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恩?！泵麨榉ǘ鞯哪凶油蝗宦犚娚砗笥腥撕艉?，當(dāng)他轉(zhuǎn)過頭，看到三個青年。
他不由笑起來：“你們也是為了這些孩子來的嗎？能否給他們一個改過自新的機(jī)會？”
芬蘭克爾半瞇著眼睛，看著法恩道：“你可以叫我芬蘭克爾。”
法恩咀嚼了一遍這個名字，才笑道：“那么你就是國內(nèi)盛傳的至德騎士團(tuán)的大團(tuán)長嗎？”
芬蘭克爾沒有回答，這不需要承認(rèn)，是無可分辨的事實。
“我想你需要回憶一下在露薩娜下的經(jīng)歷?！狈姨m克爾已經(jīng)堵住了路口。
法恩回憶了一下，才收起笑容：“非常久遠(yuǎn)的記憶了。很高興看到你們，我年輕的朋友?！?p> “也許我們并不是朋友。”克瑞提斯道，眼前的白袍男子，正是攛掇芬蘭克爾和瑪莎取得翡翠之心的元兇，同樣也是因為他，橡樹圣林在不知不覺中失去了菲索爾茲姆的祝福。
“年輕的友人，你們?yōu)楹螌ξ矣腥绱舜蟮臄骋狻幢隳銈兛赡懿碌轿也⒎堑卖斠痢！狈ǘ鲹u頭，他頓了頓才繼續(xù)道：“我并不打算裝傻。奪取翡翠之心確實是我的計劃。”
芬蘭克爾已經(jīng)不再和以前一樣沖動，在此刻格外的沉著冷靜：“那么你就需要解釋一下了?！?p> “不，我不想要解釋?！狈ǘ饕廊缓鸵郧耙粯语L(fēng)度翩翩，“但我可以猜想到一個事實。正因為翡翠之心，芬蘭克爾才可以建立騎士團(tuán)，瑪莎才可以成為德魯伊……克瑞提斯，雖然你并不出眾，但我想你也絕不平凡?！?p> 克瑞提斯搖頭道：“你不用說我，我并沒有食用翡翠之心，它對我來說沒有任何意義。”
“高尚的品德?！狈ǘ饔芍缘馁潎@一句。
法恩沉吟道：“或許你們應(yīng)該來我這里看看。”說罷便無視三人的敵意，蹲下身子，對那孩子說：“抱歉，今天不能照顧你們了，明天，如果你們還希望學(xué)習(xí)更多，還在這里等我。”然后站起身，對著三人做出一個請的禮儀，便徑直走向巷子外。
芬蘭克爾并沒有阻攔他，也是沉默了片刻就選擇跟上，他并不懼怕法恩有什么詭計，面對這樣的事情，他需要探究真相。三人緊跟著法恩向前走，法恩也知道他們并不愿意和他聊天，干脆聳聳肩，一路無話。
法恩要去的地方并不遠(yuǎn)，在城西的一處院落，裝修并不精致，但也不粗糙。法恩打開院落的門，見克瑞提斯等人停在門口，才笑道：“堂堂的大團(tuán)長還會懼怕嗎？”
芬蘭克爾搖頭：“你不需要激我，我會進(jìn)去的，這只是該有的謹(jǐn)慎?！?p> 當(dāng)他們走入，迎面是許多孩童，這些孩童穿著干凈的衣服，看到法恩后都非常開心的招呼，法恩也一一回應(yīng)。
“這些孩子……”瑪莎問道。
“就和你們剛才遇到的一樣。這就是我所說的給他們機(jī)會……是不是和你們所想不一樣？”法恩一笑。確實不一樣，無論是芬蘭克爾還是瑪莎，都以為孩子在這里會做苦工，至少不會和現(xiàn)在所見一樣輕松，這反倒讓他們摸不準(zhǔn)法恩的身份。
“你們不用想太多，我會告訴你們你們想知道的事情?！狈ǘ鱽淼秸龔d，給三人一人倒了一杯果汁，“抱歉，我只能喝果汁，孩子們也是，所以這里只有這些。”
克瑞提斯抿了一口，即便果汁有問題，他也不希望自己兩個好友遭殃，好在并沒有什么事情發(fā)生。
