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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羅蘭與自由法國

第八章 死寂(5)

紫羅蘭與自由法國 超人日丹諾夫 3836 2021-10-18 00:00:05

  漢莎和伯茨兩人還沒見到烏爾里希上尉本人,就先見識到了他有多聾——兩人怎么敲門都沒反應,最后他們以砸門一樣的力度狂敲了半分鐘,屋子里辦公的烏爾里希才打開門。

  “你們是?”

  “我是總參謀部聯(lián)絡辦公室的辦事員約納斯·伯茨,這是我的同事漢莎·韋恩斯,上尉先生?!辈囊慌鲂?,大聲向埃里克·馮·烏爾里希上尉敬禮道,“我們奉命到您的工地上提人!”

  “干什么?”

  “提人,上尉!”

  烏爾里希上尉總算聽懂了伯茨的報告,他向伯茨和漢莎做了一個請的手勢,接著不等兩人入座,便快步回到自己的辦公桌前。兩人看到他非常干練地從一摞文件中取出自己需要的那份,然后向兩人問道:“找誰?”

  “原潘哈德公司的技術員亞歷山大·瓦斯尤丁,以及法國婦女安·馬格諾利亞?!辈穆曀涣叩暮暗?。

  聽到這兩個名字后,烏爾里希上尉再次抬起頭:“你們就是通知上說的伯茨少尉和漢莎女軍人?”

  合著先前伯茨的自我介紹他是一個詞都沒聽明白啊……

  “沒錯,上尉!”伯茨只得答應下來。

  “那個亞歷山大·瓦斯尤丁現(xiàn)在在禁閉室,您直接找看守的穆斯特軍士提人就行?!睘鯛柪锵ow快地在一張命令上簽下自己的名字,然后把紙遞給伯茨,“帶著這個,現(xiàn)在就可以去了?!?p>  “謝謝,上尉!”伯茨向烏爾里希敬了個禮,便離開了這間簡陋到極點的辦公室

  “至于漢莎小姐……總參為什么會派你來提走安·馬格諾利亞?”

  “因為方便吧,上尉?!睗h莎高聲說道,“我馬上要去巴黎!”

  “這次就準備和科爾布少校結婚了吧?”

  “是的,上尉!”

  “您一定很好奇,我為什么這么了解您的情況?!辈坏葷h莎提問,烏爾里希便自顧自地解釋起了緣由,“因為您的未婚夫科爾布少校一家與我家是世交:科爾布少校是我的叔叔。他的表姐莫妮卡夫人甚至差點成了我的母親?!?p>  “那真是巧了,上尉?!睗h莎訥訥地說道。

  “直接叫我的名字吧,不然顯得太生分了?!币恢卑逯樀臑鯛柪锵R幌伦有α恕@笑容讓他年輕了十歲不止,“是吧,叔母?”

  烏爾里希上尉的話讓漢莎臉頰發(fā)燙,被一個比自己還大的軍官逗趣著叫叔母,實在讓她有些難為情,難怪烏爾里希直接讓伯茨執(zhí)行任務去了。

  “您和科爾布叔叔的婚禮我是無論如何也不可能參加了,我們面臨的任務還很重,需要在一個月內鋪好長達……”說到這里,烏爾里希突然意識到了什么,聲音戛然而止,他隨后尷尬地擺擺手,“抱歉,我不該說這個?!?p>  “理解,埃里克,我也……曾是個軍人。”

  “理解就好?!睘鯛柪锵T俅涡α?,“至于你要找的那個安·馬格諾利亞夫人其實并不在我的營地里,苦役所有的女眷都在五公里之外,那里由黨衛(wèi)隊負責?!?p>  “女眷?”漢莎對這個說法感到奇怪,“帝國在管理苦役犯時居然會特地將家屬分到一起?”

