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著五爺素來喜干凈,再瞧著蕭湘此刻邋遢的臉,滿是污漬的衣服,怕惹了自家主子的眼,衛(wèi)忠追步向前:“蕭大小姐,還請您先梳洗一番再去見我家五爺?!?p> 某人奪步而過:“不洗!”
她要的就是以此番模樣刺刺他家主子的眼,看看他把他未來侄媳整成什么樣!
衛(wèi)忠駐足汗顏。
再如何不拘小節(jié),起碼女子的臉還需得要的……
……
由少有人上下的樓梯,衛(wèi)忠引著蕭湘直接去三樓。眼下滿樓熱鬧依舊,燭火通明,蕭湘眼里微微出神……
至今已失蹤大半天,尹澈逸那大傻子會不會著急?
“到了。”在緊閉的門前,衛(wèi)忠止步。
屋內(nèi)燭光通明,橘紅的燭火將里面修飾的格外柔和靜謐,一時竟也安了心底里的那份躊躇。
“進去吧?!毙l(wèi)忠輕然推門。
她點頭,拾步入內(nèi),抬腳剎那,剛剛平靜的心卻又莫名浮動起來,這種感覺讓她感到微妙,只知不是畏懼,不是擔憂。
房內(nèi),意料之中的規(guī)整雅致,卻又意料之外的簡約、別具一格。
光滑潔凈的木質(zhì)地板上,隨意擺放著四五盞長方體素色紙質(zhì)燈罩的燭火,兩處角落里別致精巧的高凳之上擺著名貴花木,淡雅而別致,除卻墻上掛的兩幅山水圖、一幅蒼勁有力的書法,外間再無其他飾品。
入門抬首間,分隔里、外屋的那左右兩道高大精細鏤空屏障格外惹人眼,連接兩道屏障的是一扇由薄如蟬翼的綾羅制成的推拉門。
此時那扇門正半掩著,透過輕薄綾羅依稀可見一修長身影靜立于窗前,雖看不清他的面容,但她能感受到,他那盛世英容于此時是靜若止水的。
蕭湘到現(xiàn)在才發(fā)現(xiàn),原來世界上還有這樣一種人——靜的時候,仿若一株空山幽蘭,靜的高雅,靜的絕塵;動的時候,舉止間卻又透著君臨天下的凜然之氣,令人生敬,令人生畏,也令人甘愿俯首。
尹云樓這個人的氣度非言語所能形容,而他這種特有的氣度會讓她不自覺聯(lián)想到常青的四季自然。
常青一年四季皆不同,卻都是美的。溫煦如春,熱烈如夏,曠達如秋,凜冽如冬;雖四季各不相同,但萬水千山之間卻秉承渾然大氣美,這大氣中又隱藏著厚重內(nèi)斂美、蘊含世間萬物獨有的智慧美。
恰恰,她在他身上窺見了這幾種美,這樣的人,為世人稱道——常青最具魅力的人,是當之無愧的。
“看夠了么?”一聲極為冷淡話忽然響起,驚去蕭湘所有思緒。
回神,正撞見一雙似星辰的眼眸,隔了綾羅那目光依舊鋒利凜然。
她匆忙移走視線,臉上瞬覺發(fā)燙,窘迫的樣子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去。
然,心中不忘腹誹:尼瑪,之前兩次都是你先盯著蕭湘看,怎沒見你說什么!