“我的名字叫法恩，至于姓什么，或許對于你們來說比較拗口，就不用在乎了?！狈ǘ髯ê笥忠淮巫晕医榻B，“我是日漫特教派的成員，我們自稱為修士?！?p> “日漫特教？”芬蘭克爾皺眉，長期接近政治的他當(dāng)然聽說過，當(dāng)年策反亞特尼部族就有這個教派的一份功勞，是不可否認(rèn)的異端。
“我不知道作為德魯伊教、羅恩王國的敵人，你為什么敢潛伏在王都，甚至來邀請我們?！狈姨m克爾沉聲道。
“不要這么多敵意，少年?！狈ǘ骺聪虼巴怄覒虻暮⑼?，“你看，這些都是你們羅恩王國的孩子，他們現(xiàn)在能夠快樂的生活，不用擔(dān)心受凍、挨餓。我知道你們都并非政治家，為何不放開一些呢？”
“如果你們沒有屠殺我們的同胞，我想我們可以更加愉快?！蹦贻p的騎士并不接受這種說辭，他仍然懷疑日漫特教接收這些孩子的目的是否正義。
“我想我需要和你講一下日漫特教，我不否認(rèn)我是羅恩王國的敵人，但我并非德魯伊教派的敵人?！狈ǘ鞑⒉浑[晦。
“羅恩王國和德魯伊教到底是什么關(guān)系？或許我并不明白德魯伊教派的具體情況，但我還是非常清楚你們的歷史。羅恩王國只是借用德魯伊教派鞏固統(tǒng)治，德魯伊也借助羅恩王國傳播信仰——這種關(guān)系非常的堅固，因為你們互相需要。但卻非常薄弱，沒有了羅恩王國，德魯伊教并不會滅亡，但沒有了德魯伊教，羅恩王國就面臨信仰缺失，他們必須尋找全新的信仰，否則必將滅亡?！?p> “而我們?nèi)章亟虅t不一樣。我們是居住在凱爾納南方的日漫特人，我們的人民遠(yuǎn)遠(yuǎn)比凱爾納人要凄慘。從遠(yuǎn)古開始，我們就飽受災(zāi)難，我們的遠(yuǎn)古文明被侵略者毀滅。來自東方的巴尼拉人建立了龐大的古國，摧毀了我們的家園，我們的人民被迫成為奴隸?！?p> “在許多個百年前。日漫特的偉大領(lǐng)袖告訴我們，偉大的神靈從未放棄我們，我們必須努力起來，堅強(qiáng)起來，直到神靈降世，引導(dǎo)我們建立自己的國家。許多年后，耶瑞爾塔斯降臨了?！狈ǘ髀冻鲵\的表情。
“耶瑞爾塔斯？”瑪莎重復(fù)了一遍，這是一個沒有聽說過的神靈。
“沒錯，耶瑞爾塔斯，偉大的神靈，最偉大的正義和戰(zhàn)爭之神，他引導(dǎo)我們擊敗了曾經(jīng)的侵略者，建立了我們自己的日漫特國家。我們虔誠的在耶瑞爾塔斯的指引下修行，邪惡的神靈在他的麾下洗滌罪惡，眾神奉行耶瑞爾塔斯之道，而耶瑞爾塔斯的祭司就是我們——日漫特的修士?！?p> “戰(zhàn)爭之神？且不說他是否是真神，如果他引領(lǐng)戰(zhàn)爭，怎么可能是正義之神！任何事物都必須擁有平衡，戰(zhàn)爭則是最為極端的一種手段?！狈姨m克爾道，在面對神靈道統(tǒng)的問題上，他是絕不會退讓。
“平衡只是一種虛無縹緲，在人間，你永遠(yuǎn)找不到平衡。真正的平衡只是一種妥協(xié)，而耶瑞爾塔斯將信奉者帶向勝利和光明，勝利代表著和平，光明代表著和諧，我們在他的引導(dǎo)下學(xué)習(xí)善良，執(zhí)行仁義，這難道不是真神所有的品行嗎？”法恩也毫不退讓，雖然兩人沒有動手，但交鋒卻格外激烈。
四人陷入了沉默，這個話題上他們已經(jīng)無法和平的聊下去了。
