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瑞姆高原的寒風又一次讓高寒堡的守軍打了一個寒顫,雖然這些駐軍中最年輕的戰(zhàn)士也已經(jīng)站立在城樓崗位三年之久,但這些寒風還是讓人想起在屋內(nèi)圍著火爐的時光。
高寒堡原本的起源已經(jīng)沒有人記得了,現(xiàn)在的堡壘只是在原始的一處巨大廢墟中重建而來。作為連接薩奎爾斯帝國西北邊疆的重要通道,軍事家們無一例外地建議在海拔高還荒蕪的蘇瑞姆高原建立一座哨崗作為中轉(zhuǎn)站——畢竟如果繞過蘇瑞姆高原去西北的冬雪城就太過浪費人力、物力、時間了。
薩奎爾斯帝國建立的頭個百年內(nèi),冬雪城領(lǐng)主出爾反爾地反叛不止一次,所以高寒崗就變成了高寒堡,在之后的幾個百年內(nèi),不斷地有貧苦流民或是兇徒逃亡至此,于是高寒堡從軍事堡壘逐步演變成綜合性的城市。
高寒崗原屬于冬雪城的領(lǐng)地,但考慮到蘇瑞姆高原實在太過廣闊,即便荒蕪,土地資源也算是重要戰(zhàn)略資源不是?所以當高寒崗變成高寒堡的一剎那,便把蘇瑞姆高原唯一的大型城市從冬雪城的版圖劃去,以整個蘇瑞姆高原為界成為一個新的行政區(qū)。冬雪城有資源,但沒有土地,高寒堡有土地但是沒有資源,這種平衡維持了薩奎爾斯西北邊疆近三百年的穩(wěn)定。
“噼里啪啦”的火星從火紅的木柴堆里往外迸發(fā),雅德拉女士坐在領(lǐng)主位上,瞥了一眼在火爐邊瑟瑟發(fā)抖地男人,吹了一個口哨:“蘇瑞姆高原可不是一個度假的好地方?!?p> 普LS作為一個薩奎爾斯的監(jiān)察官,雖然是蘇瑞姆的監(jiān)察官,但幾乎沒有怎么踏足過蘇瑞姆高原——這里的寒冷讓弱不禁風的文官大人逃避到更加南方的城市:“畢竟我不是高寒女士,哪怕我是個男人也不如你,領(lǐng)主大人?!?p> 雅德拉領(lǐng)主被外界一直尊稱為高寒女士,從高寒堡的第一任領(lǐng)主開始,這個家族就人丁不興,甚至除了繼承人,其他子女都會離開蘇瑞姆高原。而到了雅德拉父親一輩,只有一個女兒,也就是雅德拉。本來帝國派過使者——也就是普LS,本意是來合計到底要不要換一任領(lǐng)主,將擁有繼承權(quán)的雅德拉換到更加暖和的地方,但是女孩堅定地拒絕了:“如果以家族的名義,就應(yīng)該去用一生侍奉高寒堡的人民,這只是來自于我的繼承權(quán)。但我愿意拋棄一切家族榮耀去完成我的事業(yè),在這里我不是家族的繼承人,不是女子,甚至不是害怕寒冷的任何種族,在將來,我是蘇瑞姆高原高寒堡的唯一領(lǐng)主,我將用我自身的名義、榮耀去完成。”所以至此之后,高寒堡乃至帝國上至高層、下至貧民都因敬意而尊稱其為高寒女士。
普LS烤暖和了身體,將毛皮大衣脫下,等著融化的雪揮發(fā),金色短發(fā)下消瘦的臉龐凸顯出這個中年人正在回憶,但很明顯失敗了,喊多了尊稱,已經(jīng)很難記得雅德拉的原有姓氏。雅德拉這些年長大太多,只有回憶中才能把她和“不久之前”的女孩形象重疊起來。
作為高寒堡的監(jiān)察,每個月都會和雅德拉一次會面——畢竟即便不常駐在高寒堡,也必須明面上糊弄一下上級。這種間接性會面就讓普LS沒有意識到:曾經(jīng)年輕的自己已經(jīng)到了中年,曾經(jīng)年幼的女孩已經(jīng)一頭棕紅長發(fā)、比自己還高出一個頭,如今她就這樣圍著厚重的毛皮圍脖大馬金刀地坐在領(lǐng)主位置上。
