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說京都,翌日,榮寧二府之間的私巷里,停了一輛馬車,周瑞家的和林之孝家的以及十來個嬤嬤,丫鬟正忙里忙外的張羅著。
不一會兒,從薛姨媽客居處中傳來一陣腳步聲,又聽得一聲“太太,姨太太出來了”。
眾人忙按尊卑次序分列兩旁,將王夫人和薛姨媽二人迎了出來,姐妹二人踩著小凳由周瑞家的攙扶著上了車。
“駕!”駕車的小廝待車內(nèi)的兩位太太坐穩(wěn)后,輕輕的揚(yáng)了一下手中的鞭子,馬匹吃痛之下拉著車慢慢的駛出了私巷來到了寧榮街上。至于周瑞家的和嬤嬤,丫鬟則是跟在馬車一旁,躡手躡腳的走著。
因初雪放晴,大街上人流攢動,在道路旮沓角落里傳出的吆喝叫賣聲以及孩子們打雪仗的歡笑聲融為一體,顯得相當(dāng)熱鬧。
車廂內(nèi),薛姨媽看著坐在對面的姐姐王夫人,似乎想要說些什么。
“想說什么就說吧,反正這里也沒有別人?!蓖醴蛉碎]目說道,聽不出喜怒。
“沒什么!”薛姨媽急忙否定道。
“你就算不說,我也明白,是攸哥兒的親事吧!”王夫人一語中的。
“嗯。姐姐,咱們現(xiàn)如今早已不是王家的小姐,姑娘了,出了那道門之后,娘家的事和咱們也沒太大關(guān)系了?!毖σ虌屝臍獠蛔愕恼f道。
“我知道,可這次我站的不是王家,而是賈家!探丫頭雖說不是我親生的,可她畢竟是賈家的姑娘,我是為她做主!”王夫人說道,“我難道連這點禮數(shù)都忘了不成?有些事咱們是可以做得了主的!就比如攸哥兒的親事!我是攸哥兒的姑母不錯,但同時也是探丫頭的嫡母!”
“萬一嫂子那......”薛姨媽有些擔(dān)憂。
“夫為妻綱,兄長才是關(guān)鍵!”王夫人揮了揮手,毫不在意的說道。
“話雖這個理,可姐姐不怕得罪了嫂子嗎?”薛姨媽又問道。
“攸哥兒是她兒子,探丫頭是我女兒,沖突嗎?哪里來的什么得罪的說法,我知道你說的是誰,是林丫頭是吧!你好好想想,林丫頭到底適不適合?老太太的真實用意我清楚的很,她就是要害了我們王家,嘴上說什么好聽的,林丫頭是她嫡親的外孫女,可別人不知曉,難不成我做了這么些年她的兒媳婦,不清楚她的性子不成?可以說,整個家里,除了寶玉在她心里有些地位之外,其他人不過是為了寶玉,為了她自己伺候著罷了?!蓖醴蛉瞬挥傻睦湫Φ?。
“......”薛姨媽不知如何評價,她既不好說賈家老太太的不是,也不好規(guī)勸姐姐王夫人,是故一時語塞。
“本就是不沖突的兩件事,你非得合在一塊兒,還有我到底為的是誰,難不成你不清楚?王家姓王,不是姓賈,也不是姓薛,同樣也不是姓史,姓林,或者姓石!”王夫人敲打道,“所以說當(dāng)年父親才叫眼光毒辣,心機(jī)深沉,說起來攸哥兒和父親有些像,正如寶玉像當(dāng)日的國公爺,是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哈哈?!闭f著說著,王夫人竟是放聲的大笑出來。
馬車外的周瑞家等一眾隨行嬤嬤和丫鬟聽得車內(nèi)王夫人的笑聲,也都心情愉快起來,就連步伐也是快了許多。
“待會見了兄長,我自有一番道理。兄長必定會同意我的建議,他現(xiàn)如今是大都督,圣上親賜王劍,不日就要領(lǐng)兵北上,嫂子自然不敢違拗了他的意思,如此一來,萬事皆定。只要探丫頭和攸哥兒定了親,下了文書,等一年后,攸哥兒從江南回來,即刻就是成禮。說起來,我現(xiàn)在唯一不明白的就是為何朝廷要讓攸哥兒去江南,外派地方擔(dān)任御史,御史一職說實話不大好,看起來權(quán)限大,可也容易得罪人,不過兄長已經(jīng)是大都督,那幫人自然也不會為難攸哥兒,反而會上趕著巴結(jié)攸哥兒,呵呵?!蓖醴蛉艘幻娣治?,又是一面囑咐著薛姨媽。
薛姨媽覺得王夫人說的極為有道理,也就不在勸說。至于那林家可憐的女娃,唉,要怪就怪世事無常吧,無人替她做主。
小半個時辰后,王夫人和薛姨媽從馬車上走了下來,薛姨媽還好,畢竟可以隨時出府,可王夫人離上次回來王宅已經(jīng)過去了有近三年的時光,當(dāng)初回來之時正值王攸隨父出都南下?lián)P州之際。
王宅大門敞開,里面有頭有臉的管家,嬤嬤也迎了出來,將兩位姑太太都迎進(jìn)了府。
王夫人命道:“先帶我們?nèi)ゾ死蠣斈牵 ?p> “是!”盧管家笑著低著身子,當(dāng)即領(lǐng)著王夫人和薛姨媽往王子騰的內(nèi)書房騰云齋而去。騰云齋中,王子騰正在囑咐侄子王仁和王信二人,交托一些族中瑣事。
“老爺,兩位姑太太過來了!”院外,早有小廝將消息傳了進(jìn)來,王仁和王信二人都是面色一驚,轉(zhuǎn)而又是一喜。
“好了,你們先下去吧,若是遇見了你們姑母,問個好就是?!蓖踝域v揮手將二人打發(fā)了出去,隨后坐在了主位之上,自昨日得了圣上口諭,他便是命人找出了那件常穿的鎧甲,時不時的擦拭御賜的王劍!
將帥出征之前,也是需要調(diào)整狀態(tài)的。三年前,他自升了九省統(tǒng)制之職后,就卸了京營節(jié)度使的統(tǒng)兵調(diào)兵職權(quán),若非素日里在自家校場訓(xùn)練,指不定連這身重達(dá)四十斤的鎧甲都難以穿上了。將帥最忌諱的就是久疏戰(zhàn)陣,不過王子騰早有準(zhǔn)備。
王子騰看著放在桌案上的那枚大都督印以及被自己恭敬的放在屋中正中間的那柄王劍,不由的心生豪氣。
整個人仿佛回到了十年前的那次宮變,興奮,顫抖,激昂,許許多多的情緒充斥著心中,同時在積蓄著他的勢。
“二哥哥!”這時,門外兩聲血濃于水的聲音一下子驚醒了王子騰。一時間令王子騰恍惚,整個人的眼圈都是紅了。
不過王子騰畢竟身居高位多年,早已不是當(dāng)初血氣方剛的小伙子了,他一下子就清醒了過來。
“坐吧!”王子騰指了指兩張早已放上軟墊的椅子,示意王夫人和薛姨媽坐下。隨后又命門口的小廝奉茶。
“兄長,我們姐妹過來看看你?!蓖醴蛉擞行﹤械恼f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