  “以前不會,但現(xiàn)在這邊的兵工廠缺擦炮彈女工,本來就需要女人,最近這109戶猶太人又是按照家庭遷來的,那就不用費勁再從別的地方找女工了?!?p>  第三帝國缺人缺成這個樣子,卻又毫不猶豫地將可以勞動的德國女性從工作崗位上趕回家生孩子,那些請求從國防軍或者其他政府部門離職回家的女性工作人員—也得到了上級迅速的答復。據他們所知,只要提出申請,就沒有得不到批準的,無論此人曾經居于多么關鍵的部位,以及重新培養(yǎng)一名繼任者需要怎樣的代價。

  就像漢莎一樣,雖說她有米婭·斯特里奇這樣出色的接班人,但是她好歹也是位優(yōu)秀的西班牙語翻譯員,寫作能力也不錯?,F(xiàn)在國防軍仍舊在向西班牙派遣軍事顧問,即使她作為女性沒法常駐國民軍,但繼續(xù)服役總可以頂一個男翻譯員的崗,讓那個人去西班牙。

  之所以不這么做,不就是因為德國現(xiàn)在已經控制了整個歐洲大陸,不需要打一場總體戰(zhàn)了嘛。像進廠擦炮彈這種事,完全可以甩給那些劣等民族或者戰(zhàn)敗國的女人,日耳曼的婦女只要專心打理好家庭、教育好子女,就算盡到對帝國的義務了。

  “所以安·馬格諾利亞現(xiàn)在應該在那里擦炮彈?”

  “沒錯,我們這就走吧。”烏爾里希轉身從衣架上摘下自己的軍帽戴到頭頂,正要為漢莎引路,卻又仿佛突然想起什么事來一般抱歉地拍手:“對了,還有禮物,祝賀你們新婚的禮物?!?p>  烏爾里?;氐睫k公桌前,拉開抽屜,從中取出了一本包裹在牛皮紙里的書,然后雙手遞給漢莎:“祝新婚快樂,叔母!”

  “謝謝!”漢莎快活地接過這本書,然后撕開包裝紙,封面元首堅毅的面孔便出現(xiàn)了出來——這是一本33年國社黨上臺執(zhí)政后再版的紀念版《我的奮斗》,價格可不便宜呢。

  “到巴黎后,代我向我的父母、科爾布叔叔和莫妮卡阿姨問好?!?p>  “一定,埃里克?!?p>  烏爾里希微笑著點點頭,隨后拉開了簡易辦公室的木門,高聲喚來了副官和司機。他囑咐副官在自己離開的時候維持好秩序,盯緊了那些苦役犯,隨后便為漢莎拉開了自己配車的車門:“我們一起去,然后您和那個安夫人坐我的車到火車站就行——我這個風流鬼叔叔這次可真讓您尷尬了?!?p>  “沒關系,埃里克,我知道少校身邊永遠少不了些鶯鶯燕燕,我從不懷疑他的魅力?!睗h莎輕描淡寫地吐槽道,“甚至現(xiàn)在他的秘書還是那位才貌雙全的薇爾莉特·布干維爾夫人呢?!?p>  “是嗎?”提到薇爾莉特的時候,烏爾里希明顯怔了一下,“那位夫人現(xiàn)在還好嗎?”

  “仍然在法國人和德國人的身份之間掙扎吧,不過受少校的影響,變得越來越‘日耳曼’了。”

  “那很好啊?!睘鯛柪锵kS口應道。

  烏爾里希的汽車飛快地行駛在顛簸的鄉(xiāng)間小路上,漢莎再次顛得瀕臨嘔吐。就連跑慣了這條路的烏爾里希上尉及其司機都不再說話了,沒人愿意在這樣顛簸的道路上冒著咬掉自己舌尖的風險開口。

  三個人在接近七點的時候抵達看管服役人員家眷的那個集中營,此時天已經完全黑了。汽車停在哨卡前后,司機足足摁了快一分鐘的喇叭,一個吊兒郎當的黨衛(wèi)隊成員才歪戴著帽子從崗亭里走出來。而那個家伙看到車里坐著個軍官后,居然不敬禮便沖回了崗亭,這樣草率失利的行徑看得車里的三人大皺眉頭。

  司機再次不耐煩地摁了一下喇叭,這次崗亭里三個人全出來了——一個突擊組長,兩個隊員?;蛟S是由于黨衛(wèi)隊與國防軍不屬于一個系統(tǒng),漢莎注意到烏爾里希強忍著沒有發(fā)作,而是讓司機去和那個黑外套褐襯衫的黨衛(wèi)隊成員打交道。

  雖然司機的軍銜也僅僅是上等豁免兵,理論上和那個突擊組長是同級,但國防軍畢竟是國防軍,黨衛(wèi)隊只是一伙站沒站相坐沒坐相的民兵罷了,所以司機可以說是毫不客氣地走到了他們的面前,根本不打算先敬禮。

  “向希特勒致敬!”

