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算了,不想計較這些,不過——
“你剛才說野史,是哪本野史這么亂寫!”老頭不樂意了。
野史……
他就挺介意這件事的。
“欸呀大人,可不敢這么說!”呂貴慌忙制止他,隨即雙手合十朝著神像拜了拜,才道,“崆峒大仙吉星高照,福澤廣施,書里怎么會亂寫呢!”說這話聲音拔高了許多,好像專說給神像聽的。
玉寶天官不依:“你倒是說,哪本野史!”
他堂堂上元一品天官,憑什么寫在野史里,而且這些人為什么要從野史里了解他,氣人。
“……”呂貴不知道要怎么答,好多本野史都這么寫的,民間還有各種話本子,他非得問這個干嘛?
現(xiàn)下祿王的臉色也難看起來,老頭仗著有熠王撐腰,屢次對神靈出言不敬,可當(dāng)著熠王的面又不好沖他發(fā)作,只好咬牙忍著。
“行了,你較什么真。”熠王掃了眼金光閃閃的神像,“這胖子與你有何干?!?p> 哼,玉寶天官不追問了,但還是忿忿不平。沒錯,這勞什子崆峒大仙跟他絕無關(guān)系。
祿王岔開話題:“后天就是祭神大典,屆時我會偕所有兒女、宗族一同祭拜祈福,若熠王愿意參加,我東祿國也可沾沾您的光,蒙受更多神靈的恩澤?!?p> 熠王隨意地打量著神堂,轉(zhuǎn)過頭:“你共有多少兒女?”
“呃……”沒料到這么個沒頭沒腦的問題,祿王回答,“我有三個兒子,二十六個女兒,剛才在禮神殿外您都見到了。”
“我看著少了人。”
“……”祿王納悶,有嗎?
呂貴在一旁小聲提醒:“陛下,五公主和九公主尚留在王宮中,未曾前來行宮?!?p> 祿王想起了:“是是是,少了兩個女兒。”
“你既說所有兒女宗族一同祭神,又為何少兩人?”熠王淡淡瞥來,“祿王,你不誠心?!?p> 聞言,祿王趕緊澄清:“五公主不幸抱恙,不便跟來,我命她留在宮中休養(yǎng),嚴(yán)格吃齋守戒,也算為神靈盡一份心意?!?p> “至于九公主,也,也病了。”他干巴巴笑了兩聲,“不過聽聞前幾日就痊愈了,我今早已命人去接她來行宮,定然不會缺席祭神大典?!?p> “嗯。”熠王頷首,“心誠才靈?!?p> “熠王所言極是!”祿王仰望著神像,連聲附和。
身后,呂貴不聲不響退出去。
臨近午時,一行宮人捧著貢品進入神堂,要舉行供齋儀式了。
熠王毫無興致:“本王乏了?!币贿呁庾?,一邊說,“祭神幾時開始?后天本王也來上炷香?!?p> 祿王跟上去:“我這就讓人擬一份詳細(xì)的日程,即刻送去東苑。”
午后陽光暖融融的,花草也染了幾分慵懶,隨微風(fēng)晃晃悠悠。
風(fēng)絮軒的主屋卷起了暖簾,窗戶也都敞開了,讓陽光透進來,一掃寒冬的晦暗。
白芷在練字,剛寫完一幅:“公主,您看看這幅寫得如何?”
青珞拿過來看,紙上抄的是《宣帝紀(jì)》中一段:“情深阻而莫測,性寬綽而能容,和光同塵,與時舒卷,戢鱗潛翼,思屬風(fēng)云。”
她看得認(rèn)真,睫毛似輕巧的蟬翼,隨著視線上下扇動:“不錯,筆鋒比以前好些了。”
“這幾個字我老是寫不好?!卑总浦赋鰩滋巹e扭的筆畫,將紙硯推過去,“您教我寫一遍吧?!?p> 青珞把宣紙擺正,兩根手指壓著褶皺輕輕撫平,拿起筆,沾了墨,在紙上書寫起來。
寫的是正楷,下筆干凈,行筆自成峻宕風(fēng)骨,不像尋常女兒家的字那樣娟柔,反倒另有一種高遠(yuǎn)氣格。
她盡量放慢運筆速度,好讓白芷看得更清楚,剛寫下“與時”二字,南姜急急忙忙跑進來。
“公主!公主!”南姜來不及歇口氣,“呂總管來了!”
白芷直起身:“呂總管?”
“對!”南姜也沒想到,祿王跟前的人怎么會突然出現(xiàn)在風(fēng)絮軒。
緊接著呂貴就進來了,雙手向前一揖:“九公主,陛下急召,請您立即前往紫壇行宮,參加后天的祭神大典?!?p> 青珞站起來,臉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呂總管請稍等片刻,我收拾些行裝?!?p> 呂貴卻不容時間給她:“什么都不用收拾,行宮都有?!闭f著向旁側(cè)退了一步,昂著脖子,“外面馬車已經(jīng)備好,九公主切勿耽擱,若是惹了陛下發(fā)怒,奴才可擔(dān)待不起?!?p> 丫頭們心中不平,卻不敢替公主說話,對方是氣盛位高的內(nèi)務(wù)總管,在宮里可以橫著走,得罪不起。
“呂大總管,”桑枝反應(yīng)很快,笑盈盈走上前,好言請求,“您看這連天的北風(fēng)就沒歇過,容我給公主帶兩件御寒的衣裳,絕不會耽誤的?!?p> 這聲“大總管”很管用,呂貴斜著瞟了她一眼,沒說什么,轉(zhuǎn)身出去了。
沒時間仔細(xì)打點,桑枝迅速回屋收了一包衣物。為免人多招搖,青珞讓白芷和南姜留在風(fēng)絮軒,只帶了桑枝同行。
門口停了兩輛馬車,呂貴站在第一輛馬車前,見她們出來,他堪堪沖著桑枝發(fā)難:“你這賤蹄子,磨磨蹭蹭讓我干等著,賤骨頭就是賤骨頭,還真當(dāng)自己是養(yǎng)尊處優(yōu)的大小姐么!若是誤了事,觸怒了陛下,我定要將你千刀萬剮了去喂狗……”
青珞冷冷的眼色掃過來:“呂總管,不是說切勿耽擱,還不走?”
一向水波平靜的眸子瞬間起了冰凌,當(dāng)中的冷肅讓呂貴也怔了一下,到底是個主子,他閉上嘴,兀自上了馬車。
青珞和桑枝乘坐第二輛馬車,好像真的挺緊急的,一路行得很快,顛簸不止。
桑枝心里不好受:“公主,您何苦要維護我,不過讓呂總管罵幾句,不會怎樣的?!?p> “我是能忍,但不可失了尊嚴(yán)。”話音平淡,沒有過多解釋。
因為馬車搖晃,簾子時不時掀開一角,青珞的視線投向那個縫隙,眉頭沒有松開過。
昨晚信誓旦旦向那個男子承諾,今天會把卷軸還給他,可誰能料到祿王突然要她去參加祭神大典,連反應(yīng)都來不及。
從王宮到紫壇行宮足足兩個時辰車程,她哪兒有本事再回去,難道真的要毀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