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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雪曉凝華

第三十五章 別有洞天

素雪曉凝華 櫻小潔 2380 2021-03-19 09:17:22

  隱娘和孩子被安葬入土后,王生日日前往墳上探望。殊不知有一天王生卻驚奇的發(fā)現(xiàn)她們的墳?zāi)咕谷槐惶涂樟?!尸身也不見了!禍從天降,莫不是今生他們不得安寧,死后仍然不得其終?!王生更是心殤成疾,沒到夜深人靜便發(fā)病癡狂。

  說來也怪,自那年后,碎域這個地方,就好似遭受了詛咒一般,姻緣婚假的事情一概不成。男婚女嫁的事情,成雙成對的少之又少,即便是成了的,也是日日爭吵,永無寧日,前所未有的離奇古怪。

  城中人心惶惶,有人覺得是隱娘的鬼魂作祟,惴惴不安的情況下便請了很多法師來避難去災(zāi),可也全然無效。眼看家家人丁衰敗,便紛紛修建了“賜福樓”,以求的好姻緣,家丁興旺。否則長此以往任其下去,結(jié)果便是人丁稀少不說,更是有滅族斷了祖上香火的風(fēng)險。也有不少本地人舉家南遷,離開了這不祥之地。

  留下的人也終日憂心,紛紛揚言長此以往,碎域早晚要消失。

  可這些,對于王生來說,都不重要了。自從隱娘去世后,他的世界就只剩下了懊悔和贖罪?;钪鴮τ谒?,是長期服刑。

  他終日一蹶不振,時而清醒時而糊涂瘋癲。安葬了孩子尸身后,他也整日頹靡,只有看到老婆孩子的墳?zāi)共诺闷贪矊?,而如今尸身丟了,他唯一的寄托也沒了,更是生無可戀。王家二老看見他日漸消沉,也覺得當(dāng)初對待隱娘確是不該如此絕情,不管她是不是妖,起碼她從未加害過王生一家,甚至還救了他們兒子性命,二老也十分懊惱可是終歸于事無補(bǔ)。后來王生父母過世,王生便四處求仙問佛,尋找隱娘母子尸身。終于有一天,他走著走著竟在周圍迷路了——他到了一片看不見邊的血紅色沙漠中。那里有個聲音告訴他說,只要他用自己的鮮血染紅白線,心甘情愿為天下人成就姻緣,用紅線牽線掛名,日復(fù)一日,念念不休,待有朝一日,當(dāng)天下有情人終成眷屬,天下怨偶皆破鏡重圓,便是他與隱娘再見之日。

  自此,他便日日在此以血染線……五年時間轉(zhuǎn)瞬而過,他已經(jīng)忘記了自己的名字,他唯一記得的,就是,他一定要見到隱娘……

  他不停地不舍晝夜做著這血做的紅線,可是終究一無所獲。而碎域這個地方真的像傳說的那樣是被詛咒過的,毫無半分姻緣可言。

  而他呢?自從尸體消失,他就再也沒有見過他心愛的隱娘和他錯失的孩子了,甚至在夢里,他們都不愿與他相見,他的身體也不如以前,剩下的只有漫無希望的堅持和等待。

  我和連城看著眼前這個滿頭白發(fā)的年輕人,顧不得思忖他的故事是否為真,卻已然雙雙被這故事驚呆了。

  過了好久,二人都遲遲說不出一句話來。這樣的夜里,我們實在想不到,這樣的一個人身上會發(fā)生這樣驚心動魄的故事。

  他說完,兩行清淚順著耳邊緩緩流下,又轉(zhuǎn)瞬被他那雙滿是鮮血的手抹去?!八裕埬銈兌饲f不要殺我……”他說,“起碼,等我再見隱娘一次跟她說聲對不起再殺了我可以嗎?或者,把我的命留著,讓隱娘殺了我,好不好?”他的聲音顫抖,如泣如訴。

  看著這滿樹的用鮮血鋪就的愿景,聽著這種一別兩寬咫尺天涯的故事,無人無法不為之動容。自那次在通天儀中看見過云泰師兄的故事,我就對那刻骨的愛恨有了一知半解,不知情深至此堪為何物。而今王生的故事就縈繞耳畔,這故事猛然間讓我想起了那云泰上仙,二人際遇同樣凄切婉轉(zhuǎn)一唱三嘆,都能讓人不自覺暗自嗟嘆惋惜,可博出幾絲眼淚。

  莫非這天地間的愛恨真的這番讓人沉醉沉迷甚至可以付出生命?是什么樣的情愛可以包容這般繁復(fù)的悔恨和悵惘,糾纏與凄迷,繼而或者可以只為愛而活,生也因愛而生?

