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你能安排自己流放到華亭去嗎?
陳三的死,在軍戶巷沒有掀起任何波瀾。
同宗的侄子將他用草席一裹,直接埋在了城外亂葬崗,好歹有個墳頭,日后年節(jié),想必也是來拜祭。
孔夫人這些天來得十分頻繁,說是來探望女兒外孫,其實一直想要試探江沛的口風。
鄭嘉言正被關(guān)進大牢,這是江沛沒想到了。
仔細聽下去,孔夫人口口聲聲說鄭嘉言受苦了,臉都尖了。
有說鄭嘉澤也是一個狠心的,哪有這么不依不饒非要讓自己親妹妹坐牢的。
還說,聽說鄭家就是這兩人嫡系,板上釘釘?shù)募抑骼^承人,這鄭嘉澤別是想要乘機下黑手。
這都哪跟哪。
反正天南地北,能說的她都說了,單單沒說她那身為府尹的丈夫會怎么給鄭嘉言判罪。
并且聽那口氣,估計若不是鄭家兄妹鬧意見,鄭嘉言就該當場無罪釋放。
胸中一腔激憤平息之后,江沛也不知道這事情該怎么辦?
真要讓鄭嘉言抵命嗎?
那日鄭嘉言畢竟不是蓄意傷人,更像是一場意外。
可是……
江沛不敢輕言斷人生死,只能保持沉默。
孔夫人走了之后,江沛坐在美人靠上,望天發(fā)呆。
“姑姑?!苯瓱o羽略有些為難地走過來。
主要是母親囑咐他的事情,讓他開口實在有些為難。
“怎么了?”江沛轉(zhuǎn)頭。
“姑姑,還記得樓簡嗎?”江無羽將衣襟放下做了下來。
“樓簡?”江沛疑惑,仔細翻了翻原主的記憶,并沒有找到關(guān)于這號人的記憶。
“小時候,他經(jīng)常來家里幫忙,后來去邊關(guān)從軍。姑姑,還記得嗎?”
江沛皺眉回憶,隱隱約約想起一個瘦皮猴一樣的男孩。
“他不是幾年前,死了嗎?”
“他沒死?!?p> “沒死?”
“據(jù)說是北上的商人撿到,救回了一條命,人還幫弄了另外的身份,如今在信王府上做客卿。”
“樓簡?客卿?”江沛重復一遍:“這跟我有什么關(guān)系?”
“前兩日,佑生洗三的時候,他也來了,姑姑又主意到嗎?”
江沛回憶了一下,那日家中好像除了顧慎之,似乎是還有一個文士打扮的人。
出于對于本土文化的尊重,江沛并未向前與他打招呼。
只是同春花家那胖丫逗了幾句,可好玩了。
至于樓簡……江沛搖了搖,是在不記得那號人了。
“你東拉西扯的到底想說啥???”江沛狐疑。
“洗三時,樓簡母子也曾過來賀喜,后來他娘同娘親談起了姑姑的婚事……”
“然后了?”
“若姑姑愿意,他想約姑姑見一面?!?p> 江沛眼睛瞪大老大,不可置信看著自家大侄子。
我侄子想讓去我相親怎么辦?
“就是相看相看,若真是看不上眼,那也無妨,侄兒覺得……”
“你覺得,你覺得你去好啦?!苯鏇]好氣。
仔細回憶一下那人,高高瘦瘦,斯斯文文,沒想到一見面,就看上了人家姑娘。
“你剛剛說他在王府做客卿,按說他應該看不上我吧?”江沛懷疑道。
“客卿耶,還是信王的心腹謀士。以信王的如今在南庭的權(quán)勢,他遲早可以入南庭封侯拜相?!?p> 江沛頓了一下,雖然不知道當年的瘦皮猴為何又這么大成。
“但是這樣的人,你想想他為什么會看上我?你姑姑又是傾城絕色?!?p> “可是……如果不是看上,他提這個圖什么?”
……江沛還不好反駁,畢竟沒財沒色是她剛剛自己說得。
“姑姑,今日心事重重,去散散步,換換心思,也是極好的?!苯瓱o羽繼續(xù)勸說。
“那不如一起,叫上無恙,再叫上顧慎之,我們一起去城外散散心?!?p> ……江無羽該如何給母親回話。
姑姑答應了,但是跟想好的不一樣。
兩人的花前月下,變成了集體秋游。
“你也想,若是只有我和他,不僅生分,還局促,你們一起反而氛圍更好。”江沛反過來勸說江無羽:“孔夫人走得時候不是說了嗎?她明天還來,家里有又人照看,總不能你比人家親娘還照顧得到位?”
