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的事情,蕭含玉只當(dāng)是在看戲了。后宮里的人一個個都唱作俱佳。若她們肯扮上妝去唱戲,京城里最出色的戲子只怕都沒活路了。
只是話題突然轉(zhuǎn)到自己身上,這讓她覺得有些不快。她一點也不想被人看戲。只是這后宮中無可奈何的事太多,就比如明武帝向她問話,她就不得不回答。
放下手中的筷子,她瞪著一雙黑亮無辜的大眼睛看著明武帝說道:“那不是送給容妃的,是送給還沒出生的小公主的?!?p> 然后又看著對面的容妃說道:“你拿這件披風(fēng)的時候,難道看不出這件不適合你么?還是皇姨夫?qū)δ悴缓茫B件披風(fēng)都舍不得給你?你要實在沒有,我便讓人送件你能穿的給你?!?p> 蕭含玉的話音一落,容妃的臉色頓時變是精彩了。她想了很多蕭含玉可能應(yīng)對的話,還是沒能料到她會這么回答。這不是笑話自己沒眼色,又貪心嗎?還諷刺自己,皇上不是真的寵愛自己,自己根本就是跳梁小丑。
容妃氣惱又窘迫地掃了下面一眼,果不其然,在不少妃子眼中都看到了幸災(zāi)樂禍的眼神。
她立刻彎眉一蹙,眸中淚光點點,楚楚可憐地看向明武帝:“不是送給我的生辰賀禮嗎?怎么就變給送別人的了?郡主說什么呢?什么沒出生的小公主?皇上,我也沒和郡主打過交道,實在無法明白郡主話里的意思?!?p> 明武帝這次倒是沒有完全理會容妃的話,反倒對蕭含玉的話認(rèn)起了真:“玉兒,你說送給小公主的,哪個小公主?”
蕭含玉眨了眨眼,很是不經(jīng)心地說道:“當(dāng)然是容妃肚子里的小公主?!?p> “你胡說!”對面的容妃聽了,立刻激動得尖聲叫了起來:“什么公主?我難道就不能懷上皇子嗎?”
“哦!”蕭含玉很沒誠意地應(yīng)了一聲,然后聳了聳肩,對明武帝敷衍地笑了笑:“我以為是公主呢,或許是我搞錯了?隨便了,反正公主皇子都能用。”
滿屋妃嬪都開始用各種眼光打量容妃平坦的肚子。才進宮多久?這就已經(jīng)懷上了?之前可是一點風(fēng)聲都沒聽到。想不到,這個容妃還挺有心機。若不是被福寧郡主無意間道破真相,她們還全蒙在鼓里呢。有了身孕還霸著皇上,真是不可原諒。
一瞬間,容妃一下子成了所有妃嬪心目中的敵人。
畢竟很多人之前巴結(jié)容妃,也不過是為了讓她多在皇上面前說說好話,間而得到皇上的青眼,多寵幸自己幾回??扇蒎隽耸裁??收了禮,不僅沒拉拔自己,就連懷了孕也霸占著皇上,不讓他臨幸后宮。就是皇后懷孕也沒這么霸道過。
不知道自己已經(jīng)惹了眾怒,成了眾矢之的容妃,驚覺自己失態(tài),連忙收斂了表情,取下披在肩頭的披風(fēng),委委屈屈收了起來:“就算郡主的話說得有些不對,這披風(fēng)也不是送給我的,但我也領(lǐng)了郡主的好意。這披風(fēng),我會讓人好好收著的?!?p> 說著,便拿眼睛去勾明武帝。
只是此刻明武帝心中卻是有些失望的。他知道蕭含玉的本事,她說的話,多半都是會應(yīng)驗的。
容妃懷孕之事,剛剛診出來的時候,他是極高興的。畢竟宮里有幾年沒有龍子誕生了,他都差點以為自己有些能力不足了?,F(xiàn)在容妃懷孕,說明自己還是雄風(fēng)不減當(dāng)年。
本來想大肆慶祝一番,可是容妃嬌嬌柔柔地說,她們南越的風(fēng)俗,孩子不滿三個月,是不可以讓人知道的,那樣對孩子不好。體諒她遠(yuǎn)離故土,孤單一人,便應(yīng)了她的話,將這件事死死地瞞了下來。
他相信自己的能力,他要瞞一件事,就不可能讓別人知道,就算是皇后也不能。
可蕭含玉偏偏就說了這番話,他曾有一瞬間也懷疑是皇后探得了消息,轉(zhuǎn)而告訴了玉兒??墒怯駜哼B公主的話都說出來了,這可是連太醫(yī)都診不出的事,絕對不是有人告訴她的。所以,他相信這些事,都是蕭含玉用那神奇的本事知道的。
就象大多數(shù)男人一樣,明武帝心中總是喜歡兒子多一點。容妃是他現(xiàn)在最寵愛的妃子,自然也希望她能懷個龍子??墒捄駞s鐵口直斷,說是個公主。讓他的心頓時冷了半截。
在場的人,沒人知道明武帝心里在想些什么。他臉上波瀾不興,目光幽深。容妃自然也不知道,這短短一會,明武帝已經(jīng)對自己肚子里的那塊肉,產(chǎn)生了失望之情,進而對她也有些失望了。
蕭含玉覺得這場戲也沒什么好看的了,便準(zhǔn)備撤身走人。臨走,還不忘好心地安慰容妃:“沒關(guān)系,就算是公主,一定也是一個和你一樣漂亮的公主?!?p> 容妃差點將手中的杯子給捏碎。這個福寧郡主,根本就是故意針對自己。若不給她點顏色看看,真當(dāng)自己這個寵妃是白當(dāng)?shù)摹?p> “皇上,福寧郡主她……”
容妃臉色一白,難受地捂著自己的肚子,一邊隱忍而依賴地看向明武帝。
明武帝將蕭含玉的話暫時放到了一邊,急忙將容妃抱了起來,一邊讓眾妃嬪自便,一邊命人叫太醫(yī)去綾綺殿候著。
等明武帝一走,昭慶殿立刻冷了下來。眾妃嬪互相對視了一眼,各自打著心里的算盤,默默地離開了這里。留下一片杯盞狼籍。
賀蘭嘉懿牽著蕭含玉的手,趁著月色慢慢往回走。兩人身上都披著暖和的披風(fēng)。賀蘭嘉懿的是一件孔雀毛的,蕭含玉的則是安親王送的那件紫貂皮的。
“玉兒,那容妃當(dāng)真懷的是個公主?”
