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喜歡惹是生非、胡攪蠻纏、裝腔作勢的人都一樣,往往大難臨頭了還不自知,非要咄咄逼人顯示出自己虛偽的力量,直到眼前無路、身首異處才茫然止休。
這樣的人,都是愚蠢的人,往往都在社會的最底層,即便因為某種機緣走到了上層,也是這個層次里最讓人討厭的一撥兒。
就在陳氏族人謾罵詛咒不止,彤弓拔刀爆發(fā)在即的關鍵時刻。
突然有人大喊一聲:“大族長來了!”
話音剛落,陳鎮(zhèn)南就跨門而入,全場野雀無聲,這給了已在成魔邊緣的彤弓一個絕佳的冷靜期。
陳鎮(zhèn)南看著彤弓的樣子,似乎又看到了幾十年前的那個傲世狂魔。
“他殺……!”陳鎮(zhèn)南族杖一橫,沒有讓陳宜中繼續(xù)說下去。
“世侄,把刀放下,有話好好說!”陳鎮(zhèn)南看著彤弓,語氣極度和緩,眼神中充滿了關心和安撫的神色。
陳鎮(zhèn)南的態(tài)度讓眾人十分不解,但礙于陳鎮(zhèn)南大族長的權威,也沒人敢多說半句,屋內(nèi)緊張的氣氛一時平靜下來,彤弓血紅的眼睛開始慢慢消退。
片刻之后,只聽“噌!”的一聲。
降龍刀重新入鞘。
陳鎮(zhèn)南大大松了一口氣。
“這究竟是怎么回事?”陳鎮(zhèn)南顯然想聽聽彤弓的說辭。
彤弓看著陳鎮(zhèn)南說道:“這個人半夜偷偷溜進我的房間,欲盜取降龍杖,被我發(fā)現(xiàn)后,便持刀瘋狂向我攻擊,我無意殺他,只是被迫抵擋,想問他受何人指使,他便一頭撞死在杖尖之上?!?p> “你放屁!明明是你挾持文先生到此,欲探聽族內(nèi)事務及前人因果,文先生寧死不屈,被你惱羞成怒一杖打死,事到如今,還敢抵賴?”陳宜中不假思索便惡語連珠,唾液橫飛。
“事實便是如此,我可以作證!”陳勇又信誓旦旦的補充道。
“哈哈哈哈!”彤弓聽后哈哈大笑道:“你可以作證?你先問問你自己的良心,你真的看到我挾持令尊到此了?”
“我…我…我看到了!”陳勇顯得有些吞吞吐吐。
“哼!身為義門中人,說這樣的話,你不覺得愧對先祖嗎?家法三十三條還記得嗎?”彤弓聲如洪鐘,嚇得陳勇嘴角蠕動半晌卻說不出話來。
陳宜中見陳勇是個不中用的東西,立即上前說道:“且不說他看沒看清楚,你說文先生偷偷溜進你的房間,又持刀傷你,你現(xiàn)在睜大你的眼睛看看,他手里拿的是什么?”
眾人這才仔細看倒在地上的陳文,卻見陳文手里拿的是一把量米的鐵尺,身上穿著青袍,臉上也沒有任何遮擋。
“他如果半夜入室盜竊,為何不黑衣蒙面,而是這番白日里的打扮?你說他持刀殺你,可刀在何處?”陳宜中氣勢凌厲,眼睛直勾勾的看著彤弓。
黑夜里陳文手拿鐵尺刺向彤弓,慌忙之中彤弓只見一道白光,哪里分得清是刀是尺?現(xiàn)在想來,這分明就是一場陰謀,一旦進入蠱中,確實難以辯解。
彤弓無奈的冷笑一下道:“我與他無冤無仇,我為什么要殺他?”