  我被震撼了,不僅因為王生,更被這普天之下的男女之情深深打動。我看過很多書上的故事,關(guān)于男歡女愛的也不在少數(shù),可是卻無一故事會有這般洞察人心震懾人心的力量,能比得上這些我親眼看見的人事帶給我的,可歌可泣可悲可頌。這樣一段轟轟烈烈至死有悔的感情,令人蕩氣回腸惋惜之余甚至有幾分羨慕。

  我低著頭,兩行熱淚流了下來,打落在他精心渲染的紅線上。連城也背過身去,良久不語。

  長夜漫漫,死生期期又艾艾……

  這廂我二人都在人間且是低調(diào)出行,若不因此,還可以回到凌云峰請上那玄天鏡通天儀來幫助她找尋一下隱娘的下落,再不濟(jì),還能讓師父師兄去尋上那天宮中的廣目天王聰耳神君來幫忙打探一下,可如今,我二人卻委實有心無力,幫不上半點忙來,更是有些悵然。

  銀白的月光灑在地上,更顯夜色闌珊,草叢中發(fā)出的蟋蟀的凄切的叫聲,夜的香氣彌漫在空中,織成了一個柔軟的網(wǎng),把所有的景物都罩在里面。

  我和連城怔怔的愣在原處,看著眼前這個白發(fā)少年,眼睛所接觸到的都是罩上這個柔軟的網(wǎng)的東西,一草一木,都不是像在白天里那樣地真實了。伴隨著這個故事,它們都有著模糊、空幻的色彩,如夢如幻。幽靜的紫丁香叢,花還沒開,沉浸在月光當(dāng)中,所有的花,露水沾濕了的,彼此可以分得利落。光與影在交雜,天也越來越黑,深藍(lán)色的天空中鑲嵌著密密麻麻的小星星,眨著眼睛,好像都在靜靜聆聽他的故事——生怕叨擾到什么。

  眼前這年輕人的故事匪夷所思,我們也沉浸在他的情緒中無法抽離。我發(fā)著呆,昏沉的夜色中,看著看著,眼前如同撥云見霧般又緩緩明晰出了師父的輪廓師父的臉……

  “既然這人無事,我們不妨就趕緊走吧……”我催促著連城。既然他不是惡人,那么我們也沒必要與他為難不是?眼下還是救師父要緊?!蔽覑澣秽祰@。

  豈料連城竟然一動不動站在原地,依舊嚴(yán)肅認(rèn)真的盯著那年輕人,還不時圍著他來回轉(zhuǎn)著幾圈,半晌后,還未有半分離去的意思,他拿出袖中的折扇在那半敞的衣襟外賣扇來扇去,皺著眉頭踟躕滿面。最后,他在他身側(cè)停了下來,時不時又俯身去纏繞那些散落在地上的血色絲線,仔細(xì)端詳著,忽的眉心一蹙,眸色更緊。

  “你這是在做什么?”我拉扯著連城的袖子試圖制止他那螞蟻轉(zhuǎn)圈的行為,“既然他不是什么壞人,那我們就被耽擱了趕緊忙正事吧。我們沒有時間了,要盡快找到女媧之腸的下落才能找到救我?guī)熜悦臇|西啊?!蔽矣萌^拍打著他的背,抓著他作勢便要騰出云端。

  誰知連城仍是不為所動,一雙眼仍然直勾勾的盯著那散落在地上的紅線,像是中了魔障一般。

  “這紅線,倒是讓我想到了一種失傳許久的上古時期的仙術(shù)?!彼剖亲匝宰哉Z,低聲呢喃。

  “什么?”我翻了個白眼,難不成這家伙又要開講,且是在這么不合時宜的場合?。

  我咋舌。

  “這,就這些紅線?!彼捌鹨欢紊⒙涞募t線,送到我眼前眼眸中掠過一絲波瀾,意味深長的說。“用紅線定姻緣,我好似在之前我歷第一百零八次天劫的時候在哪本仙書上見過,好像是跟什么三生石上的姻緣線有些關(guān)系?!彼f的煞有其事,詭異的神情末了又加上他的招牌句子:“這種術(shù)法,可不是一般神君仙人都能知曉的。”

  我就知道!

