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絮軒果真是偏遠,長長的宮墻下兩個孤單的身影頂著傘緩慢行走,一路上只有風雪,不見人。
走了好久,周圍才逐漸熱鬧起來。
這個王宮平日里人情冰冷,每到年下才看得到幾許暖意,各宮各院掛滿了大紅燈籠,到處張燈結彩,把晦暗的天空都照亮了。
“公主,冷么?”桑枝無心去看那些華麗的燈火,雪下得越來越密,不當心就會沁了寒,“要不您把我的短襖披上,快到了再脫下來?!闭f著就去要解襖子。
青珞輕按下她的手:“不冷?!?p> 身后響起急急的腳步聲,一臺暖轎由遠及近,轎子覆了厚實的紅帷,頂上垂著一圈明黃色的穗。
整個東祿國除了祿王之外,還能在轎子上用黃穗的就只有一人了,便是幾乎獨享了父愛的長公主曄德。
曄德的生母原是一名身份低微的侍妾,誕下長公主兩年后,被尋了個由頭發(fā)落去了冷宮。曄德便交由后宮位份最高的祿王妃撫養(yǎng),認祿王妃為娘親,入了宗室族譜。從此,再也無人提及那個凄涼的生母。
這條路不寬,來往穿梭著一些辦事的宮人,抬轎的侍從走得快,迎著人也絲毫不見放慢腳步,連帶著隨行的侍女們皆是目無旁騖,排開了陣勢。
走在最前面的侍女名喚紫雁,是曄德公主的貼身侍婢,得了主子的威儀,氣勢盛過一般人,幾個眼神就讓沿路的宮人慌忙退到墻根去。
青珞回頭淡淡望了那紅轎一眼,壓低傘,側身讓開。
轎子很快走遠了。
前方就是太昭正殿,老遠便傳來琴簫聲,隱約還有伶人在唱,唱的都是風花雪月的靡靡詞句,祿王最喜歡聽這些。
穿過寬闊的典臺,從長階上去,就到了大殿門口。
殿內(nèi)一派喜樂融融的光景,已有不少王孫大臣攜家眷到了,熱絡寒暄著。
青珞從側門進去,視線始終落在腳前,徑直走到了最角落里的一席,解了披風,將襟邊和裙褶撫平整后,安安靜靜地坐下。
樂曲聲沒有停過,賓客陸續(xù)坐滿了,前殿妃嬪席和主位的龍椅尚還空著。
“青珞?”嘈雜間,一個尖細的聲音。
青珞抬頭看去,喚了聲:“五姐姐?!?p> 臨桌的五公主曄琳上下瞄了她一番,露出譏誚的神情:“我差點兒不敢認了,大過年的,你怎的這樣寒酸?父王不曾賞你布匹做新衣么?”
青珞只頷首答:“不曾?!北戕D回頭,繼續(xù)安靜地坐著。
曄琳覺得索然無趣,回過身去,伸長脖子瞧了瞧被眾人簇擁的長公主曄德,正猶豫是否要上前去說說話,忽而聽到內(nèi)官傳報的聲音,她趕緊退了回來。
在座眾人紛紛起身,恭迎圣駕。
內(nèi)殿門開了,先走出十余位妃嬪,來到各自的席位上。
隨后祿王才姍姍來遲,手里還牽著一個婀娜的女子,也不管禮法,領著女子直接坐到龍椅上。
臣子們見慣不怪了,立于主位之下雍容華貴的祿王妃,也是一臉泰然。
祿王身旁那位,就是深得圣寵多年的梅妃,后宮里長得最明麗動人的女人。祿王喜歡聽曲,梅妃天生一副好嗓子,唱的曲千回百轉,纏綿多情,唱得祿王恨不能把她捧在心尖上。
待祿王就坐后,王孫臣子們齊聲問安,梅妃便也大大方方地坐在龍椅上,受了眾人的禮。
這本是大不敬的事,可祿王一向這么驕著縱著她,哪里在乎這些。
隨后祿王按照慣例祝了酒,宣布開席,奏樂聲重新響起來。
金碧堂皇的主位上,梅妃為祿王斟滿酒杯,眼睛往席間飄去,目光游走幾巡,最后落到曄德公主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