“哼!因為你就是個魔頭,你不但殺了文先生,你剛才還要拔刀殺了我們所有人,這個你還不承認嗎?”陳宜中咄咄逼人的緊接著說道。
這個彤弓無法不承認,他快要成魔的時候確實動了殺心,但他在關鍵時候控制住了魔性,此刻斷不會再起殺心,何況這些人還都是義門陳氏的人,不管他們認不認自己是族人,自己都沒有理由傷害他們。
彤弓不想再解釋了,因為眼下這局勢無論怎么解釋都沒有用,這些人對他的成見太深了,這在他出生的那一刻起就已經(jīng)注定了,此生斷難更改。
陳鎮(zhèn)南有些傷心的看著彤弓,不知道他心里是否清楚彤弓是被陷害的,但真相已經(jīng)不重要了。
“看來這里留不得你了,當年是我們對不住你,現(xiàn)在幾百人無辜枉死,也算補償了,你走吧,永遠也不要再回來了!”
陳鎮(zhèn)南的眼神中并沒有責怪彤弓的意思,但是話中的意思還是認為族人的死和彤弓這個克星有關,不知是出于真心,還是說給在場的族人聽。
彤弓看著陳鎮(zhèn)南,眼睛有些紅潤,慢慢俯首抱拳道:“義門有后人如此,大族長保重!彤弓未做過不義之事,天地皆知,無須再對人言!”
彤弓說完轉(zhuǎn)身舉步便走。
陳宜中卻突然伸手攔住道:“殺完人就想這么走了?把降龍杖留下,這杖本就不屬于你!”
彤弓用十分輕蔑的眼神看著陳宜中,冷笑一聲道:“哼!原來是為了這個?當年北逐大父沒有留下,今日我也斷不會留下!”
“不把降龍杖留下,那就把命留下!”陳宜中歪著腦袋惡狠狠的說道。
“哈哈哈哈!”彤弓推開陳宜中的胳膊,大笑而去:“我命在此,爾等隨時可?。 ?p> 陳宜中聞言剛要拔劍而起,卻被陳鎮(zhèn)南一把按住:“讓他走吧!”
陳宜中瞪著眼睛十分不解的看著陳鎮(zhèn)南,陳鎮(zhèn)南表情嚴峻,不容商量。
陳宜中見此也不敢強行拔刀,遂對著彤弓的背影大聲喊道:“滾!不要讓我再見到你,你這個克父克母、克兄克妹、克老克少、克朋克友、克天克地的煞星!滾!永遠不要回來!”
聲音在夜空中回蕩,不停的飄進彤弓的耳朵,如同扎進彤弓的心里,這些話對彤弓的殺傷力實在太大了。
彤弓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么,他只想快點跑,快點離開這里,離開自己的出生地,離開這個所有人都憎恨自己的地方。
彤弓沒有方向、沒有目的、甚至沒有意識的飛速奔跑,淚水順著臉頰在夜空中不斷的飄灑……
不知跑了多久,彤弓一頭扎進水里,遠邊一輪紅日在湖面上噴薄欲出,映射的整個湖泊如同一個巨大無比的血池。
“你克父克母、克兄克妹、克老克少、克朋克友、克天克地,在你身邊的人都死了,你這個天煞孤星……”
這些話一遍一遍的在彤弓的腦海里飄蕩。
彤弓以前只知道自己無父無母、無兒無女、無兄無妹,今天才知道原來都是被自己克死的!
難道自己真的是天煞孤星?為什么自己身邊的人都慘死他鄉(xiāng),自己一出生就克死了父母親人,走火入魔屠殺程家滿門,害的忠義門解散,閉關思過二十年又眼睜睜看著苗寨的人全族死光,李麟兒在自己面前魂歸大海,尚未趕到德安三百多族人就因他死,今天才知道,原來這都是被自己克死的!
彤弓看著水中的自己,他不明白這個人為什么會克死這么多人,他恨這個人,他揮起降龍杖不停的擊打這個人,可越打這個人的面目越是猙獰。
彤弓暴跳如雷,使出全力在水中不停的和自己的影子擊殺,不知過了多久,他極度疲憊、極度悲傷、極度憤怒。
終于精疲力竭,再無生念,慢慢的沉入水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