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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棗樹花開

第三十八章 沙漠遇險(三)

沙棗樹花開 沙棗樹林 3033 2021-02-10 20:07:09

  風沙越來越猛,裹夾著沙子,嗚嗚響著,怪叫著,如西游記里的黃風怪,漫天飛舞,黃塵滿天,沙舞龍飛,囂張著上天入地,抽打著一切,讓人睜不開眼睛,耳朵和臉面被沙石打得似鞭子抽,剝皮般的生疼。風抓住沙子,組成變幻不定的形狀。我一張嘴喘氣,沙子就灌進嘴里,仿佛叫我別出聲。我的心窩一股熱乎乎的液體往上升,到達喉嚨。我捂著臉和耳朵,低頭合眼地躲著。迷迷糊糊地睜開眼,張開嘴還沒有喊出聲,就被沙塵迷了眼睛,灌了一嘴的沙子。遠處,一排沙海像堵墻,如壺口瀑布的黃河濁浪,連天接地,滾滾而來,黃色的沙漠變得黑黢黢的,風沙的怒吼使人心里開始感到恐怖。

  到處是風,卻找不到一個避風之地,沙梁在飄動,沙丘在下滑,沙灣更是風口,風通過灌風洞還發(fā)出嘶嘶的鳴叫,四下里的風潑婦般撲過來,把我嚇壞了。蛇狼急了,大聲朝我喊著什么,卻被風刮得沒了,我什么也沒有不到。說話間,黃沙已經(jīng)吹進了兩個人的口中。沙子在舌頭牙齒之間摩擦,那種感覺就像拿一個砂輪在打磨自己的肉,渾身都不舒服。只見他迅速拿繩子將騾子腿綁了,使出渾身力氣,順著斜坡將騾子掀翻,然后急將鹽合在一條口袋里,放在騾子頭前,又將一空口袋蒙在騾子頭眼上,用繩扎緊,只露出鼻子,拉我一把,爬在騾腹一側,披穿上老羊皮襖,他將頭上的狼皮帽子耳朵翻下來,用繩子在脖子上記緊,護住頭臉和耳朵,又用他寬大的皮襖將我的頭裹了。這一切剛完成,那沙濁浪濤天翻滾過來,剎時暗無天日,像是什么巨型怪物吞了天,蓋了地,吞食了一切,天猛然黑了,眼睛睜不開,也看不到任何東西,凝結了空氣,沙怪呼嘯著瘋癲猛竄,沙丘在動,大地在抖,在不易察覺的蠕動里,塞滿了空間,埋了田,埋了地,我被壓得渾身沉重,透不過氣,感覺騾子的腹部急速抖動著,也呼吸困難,風開始發(fā)生了變化,一個強大的漩渦從不遠處升起,地面的沙子被卷起形成一個大漏斗。強旋風的威力之大,令人難以想象,它推動了整個沙丘。沙丘就像長了腿的動物一樣,開始慢慢地向前移動,但它的移動速度很慢,應該以毫米來計算。危險正在一步步地靠近,沙丘已經(jīng)慢慢地掩蓋了我們的腳,埋住腿,過不了多久,便會永遠睡在沙丘里。蛇狼匍匐著將騾子頭上和身上的沙子刮掉,他的動作使裹我的皮襖有了縫隙,我的臉立刻被沙子打的出了血,手抓著皮襖往臉上堵,順便將我身上一掌厚的沙子抖掉。蛇狼的皮襖毛朝外,隔著那么柔軟厚實的羊毛,我耳朵里傳來千軍萬馬的穿過和雷鳴般的撕扯敲打聲,沙子互相撞擊,似電鋸伐木的磨扯尖叫,石子碰撞似子彈呼嘯撞擊,那濁浪滾動,轟轟烈烈,天搖地動,仿佛天傾地覆,世界末日來臨了。腳下如有千萬條的黑色布帶接連纏繞,身上的毛發(fā)如被萬千只的大手揪拽,眼前如有無數(shù)的鋼砂射來。聽一撮毛說,去年甘肅一個村子,被一場特大沙塵暴裹著沙丘往前挪了一千米,埋了村莊、幾千畝地,刮飛了幾千只羊,那沙如厚子彈爆炸,沙浪似蘑菇云,在天地間輻射的狂蛇亂躥,摧毀阻擋著,卷起一切與地接觸不牢固的東西,充填地上低矮的空間,敢教日月?lián)Q新顏,驚天地,泣鬼神,移山填海。歷史上的樓蘭、月食還有匈奴的遺跡都沒了,可能也是被這沙塵暴帶有摧毀一切的能量給覆蓋和摧毀了。

  我感覺又是那場沙塵暴的難兄難弟來到這里作怪肆虐,充斥騰格里沙漠的黃風怪,在天上揮舞著遮天避日的巨大驅風的旗幟,擂著天幕大的戰(zhàn)鼓,聲嘶力竭地怒吼著,指揮著無數(shù)的死神,搬起沙丘,石子,怪叫著,呼嘯著,狂舞著,張牙舞瓜,發(fā)泄著對天地人的不滿,要毀滅、摧毀凃炭生靈和萬物。

