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州,洛都。
賈政官舍書房內(nèi),王攸見到了正在伏案辦事的賈政,并未出聲打擾,相反則是恭恭敬敬的站在原地,等候著。
賈政知道是他來了,頭也不抬的肅聲問道:“身上可大好了?”
“讓您替侄兒擔(dān)憂了,按魏先生所述,多加保養(yǎng),不出半月,即可如常?!蓖踟鐚嵒卮鹫f道。
“那就好,此次圣上降旨補升你為兵科給事中的事我也知道了,你還是盡快回京述職要緊,切莫辜負了陛下深恩,回京后好好當差就是。”賈政警訓(xùn)道,緊接便從一邊的公文中抽出一份邸報,遞給了王攸,又道:“這是自都中傳來的消息,你父親于云中大破瓦剌五萬騎兵,圣上龍顏大悅。此事已下發(fā)各州,道,府,縣,以定天下人心!”
王攸接過邸報,細細閱覽起來,只是王子騰大破敵軍這個情報卻是出自賈雨村之口,這不免讓王攸心里有些膈應(yīng)。
“此次你父親若是得勝回朝,想來入駐內(nèi)閣是十拿九穩(wěn)了,這也不光是你一家之幸,更是天下萬民之幸。圣上念你年弱,且是初次入仕,想必不得官中虛實之道,是以借此機會召你回京當差,也是合乎情理之事。在京當差總好過在外風(fēng)餐露宿,至于江南的事你也不必太過記掛在心里,只當是一次歷練就好?!辟Z政面露溫和之色,寬慰了幾句,然后放下手中公文,從椅子上站起身,來到王攸跟前,繼續(xù)道:“我已經(jīng)將徐州境內(nèi)的匪患加重一事呈奏給了朝廷,當然還有你到了我這里的事也一并寫在了折子上面,至于你此次受傷一事,我思慮再三,也未敢隱瞞,據(jù)實呈報。這樣做也是為了你好,省的有人參你因私情而廢公法。”
王攸聽了賈政這一番言論,忙將到嘴邊的話咽了回去。
賈政瞧得他欲言又止的模樣,以為王攸是在擔(dān)憂王子騰安危,撫須笑道:“雨村為人忠厚老實,我當初請你父親在圣上面前多次保舉他,也正是看重了他這一點。朝廷讓他出任兵部大司馬,又負責(zé)此次北征輜重糧草調(diào)遣一事,必能事半功倍,無往不利!”
“姑父,當年王巨君,曹孟德皆曾言對大漢忠心不二,可最后莽篡立新,魏武掌權(quán),是以這天下間類莽,操大奸似忠之人亦是有的,俗話說‘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君子故因其性不可害人,但也應(yīng)當有心防范小人才是?!蓖踟竦囊?guī)勸了一句。
賈政皺著眉,不解問道:“你與雨村何時有的嫌隙?我記得去年五月里你二人還相談甚歡,怎如今變成這般模樣?”
王攸想起了那年和林黛玉自姑蘇回京之際,賈雨村在遇見林黛玉時眼中的異色,不過若是以此為理由答之,只怕以賈政的性格會認為自己小肚雞腸,咄咄逼人,再加上與后來相談甚歡自相矛盾,更為關(guān)鍵的是賈雨村是林黛玉的老師,更是當年林如海推薦給賈政之人,自己于情于理都不占,反倒成了挑撥是非的小人。
想到這,王攸苦笑道:“倒也不是嫌隙,而是侄兒此次江南之行,所見所聞皆非常事,是以待人接物上不得不多防備預(yù)留一手,也好在做錯之時有回緩的機會?!?p> 賈政聽聞此話,摸了摸王攸的腦袋,說道:“御史一職本就是容易得罪人的差事,你能如此小心謹慎也是應(yīng)當之舉,只是人太過小心謹慎難免自抑,于心性終有弊端,以致做事瞻前顧后,優(yōu)柔寡斷,你日后萬萬不可再如此了。子曰:‘不在其位,不謀其政’,你如今已經(jīng)不是一方御史,自不必想多慮,更何況汝父將來入駐內(nèi)閣,也自無人敢小瞧于你?!?p> “侄兒此次繞道來此,并非因私情而廢公法,而是有兩三件事想與您商議,其中一事有關(guān)朝廷,同時也涉及潭府。另外侄兒現(xiàn)如今雖說已接了陛下補升兵科給事中的旨意,可一日未去都察院交接,便還是一方御史?!?p> 賈政心中大驚,同時也對王攸很是感激,忙問其中原委。王攸當即將賴尚榮在胡州貪贓枉法,仗勢欺人,魚肉百姓等等罪行告知給了賈政,賈政聽罷,頓時怒上心頭,大罵畜生二字。
“姑父,此事往小了不過是革職查辦,入獄斬首,可是往大了,只怕會牽累賈家,畢竟這仗勢一條就說不過去。我也不妨和您明說,姑蘇府知府被我參本革了,其罪一條便是寬縱下屬。我本欲讓賴尚榮將功折罪,可誰料想他竟然臨陣脫逃,不知所蹤?!蓖踟鹱鲊@息道。
“賴家的事能不能緩緩?”賈政望向王攸,目露為難之色,后道:“你有所不知,他祖母......”
“姑父!您這難道不是因私情而廢公法嗎?您可要慎重!另外您可想過侄兒隱瞞不報的后果,又將侄兒我置于何地。我可不管他賴家祖上是誰,有多大的功勞,哪怕當年侍奉過榮寧二公,我也會秉公無私,您若是有容緩的想法,那請恕侄兒不敬之言,那姑蘇府知府便是您的下場。”
賈政看著王攸義正言辭的模樣,思忖了半晌,最終嘆了口氣,說道:“給我賈家留點顏面,至于其它,文泱你看著辦吧!”
“好!”王攸吐出一個字,答應(yīng)了下來,只是賈政的態(tài)度讓王攸又驚又怒,同時也是失望難過。這很明顯的棄車保帥,哪里容得托緩的想法,真是愚蠢而可笑。
“還有何事?”賈政身為長輩,又自詡正人君子,他深知上梁不正下梁歪的道理,是以常常以身作則,規(guī)勸晚輩,可是小輩之中少有人聽之,但王攸不同,因為王攸和他在某種程度上一致,那便是都是讀書人。
相反賈珍,薛蟠之類,卻是紈绔膏粱,按他的話來說就是‘終是不讀書之過’,是故令他對寶玉,賈環(huán),賈蘭三人讀書一事更為看重。哪怕王攸說出了一些不尊重長輩的話,賈政也并不責(zé)怪,反而愈發(fā)欣賞。
至于到底是故意為之還是存心試探,那也只有賈政自己知曉了。
泱上云逐
本回目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