瞇著眼睛看月亮的蕭含玉“啊”了一聲,回頭一臉迷茫:“不知道啊,我隨便說的?!?p> 賀蘭嘉懿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骸澳阏f什么?你隨便說的?你根本不知道容妃懷的是男是女?”
蕭含玉理所當(dāng)然地點了點頭:“我又不是太醫(yī),怎么可能知道她懷的是男是女?!?p> 賀蘭嘉懿敲了敲有些頭痛的額頭:“那你還敢在皇上面前亂說?你不知道什么是欺君嗎?”
蕭含玉晃了晃被賀蘭嘉懿牽著的手,嘻笑著說道:“可容妃不是都反駁我了嗎?我也說了可能是自己搞錯了?!?p> 看她一臉狡黠的樣子,賀蘭嘉懿氣也不是,笑也不是??嚵艘粫?,終究還是忍不住勾起了嘴角,手指用力地點了點那個小腦瓜子:“你啊你,真是不讓人省心!”
蕭含玉摸了摸自己的腦袋,嘿嘿傻笑兩聲,蹦蹦跳跳地走在前面,不時回身看一下,率先向鳳儀宮走去。
而另一邊,明武帝心急火燎地將容妃送回綾綺殿。早已等候在那的太醫(yī)立刻上前,小心翼翼地診起了脈。
雖然蕭含玉說容妃懷的是個公主,總還是自己的骨肉,他還是要顧上兩分的。況且容妃的一向表現(xiàn)也讓自己很是滿意,雖然比愉才人還是差了點味,但也算在這個特殊的時候,緩解了自己的一些需求。
太醫(yī)診脈的時間有點長,讓明武帝也開始有些擔(dān)心了。容妃嬌弱地躺在床上,嘴里呻吟著叫他的名字。他連忙將手遞過去,讓容妃握住,安慰她道:“愛妃不必?fù)?dān)心!朕一定不會讓你,讓朕的皇兒有事的。”
診完了脈,太醫(yī)有些為難,有些猶豫地看了明武帝一眼,又回頭看了容妃一眼,最后小聲地說道:“皇上,能否借一步說話?”
明武帝看著眼中帶淚,欲落不落的容妃,心里的擔(dān)心更甚了。他點了點頭,讓太醫(yī)先出去等著。這邊柔聲說道:“朕去去就來,你安心休息就是了。不會有事的,朕也不會允許你有事的?!?p> 容妃柔順地點了點頭,依依不舍地放開明武帝的手。緩緩合上長如蝶翼的睫毛。
見容妃閉上了眼睛,明武帝這才起身走了出去。
“如何?”明武帝在外間的軟榻上坐了下來,低聲向太醫(yī)詢問道。
太醫(yī)眉頭深皺,有些欲言又止。明武帝不耐煩了:“趕緊說,耽誤了容妃的病情,朕治你的罪。”
太醫(yī)“撲通”一聲跪了下來,大冷天的,額頭上居然冒出了汗。
“皇上恕罪!微臣無能,看不出容妃娘娘有何問題。”
明武帝眉心一皺:“你說什么?你看不出問題?”
太醫(yī)誠惶誠恐地點了點頭:“是!微臣認(rèn)真探了容妃娘娘的脈,脈象并無異常,沒有任何不妥之處?;蛟S是微臣本領(lǐng)微末,看不出來。”
明武帝目光暗沉,說道:“之前容妃喝了不少酒,可是對身子有礙?”
太醫(yī)搖了搖頭:“一般說懷有身孕是不宜喝酒的,但并不是說喝了酒就一定會出事。至少從容妃娘娘的脈象看,并沒有任何影響。”
明武帝瞇了瞇眼睛,一道凌厲的光從眼底閃過。
“今天怎么不是侯太醫(yī)過來?”
見明武帝沒有追究,太醫(yī)松了口氣:“啟稟皇上,侯太醫(yī)請了假,是微臣代他值班?!?p> 明武帝點了點頭,將太醫(yī)揮退:“你去吧!剛才的話,不要說給任何人聽?!?p> 太醫(yī)走后,明武帝往內(nèi)室走了兩步,又停了下來。
容妃有孕后,一直都是侯太醫(yī)給她請脈。侯太醫(yī)為人有些奸滑,但于女子孕事確有一手。不比今天的這個太醫(yī),醉心醫(yī)術(shù),為人卻是有些不知變通。
看來容妃也不是象她表現(xiàn)的那樣無害??!
明武帝轉(zhuǎn)身,徑自離開了綾綺殿。沒有管尚在內(nèi)室等著他的容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