  這是我來到這里經(jīng)歷的第二次沙塵暴,上一次如拳擊的一個回合,隔了二個月時間是拳手之間短暫的分開,積聚能量,象狼一樣尋找戰(zhàn)機和對方的薄弱環(huán)節(jié),蓄勢待發(fā),它沉默,它也會突然暴恕,這一次比上一次脾氣更大,拳頭更狠,牙齒更鋒利,不顧對手是善良的,還是兇惡的,不管沙漠里是美麗的綠,還是死亡的干枯,不分人和家畜及野獸豺狼虎豹,也不管活的還是死的,一切的一切,都橫眉冷對,橫掃千軍萬馬,將一切摧毀,掃蕩,吞噬,掩埋。

  我們太渺小,太無能為力,跪倒或匍匐在狂魔面前,屈服吧,躲避吧,龜縮吧,藏起來吧,萬千生靈或植物在顫抖中祈禱吧,約一個時辰,我感到小腿露了風,皮膚被千萬個錐子戳著生疼,伸手一摸,露在皮襖外面的褲子已被沙子撕扯打爛,縷縷如絲條狀,風沙擰成箭,密集射擊,平常衣物和人的皮膚擋不住這如刀的利箭,我才明白老羊皮襖的厲害和珍貴,動物的皮毛是天生抵御自然災害和風抽沙打的,結實耐用,趕忙將腿腳抽上來,弓腰彎腿,全藏在皮襖里,一夜抖了無數(shù)次身上覆蓋的沙,累計起來估計有幾尺厚。這真是,麻雀入了瞎貓口,不死也要脫層皮。

  魔獸的力量也是有限的,宇宙自然的能量也會衰竭的,它終于體力不支,累了,力量慢慢小了下來,太陽噴薄而出時,群魔謝了幕,大地又沐浴在無限美好的朝霞下。

  天地間還飄懸著沙塵,身上也是一樣,抖了又抖,打了又打,總覺得眼耳鼻舌身體里都感到有沙,每個毛孔、細胞都被可惡的沙子吻過舔過,渾身不自在,餓了近二十個小時,饑腸轆轆,口干舌躁,舌頭一動,一嘴的沙子磨踅的舌頭澀脹惡心,該漱口吃東西了,才發(fā)現(xiàn)蛇狼又犯了他年輕時的錯誤,顧了頭忘了腚,照顧了人和騾子,忙中出錯,他帶的食物和水被風卷走了,只有我胸前掛的軍用小水壺,已在昨天喝掉了一半。不能不承認,水是沙漠最難得的資源,即使是以人類最寶貴的東西——生命——來衡量它,也是可以的。有時候,一口水就可以挽救一個沙漠落難者的生命,我要漱口,我擰開水壺,喝了一口水。滿嘴的沙子在口中晃動,一嘴土腥味兒,噗地一口將水吐到地上,饑渴的沙地立刻貪婪地吮吸著恩賜的口水,瞬間將它吞噬了。蛇狼緊緊抓住水壺說:“你別浪費水!”接著緊緊抓住我的手,肅穆地說:“那是一點活命的水,比金子珍貴,一滴都不能浪費,只能在渴的要命時用嘴抿一下。沙漠里很難尋找水源,如果水被用光了,非渴死你不可!”現(xiàn)在,沒吃的了,身上也沒有力量,保命要緊,身上不必要的東西和鹽全扔了,輕裝上陣,活著回去就行。

  我們牽著騾子又上路了,蛇狼抓了些沙丘上依然屹立的黃蒿和梭梭在口袋里,一路上抓著給騾子吃,風住了,天晴卻灰蒙著,云彩都被風掛走了,呆調的天地一色,很乏味枯燥。走不了多少路,肚子咕嚕著前胸貼后脊梁,胃里空蕩蕩嚅動著,是那種胃壁干磨的難受,尤其上沙坡時,腿腳無力,就揪著腸胃道要補給和精力,抓挖著五臟六腑往下墜,人的腦子和指揮系統(tǒng)就紊亂和暈了,各個器官都在抗議,餓了、渴了、累了、乏了、要休息,亂七八糟的一大堆,可一個問題也不解決,一項指令也落實不了,那么大腦折騰你痛苦的神經(jīng),給你痛、苦、難受等等一切的不舒服。還不聽話,好了抽干你嘴上的血,讓?嘴唇干裂,嗓子冒火,舌頭發(fā)硬,鼻子干燥如烤火,將你的眼耳鼻舌嘴的功能摧殘著,折磨著。

  因風沙使浮塵沙增厚,沒有來時的硬度,最多將腳陷進去,現(xiàn)在每一步都陷的深,一拔一陷,很是吃力,騾子腳細身重,陷的更深,姜還是老的辣,蛇狼果斷扔掉東西的做法是正確的,現(xiàn)在身上每加一斤東西,都是千斤之重,拖生死的后腿。

  我實在渴的受不了,三次要喝水,蛇狼把水壺抓的緊緊的像個命根子似的,只給我抿了一小口。我多想喝一大口,多想趴在水槽子上牛飲,可在這沙漠腹地,惜水就是惜命。

  育我要暈倒,他拿水壺又讓我抿了一口,只是潤潤喉嚨,可這一潤,那股涼絲絲的液體剛一入口,還沒有進入喉嚨就干洇了,喉嚨更加渴了,一股火苗從腹部踹下喉嚨,把舌頭都踹得疼了。

  我餓得有種腸子揪胃,胃抓挖食道的刺痛感,連帶著心臟空空地晃晃悠悠,骨頭都被螞蟻咬的麻癢癢的難受,真是蝌蚪害頭痛,渾身不對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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