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能帶我出宮嗎？”
她直截了當(dāng)，等了他一晚上，就是想拜托他這件事。
男子似乎是沒有料到，一個久居深宮的女子竟然提出這樣的要求，他短暫地定了一下，瞳眸里澄光緩緩融化，若有所思問她：“你的心上人在外面？”
此話一出，氣氛就產(chǎn)生了微妙的變化。
他的神情和口吻都說不清是正經(jīng)還是不正經(jīng)，因此也搞不清楚他是說笑還是認(rèn)真。燭火在側(cè)面，勾勒出他鼻梁挺直的線條，大半張臉隱藏在陰影里，睫毛上沾著繾綣光彩，越看越曖昧。
被他三番兩次攪亂了心緒，青珞不禁羞惱起來，眉頭輕蹙著：“如果你再胡言亂語，以后我便不再把你當(dāng)朋友了?！?p> 意思現(xiàn)在是把他當(dāng)朋友的。
他悠然一笑，依了她。
然而青珞自己先怔了，她不知道自己怎么會說出朋友二字，他們之間的關(guān)系不是僅限于用卷軸來做交易嗎？
朋友這個詞對她來說太陌生了，她成長的環(huán)境里，只有主仆、君臣，人與人之間的關(guān)系以階級來劃分，而階級之間又牽涉了太多利益。自記事以來，除了娘親和三個丫頭，這宮里沒有一個能讓她擺脫階級的桎梏，并卸下防備去相處的人。
從什么時候開始，竟把面前這個人當(dāng)作朋友了？
回想起來，大概是那晚，她發(fā)自內(nèi)心祝他有情人終成眷屬的時候。亦或是更早的上元夜，他們坐在屋頂賞花燈，對他講起自己身世的時候。
不管怎樣，這個甚至連姓名都不知道的男子，竟成為了她的第一個朋友。
淡淡話音打斷了她的思緒：“你說，你要去哪里？”
青珞恍然回神，收拾起心情，說：“王宮以北有一個百鬼坡，你知道嗎？”
他當(dāng)然知道：“是一個亂葬崗?！?p> “嗯，我想去那個地方。”她知道自己提出的要求很無理，卻也不得不試一試，“你有辦法帶我出去嗎？”
“出宮簡單。”對于他來說不是難事，不過他不明白，“你一個姑娘家，去那種地方做什么？”
青珞想了想，決定如實(shí)相告：“冷宮里有一位茹夫人，曾與我娘親是故交，我今天才得知她前些日子過世了。據(jù)說她死于風(fēng)毒，能燒掉的遺物都燒了，燒不掉的被埋在了百鬼坡，我想去找找?！?p> 原來她是因?yàn)檫@件事才那么失落，他問：“你對她的死因有懷疑？”
青珞點(diǎn)頭，他非常聰明，跟他說話一點(diǎn)都不費(fèi)力。
他收起輕松的表情：“今天太晚，我也沒有帶照明的東西，明天天黑之后我再來，帶你出宮?！?p> 這些日子一再地麻煩他幫忙，青珞很感激：“謝謝你。”
他起身準(zhǔn)備離去，又恢復(fù)了慣常的散漫，嗓音里融進(jìn)了春意的溫存，還帶著笑：“不是說把我當(dāng)朋友？”
燭火搖了一下，青珞臉色微紅。
他又說：“朋友之間對我這么客氣做什么？”
她不好意思接他的話，也同時站起來，送他出去了，直到目送他飛身越出高墻，才回了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