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薛家老宅的一間上房內(nèi),薛蟠正和王攸兄弟二人相對而坐,薛蟠看著對面王攸不緊不慢的用著晚膳,有些膈應(yīng)的問道:“攸兄弟,你難道不怕?”
王攸放下手中的碗筷,看向薛蟠,隨后說道:“你現(xiàn)在知道怕了?那五年前大哥哥打死馮淵的時候為何不怕?”
薛蟠不置可否的回道:“那能一樣嗎?當(dāng)年那馮淵要和我爭搶香菱,我自然是不肯讓的,更何況我哪里知道那馮淵如此不禁打,只是回家三日便是死了!還有能不能別提這件事了,我覺得鬧心,更何況那馮淵都已經(jīng)死了,這件事早就蓋棺定論了?!?p> 王攸沉吟了一番,安慰著說道:“好,那就不提了。我知道大哥哥你想問的是什么?我不過是借了那人的人頭一用罷了!此事我合情合法合理,他們不僅不會責(zé)怪我,相反還會愈發(fā)的恭敬,甚至還會給我送禮!”
“攸兄弟,你總說他們,這他們指代的是誰?”薛蟠相當(dāng)?shù)牟焕斫?,這金陵城中,四大家族的勢力和名氣很大,基本算的上可以橫著走,薛蟠想不通哪里會有什么勢力敢招惹自己等人。
只見王攸笑著搖了搖頭,岔開話題道:“柳兄弟怎么還沒回來?”
薛蟠笑道:“攸兄弟,你年紀(jì)還小,有些事你不明白。我也不方便和你說,主要是母親她特意交代了不許帶你去那些地方。至于柳兄,想必今晚得留宿在外了,最早也得明早回來了。”
王攸點了點頭,復(fù)又端起碗筷,用起膳來。薛蟠有些吃不下去,主要是被白天那個血腥的場面給惡心到了,所以絕大部分時間都是看著王攸再吃,而他則是往嘴里猛灌著水酒,若不將自己喝醉,今晚他必定是睡不著覺的。
用完膳后,薛蟠醉醺醺的問道:“攸兄弟啊,你給我說個實話,我妹妹寶釵漂亮嗎?”
王攸如實回道:“漂亮!”然后喝了一口茶,漱了個口,吐在了小痰盂中。
薛蟠傻傻一笑,又聽他轉(zhuǎn)而哭訴道:“我妹妹苦啊,原本她是要進(jìn)宮的,可后來卻是沒選上,想來必是受了我這個哥哥的拖累?!?p> 王攸心道:“原來你還知道是因為你自己的緣故啊?!闭_口再度勸慰,只聽薛蟠瞪著眼睛直直的看著王攸,說道:“我這個做哥哥的自然知道我妹妹的心思......”
王攸一聽這話,當(dāng)即起身喝止道:“大哥哥這話莫要再說了。有些事不是你我能夠做主的!”
薛蟠借著酒勁,一把抓起王攸的領(lǐng)子,說道:“別人都把我看成傻子,可我知道我不是,那些人根本就不明白,可我覺得攸兄弟你應(yīng)該能明白!”
“大哥哥,你喝醉了,先放手,若不放手,我就要喊人了!”王攸拍了拍薛蟠的手,薛蟠晃了晃腦袋,松開了手,復(fù)又說道:“我都是為了我妹妹好,就是天王老子也不能欺負(fù)了她!你不知道她的真實性子,若真的受人欺負(fù)了或者心里有了氣,很少會當(dāng)場表露出來,可事后回到家中,還是會躲在角落里一個人偷偷的哭。那些人把我看成傻子不要緊,可他們也太過分了些,我妹妹是何等人物,哪里容得他們那般臟派!攸兄弟,我們是親姑表兄弟,論親疏遠(yuǎn)近,你要比寶兄弟離咱們家更近些??赡阋仓?,我心里畏懼舅舅的厲害,是故當(dāng)初才選擇了姨父家里,而且當(dāng)初還有一個原因就是金玉良緣!”