  他的傲嬌之聲惹得那地上的年輕人也不知所以的瞟了幾眼。

  見狀,他的臉上雖然波瀾不驚,以我對他的了解,想必此刻定然內(nèi)心波濤洶涌。

  我配合似的用一種異常崇拜的眼光再次看了他一眼,我愈發(fā)顯得乖巧伶俐,他的腰桿亦是愈發(fā)筆挺更加不假含蓄起來。不過講真,這廝這番話還真是又讓我吃了一驚,這歷經(jīng)萬難才修的一個人仙,果然也算是……也著實算是個見慣生死看透愛恨的老妖精了。他這個人仙,倘要修行,那可是六界之內(nèi)諸仙之中所耗時間最長,歷程最為繁復(fù),過程最為曲折的一種神仙了。他的博學(xué)也再次提醒了我——我竟然也就差點忘了,他說的——定然在理。

  神君不打誑語,說實話,我心中也確是委實暗暗敬佩于他,而面上卻還必須得像他一般也裝作無比平靜,細(xì)聲細(xì)語好言道。

  “嗯,那就好。又如何呢?”我揚著眉毛,隨手摘了斷樹枝噙在口中,旁邊的一棵老松樹晃蕩了一下,幾粒松塔轟然墜地。我做出一副漫不經(jīng)心的樣子,在這樣閑適的時刻。

  要知道連城這家伙可是給點顏色就上天的角兒,輕易間可是萬萬不能夸獎的,我定要裝作十分不在意十分不上心才能不助長他的囂張氣焰,須得字字謹(jǐn)慎才可。

  冷風(fēng)習(xí)習(xí),足下空靈的山風(fēng)在谷底回蕩,發(fā)出一種管弦樂器特有的凄涼。

  “那,既然如此,跟這個年輕人有何關(guān)系呢?”我見他毫無反應(yīng),隨即提高了腔調(diào)又問了一次?!澳惴置饕蔡街耍砩习朦c仙氣都沒有,非妖非仙……”

  “所言極是!”連城刷的一下打開了他那把用來凹造型的扇子,得了天時一般忽的警然,彼時在我眼前晃來晃去神色盎然擺起譜來,且聽我慢慢道來。

  “我說的是你,你所言極是?!彼0椭藘蓚€葡萄似的黑眼珠子對我說?!罢驗榇说认尚g(shù)失傳已久,而今看來也斷然不會是這年輕人所為,那是怎么回事呢?鏡汐,方才你也聽到了,他所說的,就是那個教他此術(shù)的人,為何如此博學(xué)?竟能通曉這等失傳已久的術(shù)法?”他故意兜著圈子語音拖得又高又長,巴不得趕緊有人接著這段子。

  “快說快說,為什么”我急了,吧嗒一聲打落他那左搖右擺不得安分的扇子上。

  “哎呦,別啊……”連城眼疾手快十分帥氣的接過扇子嘩啦一聲,滿面凌云壯志道,“說不定他就知道關(guān)于那女媧之腸的消息!如果這個猜想是真,那這樣一來,找到盤古斧具體位置也是指日可待了!”

  “說的好!”我一聽到這等言語自然是情不自禁附聲,“虧你還記得這正事兒”。這突如其來的贊美之聲他仿佛期待已久,眉飛色舞發(fā)表完見解后方才將注意力緩緩集中回來。

  “那請問,你方才說的那個教你此術(shù)便可換來隱娘的聲音在哪?你可還記得?”他回過神望著我們,輕聲沖那癱軟在地上的少年問,眉目之間盡顯和善甚是平易近人。

  少年臉色愈發(fā)蒼白,像死人一般,直直愣愣的盯著舉止詭異的我們,驚恐之余像是仍然沉浸在剛才那巨大的悲痛之中。定是方才我和連城的一番追問之下,他儼然又經(jīng)歷了一次喪妻喪子之痛??此Щ曷淦侨f念俱灰的神情,我心里立時酸楚難耐。

  我們真是萬萬不該讓他這般痛苦,真是罪過,罪過。

  “請問,你知道嗎?”我眉頭一墜,低聲問了一遍。

  雖說是在揭他的傷疤,可眼下也只能一條道問到黑了。

  他這次才聽到我的聲音,全然不似方才那樣木然了,眼珠動了一下,昭示著他總是還總算個活物。

  “記得?!彼p聲道?!半m不是記得太清晰,但是大體方位總是記得的?!彼挠牡穆曇綦S風(fēng)飄散,目光游離淚光點點。

  “真的?”我喜極,一面接著問,“那,可否勞煩你可否帶著我們一同前往那個地方?”

  他來了興致,思及此,恍若恢復(fù)了一點精神。

  “你們二人,去那個地方做什么?”他反口問著,聲音依然若有似無,神情之中卻隱隱暗暗藏著一絲飽含期待的喜色。

  我一時啞口,不知如何應(yīng)答,總不能將實情全盤和出吧。心里琢磨著,這番曲折的故事,說了,不僅他聽不明白,且茲事體大,斷然不能講出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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