門口的衛(wèi)忠見這尷尬氣氛,不免微怔,但也沒辦法,誰讓他家主子生的太過惹人眼,蕭湘能如此失禮,也情有可原。
想著,便輕輕關(guān)上房門,只留他二人于房內(nèi)。
不得不承認,這間屋子隔音效果很好,任由外面嘈雜充斥,屋內(nèi)卻是一片寂靜。
尹云樓緩步走向半掩的屏障,靜靜開口:“進來吧?!?p> 他伸手推開屏障,抬首之際,卻瞬間愣了一下。
屏障全開,里屋陳設赫然可見,但真正吸引蕭湘眼球的是屋內(nèi)那圓桌上美味佳肴。
光看那色澤,就知有多可口美味。
她忙直奔佳肴而去,可尹云樓高大的身軀擋在門口,未打算給她讓道。
某人兩眼放光看看佳肴,又看看臉色不佳的尹云樓,小聲躊躇:“五爺,您不是讓我進去嗎?怎么……”
“我現(xiàn)在又改變主意了?!币茦请p手負后,望著滿臉臟兮兮的蕭湘不咸不淡道。
蕭湘啞口無言……
大爺?shù)?,你是五爺你任性?p> 見她不說話,尹云樓軟了語氣:“去,把臉洗了再來吃?!?p> 著實是太餓,飯菜的香溢直往鼻孔里鉆。她仰著慘不忍睹的小臉堆笑討價還價:“五爺,您讓我先吃幾口再去洗吧?!庇旨恿司?,“不耽誤事?!?p> 雖然不知道尹云樓把她突然叫來到底有什么事,但眼下吃飽了才是正事。
墨色眼眸隱著似有若無的笑意,望著她:“我若說不行呢。”他也不惱,但平靜的話語卻令人無法抗拒。
可憐巴巴的小眼足足與他對視三秒,最終不攻自破,赫然轉(zhuǎn)身,灰溜溜拉開門,憤憤然“衛(wèi)忠,我要沐浴!”
頭也不回直接下樓。
尼瑪,上次嫌她模樣丑,這次嫌她臟,怎么比他侄子破事還多!
衛(wèi)忠徹底迷亂,這……要鬧哪樣?
尹云樓終是露出了幾分笑,吩咐道:“你去找兩個伶俐的丫鬟與她?!?p> 衛(wèi)忠抱拳領(lǐng)命:“是,五爺?!?p> 然而,轉(zhuǎn)身之際,他忽然意識到一個細節(jié),五爺?shù)男螘r變的這般柔和了?
莫不是人將到而立之年,對晚輩愈加慈愛了?
嗯,應該是。
……
約兩刻鐘,蕭湘在兩名丫鬟的幫助下沐浴完畢,迅速穿上新衣——月白色掐腰衣裙,理了發(fā)便奪門而出。
只留廂房內(nèi)兩名丫鬟一臉錯愕:這是白天那新來的丫鬟???
出了門,蕭湘欲直奔三樓,卻不料被衛(wèi)忠快速帶離后院。
出了后門正見一輛馬車停在那,不明所以的蕭湘被衛(wèi)忠推至馬車前。
“上去?!?p> 神色突然嚴肅的衛(wèi)忠,讓她感到奇怪,她一邊伸手抓車門準備上去,一面扭著頭茫然問:“怎么了,發(fā)生什么事了么?”
衛(wèi)忠扶著她的胳膊:“沒什么,酒樓里有人鬧事。”
有人鬧事?
她皺眉,就因為鬧事才要把她送走嗎?
忽然,從后院出來一陣急促有序的步伐,隨之一個熟悉的聲音赫然響起——
“每間屋子,每個地方都不準放過……”
她心一動,是尹澈逸!
幽眸微動,欲運輕功掙開衛(wèi)忠,怎料抓車門的手剛脫離,便被突如其來的一只大手緊緊抓住,蕭湘愕然。
車內(nèi),尹云樓單手掀簾,一雙冷峻的眸子死盯著蕭湘。
“上來!”他低沉道,幾乎是命令的口氣,生硬的語氣,讓一旁的衛(wèi)忠都不覺一顫,他能察覺到這里面還摻雜著五爺莫名的怒氣。
莫名的,她竟也生一股惱火,推了衛(wèi)忠的手,自己跳上馬車。腳未站穩(wěn),便被尹云樓用力拉進車內(nèi),若非平衡力好,恐怕整個人要栽進他懷里。
“走?!避噧?nèi)丟出一個冷硬的字。
馬車瞬間被驅(qū)走。
車內(nèi),蕭湘與尹云樓并肩而坐,左手依舊被緊緊握住。她側(cè)著頭,眉頭緊鎖。
此刻她很無奈,明明她在萌發(fā)逃跑念想的一剎那,尹云樓整個人是在馬車內(nèi),怎么下一刻逃跑時正被他不早不晚逮到。
死都不明白他怎就這般清楚她所想,難道他會什么心靈感應術(shù)?!