被江沛一說,江無羽竟然有些心動。
趁著送晚飯的功夫,與媳婦兒商量了一下,得到媳婦兒的鼎力支持。
“姑姑,說得也沒錯,兩個陌生人相處,確實尷尬?!笨左阌晷睦锼闪艘豢跉?。
明天總算不用擔心姑姑會暴擊親媽,孔筱雨真是心累。
“這些天,讓你擔心了。”江無羽似乎看透孔筱雨的心思。
“我勸過娘,讓她不要老是來。免得與姑姑爭執(zhí)起來,到時候兩家都難看?!?p> “除了第一天,姑姑好像沒吃過虧?!苯瓱o羽調(diào)笑著問媳婦兒:“你究竟擔心誰?”
孔筱雨拿小圈圈錘他:“別說笑了,鄭家的事情,姑姑到底是什么章程?我聽娘說,他們怎么法子都想了,但是那鄭小姐鐵了心待在大牢里面不肯出來。”
“我也不知道姑姑怎么想得?!?p> “難道她還真想讓鄭小姐抵命?”孔筱雨有些擔心,她怕鄭家報復江家,也怕爹娘卷入其中,難以全身而退。
“應當不至于吧?!?p> “不如你去問問姑姑的想法?!?p> 江無羽看了一眼媳婦兒最后點頭答應了。
吃過晚飯,江沛回了房間,江無羽緊跟著就上去敲門。
“還有什么事情?”江沛打開門,卻堵在門口,沒打算讓江無羽進門。
“侄兒就像問問姑姑,關(guān)于鄭家……”
江沛嘆氣。
相親她都點頭答應了,大侄兒這是得寸進尺啊。
“別問我,鬧市殺人這種事情,該怎么判刑,是官府的事情,我管不著。”
……江無羽都不知道這話該怎么接。
這法子孔大人們他們試過,升堂穿證人,宣人犯,最后宣判,完完整整走了一整套。
最后的結(jié)果當然是無心之失,賠了銀兩給被害人家屬。
被天上餡餅砸了一個正著的同宗們,紛紛喜笑顏開,比較自己諒解,不計較了。
鄭嘉言有罪,有錢抵了,當堂無罪釋放。
這些都不重要,堂上宣判完,鄭嘉言堂下就罵了起來。
她罵陳家同宗無情無義,她罵孔大人徇私枉法。
差點沒給孔大人當場氣背過去,沒見過這么不開眼,非要自己找死的。
若不是鄭家的小姐,尋常人真就秋后處斬了。
“那孔大人的宣判,到底是不是徇私枉法了?”江沛聽完,認認真真地江無羽。
“依大楚律,無心之失,得家屬諒解,確實可免死罪,但是當判流放苦役。”江無羽斟酌了一下。
“這可流放苦役,對于權(quán)貴人家來說,可操作的空間太多,想必孔大人也是不愿意開罪鄭家,才直接當堂無罪?!?p> “若是換做平常人家,首先拿不出銀錢,便得不到諒解,更不用說無罪了?!苯婀雌鸪爸S的笑意。
“陳三同宗愿意諒解,除了銀錢之外,何嘗不是畏懼鄭家的權(quán)勢?!?p> “姑姑。”江無羽無奈嘆息。
“我理解,真的。既然官府這么宣判,那放了她便是?!苯婧仙祥T扉。
打開群聊界面看了一眼,群里一片安靜,也不知道興修水利的事情,夜薇月籌劃的如何了。
不過不重要了。
江沛翻出她現(xiàn)在所有的積蓄,一共三兩六文。
有點后悔了,她是不是不應該拒收那些人的禮物。
地主的羊毛不薅白不薅,不薅他們的羊毛,怎么振興自己的偉大事業(yè)了?
江沛繼續(xù)整理制作上下五千年歷史文檔,然后一股腦發(fā)給顧慎之。
對于她的行為,系統(tǒng)表示強烈譴責,但是并不能制止。
就像江沛所說的,它只能阻止江沛直接將萬有引力告訴牛頓,并不能阻止江沛提前朝牛頓頭上扔蘋果。
故事不違背系統(tǒng)的原則。
但是憑系統(tǒng)對顧慎之的了解,它已經(jīng)看到了結(jié)局。
從歷史變遷之中,總結(jié)出某些規(guī)律那些遲早的事情。
不過就算這樣,它依然可以安慰自己,上層建筑由經(jīng)濟基礎(chǔ)的決定,社會制度由生產(chǎn)力發(fā)展決定。
就算顧慎之總結(jié)出來決定性的社會發(fā)展規(guī)律,也無濟于事,搞不好大事情。
不曾想,江沛直接去穿越之家論壇發(fā)帖了。
《我殺進皇宮,掀了皇帝龍椅,把天下還給天下人》
下面還在寫了具體的一二三四五,可想而知這位菜鳥的發(fā)言,被論壇老哥直接噴成狗。
無視歷史發(fā)展規(guī)律的人,必然被歷史車輪碾壓成肉餅。
尊重,祝福。
殺進皇宮?請問樓主幾個師?