“我的領(lǐng)主大人……”普LS有些遲疑。
“監(jiān)察高原節(jié)還沒有開幕,現(xiàn)在來我這里受凍,總不會真是為了旅游吧?”高寒女士翹起腿,對著普LS開起玩笑,監(jiān)察高原節(jié)是他們私下對每個月會面通氣起的搞怪名字。
“我倒希望是度假?!逼誏S聳聳肩,一輩子沒有什么作為的他,也只剩下幽默感了,正巧高寒女士也有共同愛好,“這次我還真不好說,總有人傳言,有些流言蜚語在你的寶貝們之間流傳?!睂氊愒趯υ捴型ǔ4秆诺吕母吆と嗣?。
“關(guān)于我的?”高寒領(lǐng)主有些詫異。
“要是關(guān)于你的……那倒是好事,沒準還能知道是不是哪家小伙子不要命了,敢追求你。”普LS不等雅德拉發(fā)作就接著說,“但很明顯,這是一個壞事,甚至壞到讓我這個老骨頭都來受凍。”
雅德拉收了收衣襟,努力讓自己坐正,這個老友很少把事情說得這么嚴重,如果說了,就肯定難以處理。
“一個名叫蘇瑞馬爾隆的邪神教派秘密在高寒堡傳播。”普LS盡量用最簡單語言說完了事情。
“蘇瑞馬爾隆?和蘇瑞姆高原有什么聯(lián)系,很明顯出自一個詞根?!毖诺吕欀碱^,手指圈著火紅的發(fā)絲。
“我來之前查過典籍,并不知道蘇瑞姆所代表的含義,或許只是古代一個人叫蘇瑞姆,也或者只是起名者隨口一說。蘇瑞馬爾隆或許只是一個貼合地名的敷衍詞,也許另有深意,我也說不清。”普LS知道雅德拉并不善于思考這些,所以提前做了預習。
“或許我應(yīng)該讓我的副手先著手查辦,如果發(fā)現(xiàn)什么蛛絲馬跡,再去想辦法搞清楚背后的一切……但至少,我不能允許邪神在我的地盤禍害我的人民!”雅德拉直接站起身子,雙手拍了幾下,頓時門外就想起腳步聲,這時候她才想起來三合手,口中稱頌了一句:“圣主在上?!?p> “圣主在上?!逼誏S斜靠著沙發(fā)回應(yīng)著領(lǐng)主大人,嘴里發(fā)出“嘎嘎”兩聲笑:“也愿雅德拉的火焰將會融化整個高原的冰雪!”
巴拉瑞爾琪絲將自己打扮得暴露一些——至少對那些路過的冒險家充滿誘惑力,然后點了一杯最便宜的苦麥酒,靠著酒館的墻壁上,仔細聽著酒客們談?wù)撌欠?。作為高寒女士的副官,擁有著典型蘇瑞姆土著傳統(tǒng)的超長名字,這位原住民女士被派遣出來調(diào)查邪教的流傳。
把不知道哪個地區(qū)花了幾個月才運來的麥子釀成的酒倒入口中,女士搖搖頭,她知道帝國每個地區(qū)都有一個監(jiān)察官,作為監(jiān)察領(lǐng)主一切行為然后上報給帝國的人。她也知道蘇瑞姆地區(qū)、高寒堡領(lǐng)地也不例外,她更知道這個人名字叫普LS,但是被提拔為軍官的五六年時間,幾乎沒有見過這位監(jiān)察官老爺,也不知道去哪里享清福了,現(xiàn)在帶著稀奇古怪的命令來煩勞高寒女士,而高寒領(lǐng)主大人還出奇的信任對方。她搖著頭,甩開一切不該有的念頭,努力做好本職工作,至少不管有沒有實際問題,先把整個城市轉(zhuǎn)上一圈再下判斷。
巴拉瑞爾琪絲小姐在杯子見底之前,終于嗅到一絲詭異氣息,這幾乎不見天日的高寒堡中居然有許多雇傭兵前來,如果不是今天在酒館磨蹭,根本注意不到這個細節(jié)。