還是他早已將自己看透的一清二楚?!
屁哩,他倆頂多見過四回面,四回里才兩回說上話,怎么可能將自己看透!
這男人,真是邪乎!
正想著,腿上忽然多了一木盒某人疑惑低頭。
見她沒了逃跑之心,尹云樓才松開手,緩和了些面色:“離我府邸還有些路程,你先吃些糕點,回去再與你準備些膳食。”
打開木盒,里面擺滿精致的紅豆糕,對,全都是她最愛的紅豆糕,任何一種其他糕點也沒有。
她面色一喜,心里的不爽早已煙消云散,抬起頭看向尹云樓,放光的兩眼彎成月牙:“五爺,您真懂蕭湘?!?p> 曾經(jīng)在21世紀,她最喜歡的還是名為辣條的食品,但自從來到這后便沒了這東西,后來漸漸發(fā)現(xiàn)紅豆糕很對這身體的口,喜歡程度不亞于她喜歡辣條。
見她歡喜的模樣,心中也莫名跟著喜悅,他露出溫和的笑:“若是喜歡,便多吃些。”
那是必須。
蕭湘一股腦坐在地板上,剛好靠著尹云樓的雙腳盤腿而坐。抱著食盒,吃了口。
香軟甜美,堪稱人間美味。
所謂吃人嘴短拿人手軟,蕭湘揚起笑臉看向尹云樓,半是贊美半是調(diào)侃:“您這酒樓生意真不是一般好,老板娘又能干,您這老板是不是能賺很多錢?”
今日看著生意紅火的酒樓,她便忽然萌發(fā)一個想法,待她離開這后,她也要開家酒樓客棧什么的,一個人掙錢,一個人花,淡季再帶著自己掙的銀子外出旅游旅游,真是完美!
他危坐,聞她言,拂衣袖的動作頓了一下,又看向她,臉色有些不悅,涼了幾分語氣:“怎么,你這亂開玩笑的德行還是改不了?”
不知是今日心情好,還是怎的,這種話她已對他玩笑了第二次,倘若換做他人,別說是第二次,便是第一次也得讓他丟半條命。
某人笑容一滯,昨夜她開他與柳子晗的玩笑時的場景還歷歷在目,真是好了傷疤忘了痛。
于是忙呵呵笑:“您別介意,這個德行我會改的,只是總得需要些時間去糾正,您別生氣哈?!?p> 見她此番模樣,尹云樓不覺揚了揚嘴角,也不與她計較。
所謂禍從口出,她這般口無遮攔的性子,若真不改改,難保日后不會因此惹上事。
見他嘴角的笑,蕭湘這才暗暗松口氣,低下頭又開吃。
但,吃著吃著,她忽然皺起眉頭:我這愛開玩笑的習慣到底跟誰學的?怎么感覺是與生俱來的呢?
馬車內(nèi)兩盞燈火輕輕搖曳,柔和的光色將他二人輕輕包裹。
借著明亮的燭光,那人的一笑一顰皆可清晰可見。漸漸地,尹云樓的唇間、眸里不自覺流露淺淡而異常柔和的笑。
歲月淺淺,有些人終究是在彼此的生命中留下不可磨滅的痕跡,或許,你未曾意識到,但它,確實存在。
一如他,或許,早已習慣有這個人的陪伴,只是,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