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啊,您還真是對兒子好啊??墒莾鹤?.....”坐在馬車內(nèi)的王攸想著半個月前在洛都官舍內(nèi),二人談?wù)撍绞聲r,姑父賈政面上一開始流露出的古怪神色以及后來整個人得知真相后憤怒的模樣,現(xiàn)如今仍舊歷歷在目。
這兒女親事本就是父母之命,豈有朝令夕改的,賈政是丟不起那個人,更何況還是在又是侄子,又是當(dāng)事人的王攸面前,是以次日王攸去向賈政請辭時,賈政也并未見他,只是命貼身小廝拴兒送了一句“一路小心”,便是沒了。
只是趙姨娘的那封得意忘形的信件現(xiàn)如今還在自己手中。上面很高興的寫著‘王家舅太太求親賈家,人選是探春’云云。
至于落款處的時間恰好是去年十一月下旬的某一天,與自己在江南收到母親來信的時間差不出幾天。
正想著,突然聞得車外傳來一陣歡呼聲,將王攸給唬了一大跳。
“大爺!大爺!我們回來了!不,咱們到家了!”只聽得川兒興奮的大喊道,然后‘嗚呼’一聲,策馬疾馳向前飛奔而去。
王攸聞言,心里也是不由的激動起來,好在這后半路上還算平穩(wěn),沒出什么大問題,雖說如川兒所說是平安回來了,可是能否算的上真正平安,還得看圣上的心意了。
實際上那日到嘴邊而后又咽下去的話并非是后來談?wù)摰馁嚰沂乱嗷蛘呤莾杉抑H事,而是關(guān)于自己前程一事??上зZ政當(dāng)時的那些話將自己給堵死了,比方說賈雨村,又比方說賴家事,這些都不足以讓王攸向賈政和盤托出,另外就是王攸有不得已這么做的原因,哪怕因此獲罪,也在所不惜的理由。
因為他不想到頭來空留悔恨,他要的不是意難平!
留給自己的時間或許還有數(shù)十載,可是留給她的時間卻不一定有那么多。
“大爺,前面來了一小隊人馬,和去年進(jìn)咱們府上帶走你的那幫人很像?!避囃庥謧鱽硗醭降奶嵝崖?。
“知道了。”王攸應(yīng)聲后,便是命自己這面的隊伍停了下來。
不久之后,前方傳來一陣馬蹄聲,恰好在自己車廂旁邊停了下來,只聽為首之人說道:“車上的可是王御史王攸王大人?”
王攸掀起簾子,向外張望了一眼,瞧得來人皆是一水的玄色錦衣,約莫十人。從說話之人身上繡有飛魚的數(shù)目,王攸判斷此人是個從七品的小旗,當(dāng)即鎮(zhèn)定的說道:“不知找下官有何公干?”
“奉命出城迎接大人!”
“可有調(diào)令文書或者明諭?”王攸謹(jǐn)慎的問道。
“大人請查驗!”來人從懷中掏將出一道令牌,只不過這塊銅制的令牌只有一半,但是王攸在見到這半塊令牌后,便是急忙從自己身側(cè)的一個匣子內(nèi)取出另外半塊銅制令牌,二者相合,嚴(yán)絲合縫,分寸不差。
王攸將令牌握于手中,然后匆忙從車廂內(nèi)走了出來,看向那小旗,說道:“可否容下官整理儀容,交代事宜,以免家人擔(dān)憂?!?p> 小旗先是瞧了一眼天光,緊接著對王攸拱了拱手,說道:“煩請大人快些,時辰不早了!若是遲了,只怕我等都要吃掛落?!闭f罷,便是調(diào)轉(zhuǎn)馬頭,往前跑了數(shù)十步,靜靜的候在了原地,時不時的向這邊張望一下。
“魏畑!王辰!你二人將車后這些東西全部運(yùn)到北城的內(nèi)務(wù)府造辦處衙門門口,盡數(shù)移交給主事吳維均吳大人?!?p> “大爺,這些東西不是......”王辰欲言又止道,這些箱子里裝的都是沿途各道,府,縣的孝敬事物,價值好幾萬兩白銀呢,這一下子送出去幾萬兩銀子,怎能不心疼。
“川兒,你帶著絳墨和陶硯二人回府后,仍舊交給大姑娘,順便替我向太太請安。”王攸又吩咐了一句小廝川兒。川兒重重的點了點頭,問道:“若是太太問起大爺去了何處,小的該如何回答?”
“宮里。”
眾人皆是身子一震,這才反應(yīng)過來那隊人馬來的目的。人還未進(jìn)城,離城三十里,就已經(jīng)風(fēng)聞跟了過來。
“好了,就這樣吧。諸位慢行,莫急!”王攸在回車廂內(nèi)取出自己的包袱,隨后系在川兒座下的馬,踩著馬鐙便是騎了上去,在留了一句話后,便是灑脫一笑,揮鞭離開了。
......
半個時辰后,王攸身著緋紅官袍,頭戴雙翅烏紗帽,于北鎮(zhèn)撫司衙門后的那處僻靜的三層小樓中見到了皇帝。
這是他第二次來到這里了,那處狹長陰冷的甬道依然是令人心生畏懼。
和上次相比,皇帝和王攸之間隔了一道厚實的屏風(fēng),屏風(fēng)后是兩道深色的紗簾。
“罪臣揚(yáng)州江南道監(jiān)察御史兼巡漕科王攸,叩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王攸規(guī)規(guī)矩矩的對著紗幔后的皇帝請安行禮道。
“咳,罪臣?”皇帝的輕聲的咳了一嗓子,可見龍體欠安,這樣的情況還要見自己,自己到底應(yīng)不應(yīng)該說出那句話呢。王攸的心里也是不由的打起鼓來,要知道人一旦生了病,必定心情不好,這皇帝心情不好可是會死人的。
“是!臣有罪,辜負(fù)了陛下深恩?!蓖踟匾馔nD了下來,然而這一頓卻是讓皇帝心里起了疑,又或者說是好奇。但是皇帝畢竟是皇帝,自不會被王攸這點小動作牽著鼻子走,于是冷哼道:“人都說初生牛犢不怕虎,朕原以為你會給朕帶來一絲驚喜,可是沒想到這句話竟是錯的,不免令朕有些失望?!?p> “臣心中有愧!兵科給事中一職,臣愧不敢當(dāng),望陛下能夠收回成命!”
“收回成命?呵呵,王文泱,你好大的膽子!”皇帝的怒氣上來了,聲音也變得冷硬起來:“你太讓朕失望了!也太對不起朕的栽培了!”
王攸沒法回答,主要是皇帝眼下在氣頭上,無論怎么回話,都是不對的。萬當(dāng)萬言不如一默的道理他很清楚。這點規(guī)矩他懂。
“朕本以為,你身為林如海的學(xué)生,定能明白朕的深意,可是你看看你都做了些什么?朕當(dāng)初給你的那塊令牌難道僅僅只是一件擺設(shè)嗎?還有這些都是參你的折子,你好好的看看!”皇帝的火氣不消,疾言厲色道:“若不是念在你老子在北疆大破瓦剌的功勞,朕壓根就不會等你這么長時間。朕要你的解釋!”
說完,又從屏風(fēng)后直接扔出了幾本折子,飛到了王攸面前的地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