“我告訴你們多少次了!那白馬是我殺的!”一個滿臉紅暈、酒水都滴到胸毛的大漢,神色激動地站起身喊叫。
“是你殺的?你殺的是馬群里面最矮小的那個吧?”邊上一個裹著頭巾的男子不屑的啐了一口。
“請問……你們說的馬?”巴拉瑞爾琪絲走上前,努力用平等的語氣問道。
“哦!美麗的小姐!你也相信是我捕獲了那些白馬?那些上好的獨角,若是您愿意與我……”大漢還沒說完,只聽“砰”一聲,整個人就被摔得七葷八素。
巴拉瑞爾琪絲一腳踩在大漢的背上,挑著眉毛,對著滿地桌子碎屑道:“你最好告訴我馬的事情,這蘇瑞姆高原可沒有野生馬匹可以生存。”女士非常憤怒,她對這些粗漢子讓她無法假裝優(yōu)雅而憤怒。
“不……不……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有人發(fā)布任務(wù),懸賞殺光一批從蘇瑞姆高原往帝國東南方向去的白馬!”大漢嘴里不知道碎了幾顆牙,說話都含混不清。
酒館周圍的人看著四周衛(wèi)兵聚齊卻沒有對兇暴的女子執(zhí)行約束,就知道自己惹不起,打算偷偷溜走。但巴拉瑞爾琪絲小姐蹲守了大幾個小時,怎么可能讓他們從這里逃走。把一群人窮追猛打之后,女士大致理清了思路:有個高寒堡的居民,拿著一匹白色長著獨角的馬前去傭兵公會,懸賞了剛才的內(nèi)容。
這本來是一個很簡單的事情,但問題就在于,馬在蘇瑞姆高原少有,帶著獨角的就幾乎不可能有,而一個普通傭兵可以在高原上獵殺這種圣物,這種巧合幾率讓女士寧愿相信明天高寒女士會談上戀愛并且生下子嗣。
女士帶著領(lǐng)主令先去了公會,然后拿到信息之后直奔羊皮卷上寫的住址——高寒堡教堂邊角的一個屋舍。當衛(wèi)兵踢開屋舍大門的時候,卻見里面原本坐在板凳上的男子仿佛受到驚嚇,一個躍起就要往窗外跳。
“快!”巴拉瑞爾琪絲一聲吼,然后自己轉(zhuǎn)身從屋外一腳踢在男子肚子上,順勢拔出腰間匕首快速抵在男子脖子上,劃出一道血痕,女士嘴里啐了一口:“就你這膽子,還敢作奸犯科?”然后看到自己手下衛(wèi)兵搜完房子之后對自己搖頭,手中匕首用了點力:“說,去傭兵公會干什么?那匹白馬呢?這些到底是什么聯(lián)系?”
只見那男子感受到脖子的疼痛,反而冷靜下來,突然瞪大眼睛抬起頭,猛地哈哈大笑:“遲了!你們都遲了!蘇瑞馬爾隆必將崛起!”然后突然用力把脖子蹭向匕首,沒有任何聲響,鮮血呲滿了地面,混著大笑和雪花,緩緩蔓延開來。在場的衛(wèi)兵和副官女士都感覺脖子劃過一陣寒風,第一次在高寒堡感覺到了如此從內(nèi)而外的寒冷。
“轟!”在幾人發(fā)呆的時候,身邊的城墻突然爆裂開來,巨大的石塊沖向四方,壓倒了屋舍,更有的撞在堡壘內(nèi)壁上,砸出一片大坑。
巴拉瑞爾琪絲在地上滾了許多圈,捂住滿臉是血的頭部,在灰塵中大喊:“還有誰活著?”然后便聽到整個高寒堡四處都是爆炸之聲,城內(nèi)居民的驚恐喊叫,還有衛(wèi)兵們雜亂的交流聲,似乎他們逐漸在高寒女士領(lǐng)導下不斷組織起來。
鮮血蒙蔽了雙眼,讓副官看不清事物,只能在煙灰彌漫之中,勉強看到巨大的城墻缺口之上,有兩個巨大的、冒著黃色光芒宛如燈火、意欲毀滅一切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