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時分,一抹紅如凝血的晚霞掩映在天邊,夕陽的余暉照射在金雞山上燦燦發(fā)光。
陳鎮(zhèn)南和彤弓等人走出祠堂,卻見族中的五房當(dāng)家和族中長老子弟上百人聚集在祠堂門口。
陳鎮(zhèn)南面露怒色,但沒有說話,凌目環(huán)顧四周,族中長老子弟都十分忌憚陳鎮(zhèn)南,雖聚在一起表示了不滿,但也沒有人敢率先開口出言不遜。
陳鎮(zhèn)南帶著彤弓等人舉步便走,這時一個年輕男子大喊一聲:“大族長帶外人來祠堂,是要讓他認(rèn)祖歸宗嗎?”
說話的是陳鎮(zhèn)南最為得意的重孫陳宜中,剛剛賜同進(jìn)士出身,是家族中最有希望的未來之星。
“豎子不可胡言!祠堂乃家族榮譽(yù)之地,外人來此祭拜又有何不可?”陳定西見陳鎮(zhèn)南虎軀一震,沒有說話,立即對兒子進(jìn)行了教訓(xùn),說是教訓(xùn),實(shí)際是想告訴陳宜中,他也認(rèn)為彤弓是個外人。
“那他是外人嗎?”陳宜中指著彤弓問道,顯然他沒有聽明白父親陳定西的意思。
但這一問卻讓所有人都陷入了尷尬,有些事只可意會不可言傳,一旦說出口,就沒有挽回的余地了,彤弓算不算外人,這個誰能去下定論呢?
誰都不好下!所以這個問題實(shí)在難以回答,但不回答卻又變成了一種大家都不認(rèn)可的默認(rèn)。
“不得無禮!是不是外人豈是爾等小輩能問的?”陳定西顯然也有些憤怒了,因?yàn)樗膊磺宄蟾戈愭?zhèn)南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我不是代表自己問的,我是代表全族的人問的!我們不同意他進(jìn)祠堂,更不同意他回到這里!”陳宜中看著彤弓怒氣沖沖的說道。
“他去哪里是他的自由,他有資格進(jìn)祠堂,也有權(quán)利回到這里!當(dāng)年是我們族人對不起他,今天我們必須尊重他的選擇!”陳鎮(zhèn)南看著陳宜中厲聲說道。
這句話說的很明白,彤弓想做什么人是他自己的選擇,別人無權(quán)下結(jié)論,陳鎮(zhèn)南也不會下結(jié)論,但無論彤弓是否選擇做回陳氏族人,陳鎮(zhèn)南都應(yīng)該不會反對。
這時彤弓必須要表明態(tài)度了,彤弓轉(zhuǎn)頭看著陳鎮(zhèn)南慢慢說道:“當(dāng)年北逐大父沒有改回族姓,我今天也不會,我叫彤弓,不會在這里和他們爭族長之位?!?p> “那你就趕緊離開這里!”陳宜中聽到彤弓的表態(tài),迫不及待的喊道,生怕彤弓會再反悔一樣。
“對!趕緊離開這里!”
“趕緊離開這里!”
……
陳宜中喊完,族中眾人開始七嘴八舌的說道。
“我有權(quán)知道我曾在這里發(fā)生過的一切!”彤弓顯然也有些不悅。
“你想知道什么?你就是天降煞星!你沒出生就克死了父親,生下來就克死了母親,現(xiàn)在剛一回來,三百族人就命喪他鄉(xiāng)!你趕緊離開這里,這里永遠(yuǎn)也不歡迎你!”
陳宜中怒目圓睜的大聲喊道。
“住嘴!不得胡言!”陳定西厲聲喝斥。
“我沒有胡說,這些全族人都知道,他一回來,就克的靖東大父和若儀姑姑無辜慘死,他再不走,你想讓我們父子也橫尸街頭嗎?”陳宜中越說越過分。
但他說的確實(shí)就是族人心里想的,只是別人不敢說出來而已,可惡語如刀劍,不說出來就如刀劍在鞘,傷不得人,一旦說出來,就是拔刀直刺人心,中刀者必定受傷不淺。
此刻中刀者便是彤弓,彤弓沒想到族人對他的反感已到了無法解釋的地步,此刻他才完全理解鹿北逐為何臨死也沒有告訴自己身世的原因。
有些事情,不知道就沒有煩惱,知道真相永遠(yuǎn)沒有活在不知道的世界里快樂。
這時陳鎮(zhèn)南面色鐵青的看著陳宜中道:“休要再出惡言,否則家法伺候!”
