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虎生風,矯若游龍,端的是英雄不問年紀,兒郎醉臥沙場,拳是好看,人也是好看。
但姜朝露只堅持了一會兒,就開始走神了。
魏涼打完拳,邀功般的跑過來,連聲問她:“開心了吧?”
日光下的他,掛著汗珠的眼睛亮晶晶的,能把人魂都攝了。
姜朝露不忍拂他意,顫顫唇角:“精彩,甚好,開心……”
魏涼立馬得意翻倍,一不做二不休,又在園子里耍了幾遍刀,自然是各種賣力,英姿勃發(fā),連阿保都在旁邊看得叫好。
姜朝露嘆了口氣,這么多年過去了,少年還是少年。
呆。
換阿保班的朱鶯給姜朝露帶了自家采的香椿。
說是炒雞蛋,添份咬春。
兩人小姐妹的湊一堆,從美食聊到妝容,嘰嘰咕咕把魏涼落下來。
當魏涼在園子里耍了一套拳,幾遍刀,都沒人理會時,他不滿的瞪朱鶯:“恁的話多?”
朱鶯挑眉:“夫人也說奴嘴快的,小將軍若是不介意,也可來聽啊?!?p> 魏涼遂坐在朱鶯和姜朝露中間,清清嗓子:“你們可以開始說了?!?p> “我見芷臺桃花開得好,用來煮茶,蕩濁養(yǎng)顏,比外面鋪子里賣的管用許多?!苯懂敍]看見魏涼,歪出頭去和朱鶯道。
朱鶯也忽略中間,歪出頭去回:“夫人妙計,當是如此!茶里再加點山楂,去年曬好的,消積食輕身子!”
“好啊,輕身子,最近又長胖了?!苯赌竽笞约旱难?。
“我小妹學(xué)醫(yī)的,她說春天適合多食紅薯薏米粥,祛體內(nèi)濕氣,臉上不會生痤瘡?!敝禚L想起什么,摸著臉道。
姜朝露也連忙摸摸自己的臉,記下來:“你小妹叫朱鵲吧?真是要做女華佗了!我這陣子覺得臉色有點暗,你托她幫我瞧瞧?”
魏涼認真的聽了好久,好像兩個女子的癥狀都不輕,生病了?
“身子不舒服吃藥,我會煎?!彼斓靡獾膿P頭,插了話。
姜朝露翻了翻眼皮,拉了朱鶯去摘桃花,魏涼又被落下來。
“夫人和小將軍怎的了?”朱鶯低道。
“無妨,我就是覺得,石頭長了幾年還是石頭。”姜朝露朝某人努努嘴。
朱鶯恍然:“那夫人也說得不對,長了幾年是大石頭了,更瓷實!”
兩人一邊摘花,一邊說笑,惹得魏涼更加琢磨不透了。
這到底是開心,還是不開心呢?
于是當天晚上,魏涼問了姜朝露。
“我若哪點做的不好,你與我說,我知道我性子有些直,不會如那些翩翩公子的,討人歡喜?!蔽簺稣?,滿臉嚴肅。
姜朝露抿嘴:“原來你知道的?!?p> “我知道,但是這些事兒,我就覺得比刀法還難懂……”魏涼眉頭蹙成了一團。
“不懂就不懂吧。”姜朝露打斷,她伸手撫摸那眉頭,想把它展平,“魏涼做魏涼就好了,我是魏涼的阿葳,又不是翩翩公子的阿葳?!?p> 魏涼抓住女子的手,目起波瀾:“但會惹你不快?”