  三個黨衛(wèi)隊成員先行了一個舉手禮,那么司機也只能隨意抬手回禮,然后再向三人展示證件:“向希特勒致敬,我們奉總參謀部之命來提人。”

  黨衛(wèi)隊的組長只敢粗略審查一下司機的證件,便再次敬禮:“我馬上去報告上級突擊中隊長,請您先開車進入!布呂克,打開路障!”

  “是,組長!”

  打開路障后,三個黨衛(wèi)隊成員直到烏爾里希的汽車完全駛入,才解散回崗亭給他們的“上級突擊中隊長”打電話。

  “‘上級突擊中隊長’,那是個啥軍銜?”漢莎終于忍不住問了這個問題。

  “您可以將其理解為國防軍中尉。”司機回答道,“也可以直接這么稱呼——不過一個國防軍軍官這么做的話,那可實在是恭維他們了。”

  一行人在兩分鐘后見到了那個’上級突擊中隊長‘,看到那家伙的第一眼,漢莎就覺得這是個徹頭徹尾的流氓蛋子,而事實也的確如此——畢竟正經人誰去黨衛(wèi)隊混?還混成個軍官?!

  烏爾里希并不想跟這個披著軍裝的地痞流氓打很長時間交道,便直入主題,問那個黨衛(wèi)隊軍官要人。只是聽到“安·馬格諾利亞”這個名字之后,“上級突擊中隊長”閣下還是一臉懵,只好讓部下找來檔案,借著手電筒的燈光查找。

  “哦,在這,第六組!”那個腦滿腸肥的黨衛(wèi)隊軍官總算找到了目標,“她應該還在工位上,我這就讓人把她帶過來!”

  “好?!睘鯛柪锵2⒉荒苈犌妩h衛(wèi)隊軍官的話,沒聽出此人話中讓他再次等候的意思,而是直接跟著去提人的黨衛(wèi)隊士官走了,讓“上級突擊中隊長”不知所措,趕緊跟上去。

  等進了車間以后,烏爾里希三人注意到第六組負責給20毫米機炮的炮彈上油,相比于舉炮彈,這實在算不上個重活,或許安夫人還能勉強應付得來。

  可是監(jiān)視這個工作組的黨衛(wèi)隊成員卻說,此人昨天就被關到禁閉室去了。

  聽到這話,漢莎不安地看了一眼烏爾里希,后者故作鎮(zhèn)定地安慰她道:“沒事,在生產線上更累,去禁閉室還能休息休息。”

  “可是安夫人即使沒有分娩,也離產期不遠了,她的身體能撐住嗎?”

  聽到這個消息,烏爾里希也不淡定了,那位安夫人從來沒有到過他所在的營地,他并不知道此人的情況。他唯一知道的,就是黨衛(wèi)隊對苦役犯絕沒有一絲憐憫。他下意識地越過了上級突擊中隊長,直接向黨衛(wèi)隊員下達了命令:“帶我們去禁閉室,立刻!”

  黨衛(wèi)隊員服從了。

  當看到“禁閉室”的那一瞬間,烏爾里希和漢莎都震驚了:什么禁閉室?那分明只是一個散發(fā)著惡臭、占地面積五平方米都不到的籠子!連頂棚都沒有,昨晚才剛下過一場小雨??!

  “安·馬格諾利亞夫人?(法語)”漢莎的心怦怦直跳,她小心翼翼地用口音濃重法語對籠子發(fā)問,卻沒有得到任何回答,籠子里一片死寂。

  烏爾里希黑著臉,從口袋里取出手電筒就往籠子里面照,誰知一下就照到了一個女人發(fā)青的臉和盤旋其上的一堆蒼蠅。那女人睜著眼睛,面對光照一絲反應也沒有,顯然是已經死了。

  但從來沒接觸過死人的漢莎不知道,還走到近處去看了看。她只與尸體渾濁的眼球對視了一眼,就被嚇得發(fā)出一聲驚叫。

  “這是我要的人?!”烏爾里希的語氣已經非常不善了。

  “似乎是的,上尉先生……”

  “眼球渾濁成這樣,人都他媽的在籠子里死了兩天了!”烏爾里希咆哮道,“你們沒有接到我的命令嗎?!”

  “抱歉,上尉!您說要我們照顧好法國的安夫人,而我們這里有好多個‘安’,我們還以為您要找的是一些年輕女人……怎么也不可能是個孕婦?。 ?p>  烏爾里希握緊拳頭,氣憤得一句話也說不出口。

  鐵籠的周邊頓時如死一般寂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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