“對于你們而言，正義又是什么呢？”法恩沒有給他們回答的時間，“我不認(rèn)為你們所居住的羅恩王國是正義的，即便在富庶著稱的王都，同樣擁有這么多饑寒交迫的孩子?！?p> “這難道不是你們帶來的嗎？”芬蘭克爾有些憤怒，“如果不是你們挑唆亞特尼叛亂，羅恩王國又怎么會陷入混亂？”
“我們只是為自己爭取獨立和強(qiáng)大，這并沒有矛盾。何況耶瑞爾塔斯同樣會希望我們傳播他的正義。”法恩雙手交錯在面前，“你們難道不知道嗎？不，你們都知道的，你們只是不愿意承認(rèn)。真的是日漫特教使得你的國度墮落嗎？我們沒有教導(dǎo)過他們?nèi)魏螑耗У姆ㄐg(shù)，沒有任何語言誘使他們追逐力量，耶瑞爾塔斯認(rèn)為人人平等，絕不應(yīng)該超人一等。那么你的人民使用惡魔法術(shù)，背叛德魯伊教，真的是日漫特的問題嗎？”
“狡辯。如果沒有戰(zhàn)爭的沖突，沒有你們的利誘，又有誰會拒絕平靜的生活？”克瑞提斯也有些惱怒，或許日漫特教確實沒有誘導(dǎo)別人進(jìn)入邪惡，但是確實是因為他們，間接打破了這個國度的平靜。的確每一個人都擁有黑暗的一面，但不代表黑暗一定會顯現(xiàn)在表面，只有生活環(huán)境、條件急劇變化才會迫使所有人背離理智。
“德魯伊教，只是一個智者團(tuán)體，你們從來都不屬于全體凱爾納人，也不屬于全體羅恩王國。羅恩王國的事情，真的和德魯伊教有必然的聯(lián)系嗎？即便羅恩王國覆滅，德魯伊?xí)榇肆粝乱坏螠I水嗎？菲索爾茲姆會降臨拯救信奉他的人民嗎？我想……她根本不會。即便她真的存在，也只屬于德魯伊，而不屬于羅恩王國，更不屬于凱爾納?！?p> “我想，羅恩王國的人們，如果可以信奉一個真正為他們的生活造福，真正能夠降臨神跡，真正能保護(hù)他們的真神，會比信奉一個毫不作為的神靈要好得多?！狈ǘ髡f出了日漫特教最終的目的，“我們將真神的信仰傳播而來，信，或者不信，都是羅恩人自己的決定，我們只會教導(dǎo)正義，他們自己的行為、思想我們無法干涉。信奉耶瑞爾塔斯的人們將得到我們的幫助和救贖，不信者將不是我們的朋友，但也并不希望成為敵人——在你們主動挑釁之前。”
“那么亞特尼殺死了許多德魯伊祭司，這又是為什么？在圣馬爾特峽谷，我想那些導(dǎo)致山體崩塌的法術(shù)，并非來自德魯伊吧?！狈姨m克爾沉著臉，他絕不能認(rèn)同法恩的推托之詞。
“亞特尼的人們選擇信仰耶瑞爾塔斯，他們燒死了德魯伊祭司，那是他們的錯誤，并非日漫特教的命令——信徒處死異端，固然這并不正義，但也可以理解。更何況，那些德魯伊祭司，難道不算羅恩的官員嗎？人民反抗壓迫他們的祭司，這并不違背真神的正義。羅恩的軍隊試圖殺死我們的同伴，我們當(dāng)然無法置身事外……可，羅恩王國的軍隊和德魯伊教派有任何直接關(guān)系嗎？你們的德魯伊，難道真的認(rèn)同正式入教之外的人為同胞嗎？”
克瑞提斯無話可說，他想起來導(dǎo)師翡恩特的話，德魯伊只是一個智者團(tuán)體，一個信奉菲索爾茲姆的神秘宗教，絕非羅恩王國的守護(hù)者，當(dāng)羅恩王國信仰動搖時，德魯伊們會為了自己的道路放棄這個國家——用導(dǎo)師的話來說就是：“你首先是一個德魯伊，是德魯伊賦予了你祭司的資格。”
“那么，你現(xiàn)在在王都，也是傳教嗎？”瑪莎看著屋外的孩子，她仍然無法想象，將高深的宗教理論教給這些孩子是一種什么樣的行為，當(dāng)然，或許對于日漫特教修士來說，這些被德魯伊教派無視的理論正是一種最大的善。
