腳踹了出去。
又驚又慌,鄭嘉言這一腳用上了十層十的力道。
而被她踹到的人,只是一個長年營養(yǎng)不良、虛弱無力的老人,哪里經(jīng)得住九品武道的全力一踹。
一瞬間,頓時那人被鄭嘉言踹后退,連帶老人身后的人,通通被踹翻在地上,擁擠的人群硬生生被鄭嘉言一腳踹出一條通道來。
老人壓在他身后的殘疾中年人身上,一動不動,生死不知。
頓時人群雅雀無聲。
被壓倒的中年人,伸手探了探老人的鼻息,頓時將老人推開,連滾帶爬的跑來,嘴里還大叫著。
“死人拉!死人拉!李家老漢死啦!!”
江沛大驚,趕緊跑過去檢查那老人,胸骨塌陷,應(yīng)該就是鄭嘉言踹得,已經(jīng)是氣息心跳全無。
江沛只覺得心冷。
“恩娘。”鄭嘉言一臉惶恐。
江沛轉(zhuǎn)頭看了她一眼,心中酸澀難當(dāng)。
“你來這里做什么?”語氣微怒。
“今日恩娘侄孫子洗三,我來捧個場?!编嵓窝源诡^喪氣。
江沛心中一堵,不知該如何言說。
“怎么了?這是到地方了嗎?”后面馬車的貴夫人,在侍女的服侍下,踩著馬夫的背脊下馬車。
“喲~怎么死人了?”貴婦人拿手帕掩住口鼻:“怎么死的?”
那夫人滿頭珠翠,綢緞的料子,在陽光下微微發(fā)光,舉止閑適,神情高貴。
她與這滿是凄涼的坊間街道如此格格不入。
“我……”鄭嘉言咬了咬嘴唇:“是我?!?p> 貴婦人略驚,眼看鄭嘉言就要哭出來,不由開解:“嗨~多大點事啊,別哭。是那些刁民大不敬,冒犯在先,便是打死又如何?別放在心上,待他家人過來賠點銀錢便是?”
“打死又如何?賠點銀錢便是?人命在你們眼里究竟算什么?”江沛怒而起身。
貴婦人目光微冷:“不然了,一個區(qū)區(qū)軍戶,卑賤下作,還要一個金珍玉貴的世家小姐給他抵命嗎?”
“鄭嘉言,你也這么認(rèn)為嗎?”江沛看著低頭不語的鄭嘉言。
“恩娘怎么想了?殺人償命,天經(jīng)地義是嗎?”鄭嘉言拔出腰間匕首:“既然恩娘想要我抵命,那我抵命便是!”
說著握住匕首,就往脖子上捅。
貴婦人捂住嘴巴,一道人影閃過,來人出手如電,打掉鄭嘉言手中的匕首,叮一聲,匕首落地,啪來人順手給了她一個耳光。
“你怎么如此糊涂了?為這點小事要生要死?”
“哥?!编嵓窝源诡^低聲喚道。
來人俊美無雙,真是鄭嘉言大哥,有大楚第一美男之稱的鄭嘉澤。
“我的小祖宗,你這是做什么???我看看傷沒傷到?”之前的貴婦人也趕緊圍過去上上下下仔仔細(xì)細(xì)將鄭嘉言檢查了一遍。
江沛看著一幕,又看一眼地上的老人,凹陷的臉頰,瘦骨嶙峋的身體,心中更加酸澀,嘴角勾起一抹嘲諷的笑意,自語道。
“還真是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p> “江姑娘,今日應(yīng)鄭小姐之邀,我們是來府上賀喜的,姑娘這般為了路人,這般為難客人,可不是待客之道?!辟F婦人款款走過來。
“諸位地位尊貴,是我江家高攀不起,還請回?!?p> 聽見大侄子的聲音,江沛回頭看了一眼,江無羽與孔氏夫婦一起走了出來。
“小孩子胡說什么!”孔夫人訓(xùn)斥一句,當(dāng)即迎了上來:“宋夫人?!?p> “孔夫人怎么在這里?”
“這是小婿,今天正是小婿添丁洗三的大好日子。”
“那真是巧了,前日令婿的姑姑,才救了公主、謹(jǐn)繡還要一干貴女,我們今日應(yīng)公主與鄭小姐之邀,前來賀喜的。”
孔夫人笑得更加開心,女婿一家能攀上公主,攀上鄭家,已經(jīng)的好日子還在后面了。
“多謝,多謝?!笨追蛉诉B連道謝,又問:“怎么不見公主了?”
孔夫人臉色僵了一下:“公主出了宮門,又被宮里叫了出去,但是她的貼身侍女代表她來了。”
那邊孔大人也與鄭嘉澤搭上了話。
江無羽與江沛也在說話,江無羽通過江沛知道事情始末,而江沛則知道這老人悲慘而又平平無奇的一生。
他叫李三,李家行三。
十六歲出征,六十歲因為重病幸運的活著回來了。
但是他的家人,兒子、女兒、孫子……全都葬身在邊陲。
此后貧苦困頓,靠乞討為生。
飽受壓迫剝削的一生,最后被貴族少女結(jié)束。
完美呼應(yīng),堪稱絕妙。
像他這樣的人軍戶巷有多了?大概是不計其數(shù)。
“這些刁民,簡直不知死活,今日驚擾小姐之人,老夫必定責(zé)令嚴(yán)查,一個都不放過,全都下到大獄里面去!”了解事情始末之后,這位孔大人發(fā)出義憤填膺的斥責(zé)。
江家姑侄的臉色一下變得極其難看。
“大人,這些人只是無知冒犯,也并未傷害小姐分毫,反而自己丟了性命,何必將這些無辜之人下入大牢?”