陳鎮(zhèn)南說完轉(zhuǎn)身便走,陳宜中還有些忿忿不平,陳定西給陳宜中使了一個眼色,示意他不要再說下去。
彤弓回到房間,想起陳宜中的話,本來平靜的心如同被扔進(jìn)了一塊石頭,堵在心口處悶憋得十分難受,石頭砸起的漣漪還在一波波的向周身擴(kuò)散,直叫人心煩意亂。
漫漫長夜,輾轉(zhuǎn)難眠,煩惱這個東西,有時候越不去想就越偏要想,越想越心緒難平。
這時彤弓感到一個黑影躡手躡腳的溜進(jìn)了房間,彤弓屏住呼吸,仔細(xì)辨聽來人的動作,這個人進(jìn)屋之后稍停片刻,一邊觀察彤弓是否睡熟,一邊查看房間內(nèi)的物品布置。
查看停當(dāng)之后,這個人慢慢的向彤弓靠近,一直弓腰蹭到彤弓的床邊,彤弓紋絲不動但卻保持著高度警覺。
這人如果此刻暗下殺招,彤弓突然一擊足可讓其斃命。
但這個人似乎并沒有要刺殺彤弓的意思,而是悄悄的拿起床邊的降龍杖,拿到之后轉(zhuǎn)身就要溜走。
彤弓突然坐起,一把抓住降龍杖,這人嚇得驚叫一聲,立地蹦起半丈有余,身子落下的同時,手中多了一把锃亮的匕首,惡狠狠的刺向彤弓。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
來人的匕首還在高舉,彤弓閃電般一拳打在來人的胸口上,來人痛苦的大叫一聲,松開降龍杖,跌坐在地上。
“你是什么人?”彤弓下床立地問道。
“啊!”來人啥也不說,只是大叫一聲后便瘋了一般向彤弓撲殺過來。
僅從這個動作就可以看出,來人對彤弓卻有殺心,但武功實(shí)在一般,甚至可以說不會武功!
彤弓隨手舉起降龍杖,來人竟直接撞在了杖尖之上,暴沖之下腦漿迸裂,彤弓大驚,這人分明是在自殺啊!
正在彤弓驚疑未定之際,突然屋外人聲嘈雜,火光通明,只聽見有人喊道:“煞星!出來!快出來!”
彤弓不明所以,但想必此人溜進(jìn)房間偷襲必是有人指使,否則何以這么快就驚動四方。
但彤弓轉(zhuǎn)念一想,人雖然死了,但來人手拿兇器溜進(jìn)自己的房間,無論如何自己也屬于正常防衛(wèi),黑暗之中失手殺人也在常理之中,料這些人也奈何不了自己。
想到此處,彤弓推門而出,陳宜中站在院中劈頭就問:“說!你把人藏哪了?快交出來!”
彤弓直直的盯著陳宜中的眼睛說道:“我何時藏過何人?”
“哼!證據(jù)確鑿,你還敢嘴硬?”陳宜中目露兇光的指著彤弓說道:“這是陳文先生的公子陳勇,你聽聽他怎么說!”
陳宜中說完,從人群中走出一個少年,想必就是陳宜中口中說的陳勇,只聽陳勇說道:
“我剛才起夜回到院中,就看見一個黑影從堂上的房間飛出,我趕緊到堂上的房間查看,但堂上卻不見了,我來不及細(xì)想就追了出去,卻看見黑影挾著堂上竄入了這個院中,我知道自己不是這個煞星的對手,遂立即叫了人來。說!你把我堂上藏哪了?”
彤弓聽后頭皮發(fā)麻,明明是這個人自己溜進(jìn)來盜取降龍杖,怎么變成被人挾持而來,還有人親眼目睹,這分明是在撒謊,難道一切都是策劃好的陰謀?
彤弓正在思索間,只聽見陳宜中突然大喊一聲:“人在里面!”
未及彤弓分辨,眾人就一哄而入,陳勇見到倒在地上的陳文,立即伏地大哭道:“甫上??!你死的好慘??!你一生講學(xué),未曾有半分過失,這是誰要?dú)⒘四惆?!嗚啊啊啊啊……?p> “你這個天地不容的煞星,你為什么要對文先生下此毒手?”陳宜中瞪著眼睛大聲喝道。
“把他抓起來!”
“殺了他!”
“讓他一命還一命!”
……
彤弓來不及說話,眾人就七嘴八舌的喊起來。
有人哭喊,有人斥罵,有人拔出了兵器,整個房間里亂成一片。
只有彤弓泰然自若,臨危不懼,虎目四射之下,眾人只敢不停的責(zé)罵,卻無人敢上前抓綁。
“他克父克母,克兄克妹,克兒克女,在他身邊的人都死了,這個天煞孤星!”
“趕快殺了他,否則我們?nèi)宥嫉帽凰λ?!?p> ……
眾人越說越激動,越罵越難聽。
彤弓的臉色終于變得難看起來,他再也無法鎮(zhèn)定自若,因?yàn)檫@些人罵的正是他心中之痛。
每一個惡言噴出,都是一把扎心尖刀。
每一個咒語出口,都是一支穿心利箭。
彤弓一言難抵眾口,實(shí)在是一句話也沒能解釋出來,直到被眾人罵的頭上熱氣直冒,手中的降龍杖顫抖不停。
這些人不知道,此刻彤弓如果拔出降龍刀,彤弓必將再次成魔,大開殺戒,無人能擋,二十多年前的腥風(fēng)血雨還歷歷在目,只是這些人不知道,否則見到彤弓此刻的模樣,一定會立即住口。
可此刻彤弓氣的渾身發(fā)抖、毫無還嘴之力的樣子,眾人非但沒有害怕,反倒覺得很有成就感,斥罵貶損之聲一浪高過一浪。
一場血腥風(fēng)暴正在斥罵聲中醞釀形成。
彤弓雙眼血紅,手中降龍杖抖動的微微作響,一旦刀出,必將屠族,魔王再現(xiàn),血染德城。
此時鹿北逐已不在人間,楊傲也遠(yuǎn)在天邊,一旦成魔,天下將無人可以抵擋化解。
彤弓握住降龍杖,杖刀分離只在一瞬之間,眾人還在罵個不停,突然聽到“嘡啷”一聲,一把降龍刀帶著瘆人的白光橫空出鞘。
魔主再現(xiàn),太歲下凡,天下將再度血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