人在異世,剛剛落地,給樓主幾個建議,首先解決能源問題,其次能源的普遍性,通用性。
諸多回復之中,江沛勉勉強強找到可以稱之為建議的回復,篩選之后,可有切靠譜的回復就更少了。
江沛總結(jié)之下,首先,要發(fā)展武力;其次,就是能源問題,以及錢,還有糧食,林林總總,在紙面列出來,寫了滿滿一張紙。
目標有了,看著僅有的三兩六文,江沛一臉愁苦。
那位老哥說錯了,殺進皇宮,請問我兜里有幾個子?
首先,得有一塊地,作為發(fā)育根據(jù)地。
京都周圍就別想了,不僅是地貴,更重要的是……在皇帝眼皮下密謀造反,請問你有幾個腦袋?
天高皇帝遠。
江沛從系統(tǒng)里面調(diào)出來地圖,目光鎖定在溫暖的南方。
未來糧食可以種三季,還有廣袤的海洋資源可以開發(fā),關(guān)鍵天高皇帝遠。
在弄個小島,易守難攻。就算暴露也有恃無恐。
為什么她這么熟練了?一定是種田文看多了。
在穿越到這個玄幻世界小半個月之后,江沛確定了一個小目標,離開京城。
她要走農(nóng)村包圍城市的路線。
不由自主想到還在大牢里面不肯出來的鄭嘉言,根據(jù)大楚的律法,她想要離開京城有點難度,但是鄭嘉言眼看就要流放,不如讓她去先去?
之前還不想搭理人家,轉(zhuǎn)眼就要把對方當工具人。
江沛不覺得自己無恥,畢竟權(quán)貴的羊毛不薅白不薅,有權(quán)貴工具人不用白不用。
想要事業(yè)成功,必須團結(jié)一切可以團結(jié)的力量。
權(quán)貴也是改造的。
江沛琢磨去見鄭嘉言一面,在第二天向孔夫人提出這個想法的時候,孔夫人高興得差點哭出來。
這位姑奶奶終于點頭了,有江沛的勸說,她就不信鄭嘉言還能賴在牢里不出來。
鄭嘉言在大牢這段時日,對于孔大人正常工作的開展,造成了極大影響。
別說嚴刑拷打,獄卒們連句重話都不敢說,很多案子都擠壓了起來,孔大人的頭發(fā)都愁掉看許多。
江沛在孔夫人陪同下,進了牢房,然后她就驚呆了。
這是傳說中牢房。
被搭理得干干凈凈不說,里面的犯人個個也都干干凈凈,吃得滿嘴流油,都有些白里透紅了。
鄭嘉言還在那里指手畫腳,指揮獄卒們鋪床,酒足飯飽的犯人,就在邊上起哄。
江沛深深懷疑這些人,怕不是傻子吧。
真以為鄭嘉言能在這里待上一輩子?要是她走了,獄卒報復起來,這些怕是哭都沒地方哭。
江沛隨便找了一個人,問出心中的疑問。
不想那人哈哈一笑,態(tài)度十分灑脫:“有今日,沒明朝,只要今日快活瀟灑,哪管明天海浪滔天。反正我們進來,就沒指望能活著出去,有生之年,能看見這幫惡鬼,有今日,也算是大仇得報”
還是個有文化的。江沛拜服。
那人抬頭飲酒,手腕胸口的皮膚露出,上面皆是累累傷痕,想必入獄沒少經(jīng)受嚴刑拷打。
“過來,給爺?shù)咕??!蹦侨藳_獄卒勾了勾手指。
獄卒雖然眼色陰狠,卻依然依言行事。
“你不服氣啊?”那人一腳踹向獄卒,獄卒身形不穩(wěn)直接摔了下去,摔在一桌杯盤狼藉之中,一聲狼狽。
“哈哈哈……”見者無一不哈哈大笑。
江沛看著這一幕不僅搖頭,不知該如何評價。
“恩娘,你來看我了?”鄭嘉言一臉喜色的跑過來。
江沛轉(zhuǎn)頭,對方那雙大眼睛依然閃著光亮,看不見一絲陰霾。
江沛都不好意思,還是直接表明來意。
“你能安排自己流放到華亭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