這些普通人一旦入獄,不死也要掉一層皮。
“啪!”孔大人直接走過去,扇了江無羽一耳光:“無知小兒,這兒輪得到你多嘴多舌嗎?”
看,這就是權(quán)貴。
“大哥!”江無恙沖了出來:“你個老不死,竟然敢對我大哥動手!”
江無恙作勢就要打孔大人。
眼見場面大難,江沛不由大喝一聲。
“都住手!”
江沛先是瞪了江無恙一眼。
“他是筱雨的父親,你今天將他打出一個好歹,讓筱雨怎么辦?”
“你這么一個蠻橫不講理的人,怎么會生出筱雨這么知書達(dá)理的女兒,當(dāng)真是親生的嗎?”
……孔氏夫婦臉都白了,孔大人作勢揚手,卻顧忌虎視眈眈的江無恙,深深克制了下來。
“鄭小姐?!苯婵戳艘谎坶L長的車隊:“你的好意,我心領(lǐng)了。但請回吧?!?p> “恩娘……我……”
“不必多說了,今天之事并不是你的錯。”江沛看著她:“可是你若不來,他便不會死?!?p> 鄭嘉言不由自主后退幾步,面如死灰。
“你是八大世家的嫡系小姐,而我是平平無奇普普通通的平米百姓?!苯胬^續(xù)道:“我高攀不起?!?p> “不是,恩娘,我……”鄭嘉言急得眼淚都掉下來,只能無助地望向自家大哥。
“江姑娘,舍妹驚慌失措之下,失手傷了人,確實不該。回家之后,在下一定嚴(yán)加管教?!编嵓螡稍捯粢晦D(zhuǎn):“可是,姑娘因此就要與舍妹絕交,是不是太過無情了?”
“無情?我再無情也比不過諸位視人命如草芥。”江沛面上勾起嘲諷笑意:“殺了人,還能帶回家管教?”
“哈哈……”江沛笑得不可抑止,眼淚都笑出來了:“不知諸位,聽說過一句話沒?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p> 剛剛踏入這條街的顧慎之,因為這句話停下的腳步。
“鄭嘉言!”江沛聲音變大:“我且問,今日你是傷心難過,是因為失手殺人良心不安,還是因為我與你絕交?”
“我……”鄭嘉言愣在原地,渾然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你是金珍玉貴的世家小姐,他是卑賤下作的區(qū)區(qū)軍戶,你天然比他高貴,你殺他便是該死,他不小心碰你,也是該死?!對嗎?”
“我……”鄭嘉言囁嚅這被江沛逼得節(jié)節(jié)后退。
“你鼎衣玉食,他食不果腹,他在邊關(guān)奮戰(zhàn),你在京城享樂。全因為你出身世家,而他出身軍戶。”
“這有何不對嗎?”貴婦人插嘴:“這些卑賤的軍戶,除了死在戰(zhàn)場,還有存在的意義嗎?”
聽聞此言江沛滿腔悲憤,環(huán)顧四周,人人臉上皆是如此。
軍戶天生卑賤,不值一提。
“沒有他們守疆衛(wèi)土,你憑什么在這里作威作福?”
“他們守疆衛(wèi)土?戰(zhàn)場勝負(fù)是有武道強(qiáng)者決定,這些軍戶能頂什么用?還真以為大楚大勝仗靠得是他們嗎?”貴婦人一臉不屑,又道:“沫陽鄭家,軍功累累,這些充當(dāng)炮灰的軍戶,也配與他們相提并論?”
還真是冥頑不化,不可救藥。
江沛懶得再說,心中更加堅定,將這一切不平等通通推翻掉的想法。
“無羽,無恙,我們回去?!苯婊謴?fù)平靜。
控訴根本這些權(quán)貴良心發(fā)現(xiàn),他們需要勞動改造。
“恩娘?!编嵓窝宰妨松蟻恚骸拔铱梢愿阋黄??!?p> “鄭小姐自重,江沛高攀不起?!苯娉槌龅淖约旱氖?,帶著江無羽兄妹離開。
冷冰而疏離。
“恩娘,你要怎樣才能原諒我?”
“等你認(rèn)識到自己的錯誤?!?p> “可是,你總要我做錯了什么?”
江沛沒回答,只留下一個無情的背影。
“鄭大人,您看此事?”孔大人斟酌著開口。
“嘉言,你說了?”鄭嘉澤擦干眼淚:“你們?nèi)柖髂铮髂镎f怎么處理,才能原諒我,就什么處理?”
鄭嘉澤眉頭微皺,回想剛剛那位江姑娘所言,又看到妹妹的任性。
“她想要抵命,你也抵。”
“我這條命,本來就是她救的,她想要我抵,那就抵?!?p> 鄭嘉澤還想再抽她一巴掌,無可救藥。
“孔大人,公事公辦,該怎么辦就怎么辦!不用給鄭家面子!”鄭嘉澤說完轉(zhuǎn)頭就走。
“?”孔大人一臉茫然,那該怎么辦?
這鄭大人是什么意思?總不能將鄭小姐下大獄吧?
孔大人最后恭恭敬敬將鄭嘉言請回衙門,單獨安排一件客房,好吃好喝地伺候著。
不想第二天,鄭嘉澤就讓人傳話,哪有犯人住客房的道理?
孔大人又慌不迭派人打掃大牢,恭恭敬敬讓鄭嘉言請了進(jìn)去。
其間,鄭家女眷不歇氣進(jìn)來探望鄭嘉言,好說歹說,讓她給大哥低個頭,道個歉,好出去。
但是鄭嘉言只關(guān)心江沛一個人態(tài)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