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龍騎首領和欽天監(jiān)星官分別來見，今日召見何人一概不得有話傳到外面去，”圣上瞥了一眼黃門深沉地說。
有些人的手伸得也太長了，還真以為圣上是瞎子聾子。
幾個皇子相繼成年，哪怕幼年時心性純良，也抵不住身邊的人煽風點火教唆，日子一長就把兄友弟恭忘到了腦后。更何況離權力頂峰這么近，誰都抵擋不住誘惑。
最可笑的是，圣上正當盛年，有些大臣就迫不及待地站起隊來，這是打算把皇帝置于何地??？這兩年居然發(fā)展到膽大包天在宮里安插眼線，趙淵想到這些就冷笑連連。
他倒要看看這些人能搞出什么鬼花樣來。
“二十五年前安西侯出生前后，時任西軍統(tǒng)帥的蕭將軍府中有何異樣，你去徹查了來報，”圣上的表情深不可測，云齊聽了這命令心下一驚。趕緊低下頭認真聽完指示，掩住心里的驚詫不敢流露半點在臉上，道了聲“是！”就領命而去。
云齊出去后，趙淵端坐在御案前，皺眉沉思前事，總有點什么不對勁的地方。他二指在桌案上輕擊了幾下，一種古怪的感覺在心頭縈繞不去。
安西侯和老將軍咋一看都是長臉大眼，但仔細琢磨分明五官沒有一樣相像。尤其安西侯眉眼長而深邃，分明不同于父母長相。蕭老夫人深居簡出，只進宮過一次，皇上已經(jīng)不太記得清長相了，聽說也不是出名的美人，為何安西侯卻生得如此??？
看來要傳召蕭老夫人進宮，一見便知。倘若安西侯的身世另有隱情，倒是解釋得通方才老將軍為何那么驚慌失措。倘若安西侯非蕭氏所生，那他又是誰人所生？為何又不可以與長寧公主結親？難道是哪個王爺在外面的種？趙淵越想越懷疑。
此事要弄清楚也不難。讓圣上不快的是蕭氏好大的膽子，竟然隱瞞此事多年，還敢來請求皇帝賜婚。哼！
此時蕭宅內(nèi)院屋里也是氣氛緊張。
大梁立國后就定都京城，也稱京都，京兆。這京都的位置其實不算上好，最大的弊端是距離西疆太近，出了京畿不過數(shù)百里就到了關內(nèi)，八百里快馬要是跑得不停，用不了兩三天就能到?jīng)龀恰?p> 也不知當初高祖為何要把整個大梁的核心命脈放在這么個外族輕易就能威脅到的地方，以至于當政者絲毫不敢懈怠，實在是一個不慎就要陷于危機。
大概京城是個風水寶地，民間傳言往北就是龍脈，京都是有真龍鎮(zhèn)守的，反正自從定都以來，這座城池確實越來越有上京的氣派。
皇宮自不消說，占據(jù)了京都正中的位置，有護城河環(huán)繞，四角哨塔聳立。出了禁宮外就是內(nèi)城，道路縱橫筆直，整齊劃一，連道路寬窄都是有尺度規(guī)矩的，兩側酒樓店鋪林立。
能在內(nèi)城有像樣宅邸的人家大都非富即貴，再不濟也是個經(jīng)商或者祖上留有薄產(chǎn)的讀書人家。
到了外城就不一樣了，雖然也是京都，但小販和貧民賃屋而居，人來人往魚龍混雜。外城不像內(nèi)城離著皇宮近，京城衛(wèi)和羽林軍懶得到外城巡視。城南的窄巷棚戶區(qū)更是藏污納垢，小偷小摸渾水摸魚的都藏身在那里。
蕭宅在內(nèi)城不算繁華的所在，離都尉府衙不遠。
后院的內(nèi)宅屋中，老夫人和老將軍支開了仆役丫鬟。
“這下可如何是好？”蕭老將軍團團轉(zhuǎn)來轉(zhuǎn)去已經(jīng)不知道轉(zhuǎn)了多少圈，直看得老夫人頭暈。
“我瞧著陛下剛才一定是起了疑心，哎！這可怎么辦！都怪你！說什么要求陛下給遠兒賜婚，這下可好，惹出大事來了！”他長吁短嘆，頹然地在炕頭坐下埋怨說。
“你怎么越老倒越怕事起來了？”老夫人不滿他責怪自己，撇嘴說道，“想當初也沒見你這么瞻前顧后，就把個嬰孩帶回來了?，F(xiàn)在都養(yǎng)到這么大了，你怕什么？要我說這也未必是個壞事。”
“這還不是個壞事？！夫人你這話怎么說？”蕭老將軍疑惑地問。
“你想想，遠兒如今已經(jīng)成年，文能文，武能武，行得端，立得正。倘若陛下不多追問就罷了，倘若陛下生了疑要追問——-依我說咱們就該趁著這機會將這件事對陛下和盤托出，難道還能害了他不成？”老夫人一番話說得讓老將軍大吃一驚。
“這。。這真的行嗎？咱們豈不是欺君之罪??？”老將軍大驚。
“你啊，真是老糊涂了，越活越怕事起來！當初是你說那個焉耆國的公主讓她的婢女帶話，要是咱們不收養(yǎng)遠兒，就寧可讓那婢女將嬰兒帶走，無論如何都不愿遠兒在宮里長大。這么多年咱們把遠兒拉扯大，也算是沒虧對他生母?，F(xiàn)在既然遠兒已經(jīng)成人，咱們自然不該再隱瞞下去。難道你真的要瞞他一輩子？”
“夫人說的這些。。。我倒真沒有想過，哎！讓我再想想，琢磨琢磨。?！彼孟駴]想到平時悶聲不響的夫人突然說出這么一番話，不知道如何接口了。而這話聽起來又似乎有些道理，著實讓人猶豫起來。
“夜長夢多，遠兒如今眼看就到了成親的年紀，這是件大事！為人父母的誰不在乎兒女的婚事。遠兒這次被圣上一會兒下牢獄，一下子又悄無聲息地發(fā)到西州去好幾個月不見音訊，我這心里是日夜地提心吊膽。老頭子，你想想這要是有個好歹，咱們瞞著圣上，能擔得起那責任嗎？那才叫欺君之罪啊?！?p> 老夫人又啰啰嗦嗦地說了一大堆，總之意思是兒子大了，蕭氏不該也管不了了，還是老老實實向皇上和盤托出為好。
“我們蕭氏也沒有什么對不起圣上的，就算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圣上就算想要怪罪，看在遠兒的面上也不好如何責罰咱們。豈不好過今后萬一惹出事端來，再追查揭出來，你想想是不是這個理？”老夫人也不知這幾個月受了什么驚嚇和刺激，苦口婆心索性勸老將軍去同圣上坦白實情。
“這。。。此事非同小可。。。若是別人生的道還罷了，偏偏是個異族公主生的，那幾位皇子會如何看待遠兒？圣上說不定也難辦。。。還是須再想想。。?！崩蠈④娺t疑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