“唉!”王攸不禁嘆了口氣,當(dāng)即說道:“大哥哥實數(shù)令我敬佩,不過我還是那句話,有些事不是你我能夠做主的。我希望大哥哥能明白這句話的深意,而且我不怎么喜歡別人來逼迫我做事?!?p> 薛蟠微微一怔,半晌都是沒有開口說話。王攸見他這般模樣,當(dāng)即就要起身出門命小廝進(jìn)來將薛蟠送回小院安歇。
“攸兄弟,你此次來江南是做什么?我聽母親說歷朝歷代的探花郎都是直入翰林院的,可唯獨你與眾不同,就好像是被趕出了京都!”薛蟠突兀的問道。
王攸有些驚奇的看著薛蟠,沒想到后者居然會如此鞭辟入里,而后笑著回道:“大哥哥真想明白?”
薛蟠見王攸雖是面帶微笑,可目光卻是相當(dāng)凝重,忙擺手道:“不,我只是突然這么一問,攸兄弟你是朝廷官員,做什么不做什么自然是奉了旨意的,我知道太多終究不大好?!?p> “看來大哥哥才是深藏不露之人,這些年我一直很奇怪,為何你和寶姐姐是一母所生,可品性卻是這般天差地別?不過我還有一事不明,那就是大哥哥為何會如此放縱家仆和那些鋪子中的伙計胡作非為,甚至是吃里扒外,中飽私囊。”王攸一面稱贊,一面又好奇的問道。
“孤兒寡母,怎能與那些勢力小人爭斗,我薛家是皇商,各地的鋪子太多,自然各色人等,充斥其中,形成了魚龍混雜之像。只要他們每年給我薛家本家獻(xiàn)上相應(yīng)的銀兩,那我自然也就隨他們?nèi)チ?,不是我不想管,而是沒有能力管,若是管的太緊,就怕有狗急跳墻之輩,心生歹念,到那時我,我母親,我妹妹又當(dāng)如何?”薛蟠摸了一把臉,言語中有些冷意,可更多的是無奈。
“四大家族之中,我薛家人數(shù)最少,當(dāng)初祖上只留了八房,可現(xiàn)如今能掌事的也就剩了我這一房和我那薛蝌兄弟一房,實屬艱難。這強(qiáng)奴欺弱主之事,古往今來,多得很??晌易孕∫姸嗔耸狼槔渑?,心中難免生了戾氣。是故遇到不順心之事,就容易怒從心起,也管不得許多了。只要我薛家不倒,那我薛文龍自然是對得起列祖列宗!”薛蟠言辭激昂道。
“嗯?!蓖踟c了點頭,也如實道:“我此次奉命南下,任江南道巡察御史,其中一事便是在姑蘇府及松江府一帶督造海舫,修筑江堤和海堤?!?p> “督造海舫,修筑江堤和海堤?!”薛蟠有些吃驚,可終究什么都沒問。
“今日那顆人頭我是用來試探一下這江南官場的,畢竟我自京都空降而來,就好比一顆石頭扔到了池子里,自然要驚起一些魚兒的,就算沒魚,至少也有波瀾。不過現(xiàn)如今看來,效果一般般?!蓖踟o靜的說道。
“什么石頭,又是什么魚兒,池子的,我怎么聽不明白!”薛蟠搖頭晃腦的說道。
“呵呵。大哥哥又在裝傻了,不過這般也好,糊涂些總是能夠欺瞞不少人的,對了,大哥哥可要隨我一道去姑蘇?”王攸笑問道。
“自然要去!反正這金陵城呆著也沒什么意思,主要是五年過去了,有些事都變了!”薛蟠不由的覺得有些可惜。
“大哥哥明白就好!”王攸復(fù)又點了點頭。
“啥時候走?”薛蟠問道。
“再等等!”
兄弟二人又說了一陣閑話,便各自分開,自去安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