姜朝露笑了:“魏涼,就是阿葳平生最大的快意。”
咫尺間,女子笑意葳蕤,眸底有光。
魏涼心跳一滯。
這么多年了,她果然是他的落英,飄飄颻,落在他肩。
“阿葳,你才是,你一直都是?!蔽簺鑫⑽⑺粏×松ぷ印?p> “什么?”姜朝露不明白。
就見得融化的太陽滾燙,將她湮沒。
……
“王上呢,你也曾與他枕邊相伴,他到底是你什么呢?”魏涼緩了口氣,突然問道。
姜朝露含淚的看他:“魏涼,你原來是在意的?!?p> 魏涼扯扯嘴角:“我不是圣人,如何能免俗。”
“他,是錯過的錯。”姜朝露撒嬌,咬他肩膀,“魏涼……”
魏涼瞇眼一笑,風浪迭來。
……
烏梅換班的時候,還算平靜。
她只問魏涼:“小將軍要把夫人帶回王城么?”
魏涼搖搖頭:“你們說的對,王城是吃人的泥潭,我如何能讓她回去。我會與子沅商量,讓她名正言順,又能在外生活?!?p> 烏梅還是問:“恐怕不是這么簡單。就算夫人已經(jīng)不是王上的女人,但王上對夫人,不像是能善罷甘休的,消息若流出去,怕是生死關(guān)?!?p> 魏涼正色:“你們放心,賭上魏家的地位,和程家的天機,我有計劃,可以做到瞞天過海。”
“待到明年春,漫山櫻盛開,計劃就能開始,對不對?”姜朝露伸手過來,仰頭笑。
“是,待到明年山櫻開,我必不負你一生心?!蔽簺鑫兆∷?,低頭笑。
烏梅看著他倆,不再問了,但她心里總是繞了股涼氣,揮之不去。
因為她記得王城里的傳聞,說王上有點不對勁。
認為蘭公主是姜氏的孩子,認為姜氏是生產(chǎn)時沒的,喚榴花夫人江兒,最喜歡的吃,是曾經(jīng)最討厭吃的棗糕。
瘋子能做出任何事。
何況是擁有天下的,瘋子。
烏梅把姜朝露拉到一邊,給她畫王城里時興的妝面,欲言又止。
“在擔心魏涼的計劃?”姜朝露出口。
烏梅把那些傳聞?wù)f了,嘆氣:“就算小將軍與程家聯(lián)手,王上只怕……”
“他居然變成那樣了?!苯队盟复?,淡淡道,“我不怕王上如何,我只怕自己,不敢接這個賭?!?p> “賭?”烏梅指尖停住。
“是,我和這條命賭?!苯渡钗鼩?。
重活一次,敢不敢玉石俱焚?
她姜朝露,接了。
“哪里來的底氣,和老天爺賭?”噙笑的聲音傳來,魏涼推門而入。
烏梅退了出去,姜朝露看著銅鏡里走進的身影,戲謔:“古有男子為妻,閨中畫眉,小將軍也學(xué)了恁的風流?”
魏涼走到她面前,蹲下身,執(zhí)了青黛:“記住,今天你自己說了,你是我妻?!?p> 姜朝露紅著臉啐:“呸,關(guān)注點就在那兒?”
魏涼抿著嘴笑,執(zhí)筆畫眉,雖然戳得姜朝露肉疼,但畫面也算郎情妾意。
“剛才問你的,你還沒回答呢,哪里來的底氣?!蔽簺霎嬛俺鲆痪?。
姜朝露忍住疼,腳尖輕輕踢他:“不就在我面前么?還在給我畫眉,別毀了人家臉就成。”
魏涼笑意愈濃,輪廓深邃的眉眼都瞇起來:“吾妻如此信涼,涼,只能以身相許了。”
姜朝露噗嗤一聲,又歡喜又臊,想回什么,見魏涼放下青黛,說眉畫好了。
當看到銅鏡里嬌靨如花,唯獨兩條眉毛,長蟲似的,關(guān)鍵是某人還沾沾自喜,姜朝露哭笑不得。
“罷了,小將軍,就憑您這技術(shù),別以身相許了?!?p> “嗯?這個技術(shù)不行,別的行啊,晚上就知道了。”
魏涼一把抱起姜朝露,意味深長的道。
閨中之樂,有甚于畫眉者(注1),果真如此。
注釋
1.閨中之樂,有甚于畫眉者:語出《漢書·張敞傳》。
枕冰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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