“你可以這么說，但我并不認(rèn)為我在傳教?！狈ǘ髡酒鹕恚叩酱翱?，“這些孩子失去了生存能力，那么我就將生存能力賦予他們，同樣，我還會教他們分辨是非的能力，如何去行善，如何去糾正錯誤……難道你們不也是這樣的打算嗎？如果我們沒有抱有用樣的信念，你們是不可能在集市上遇到我的。”
“但……”芬蘭克爾最終沒有說出來什么，的確，拯救孩子，讓他們遠(yuǎn)離死亡，這是一種正義，無論是誰都無法指責(zé)這一點。
德魯伊教派并不認(rèn)同孩童可以加入教派，所以在完成基本學(xué)習(xí)之后，都會在成年后給予他們選擇的權(quán)利——嚴(yán)酷的密儀只用有用強(qiáng)大意志和被自然認(rèn)同的人才能通過。無論是誰，都有可能在密儀中喪失生命，在自然面前人人都是平等的。
日漫特教則不然，但凡是這一民族、這一國家之人，都是教徒，從出生之前甚至就已經(jīng)決定了。當(dāng)孩童出生，他天生就是這一教派的一員，擁有天賦和知識者則會選擇成為教派中心人員——修士。所以日漫特教幾乎是來者不拒，所有誠心侍奉耶瑞爾塔斯的人，都可以被稱為同胞，這是多么具有侵略性的思想，但又是那么合理，擁有同樣的信念，堅持同樣的道德，足以成為互相認(rèn)同的一員——即便是德魯伊也無法指責(zé)羅恩王國的人改變信念，因為德魯伊并非國家宗教，只是一個智者團(tuán)體。
“你們又何必緊盯著日漫特呢？我們并不希望和其他宗教起沖突，你們的觀念并非完全對立，我們只是在尋求自己的存身之地?！?p> “將自己的生存寄托在侵略他國土地？”
“不。侵略他國的確是迫不得已，但是并非不正義。你的國家的人們信仰耶瑞爾塔斯，他們都是我們的同胞，他們飽受這個非正義的國家掠奪，那么我們拯救我們的同胞就是正義。試想，如果羅恩王國的人民都信仰耶瑞爾塔斯，德魯伊教派卻試圖繼續(xù)做他們的祭司，強(qiáng)行傳播自己的教義，那么到底誰才是侵略者？”
法恩的觀點的確難以反駁，因為合情合理，芬蘭克爾冷哼一聲：“那么你們改變擁有德魯伊教義的人們的思想，不是一種侵略嗎？”
法恩指著窗外的孩童：“你錯了。這些孩子并非德魯伊人員，羅恩王國的信仰者感受到耶瑞爾塔斯才是正義，德魯伊并不能幫助他們，那么是他們自己選擇自己成為耶瑞爾塔斯的信徒。我們同樣在羅恩王國消滅邪惡，想必你們都對羅恩王國出現(xiàn)惡魔有所耳聞，我們同樣消滅他們，這和你們毫無區(qū)別，我想你們也不會認(rèn)為那些惡魔屬于德魯伊吧？”
芬蘭克爾一掌拍在桌子上，有些蠢蠢欲動想要出手攻擊法恩。
“放棄吧。何必如此耿耿于懷，即便你們真的要打敗日漫特，也不用對付我。我只是一個毫無還手之力的普通修士?！狈ǘ骱敛粦峙拢@然已經(jīng)做好了犧牲的準(zhǔn)備。
“那么，用欺騙奪取翡翠之心也是毫無還手之力嗎？”克瑞提斯道，翡翠之心才是和法恩最為相關(guān)的事情，即便羅恩王國第二天消失，只要翡翠之心不丟失，橡樹圣林就不會遭受苦難，但如今，代表橡樹圣林繁榮的翡翠之心卻已不存在。
“這是為了正義不得已的選擇。我們不想和你們抗?fàn)?，但不代表我們不會預(yù)防這種情況——當(dāng)你們失去神力的庇護(hù)，我們就會少去一個勁敵。”法恩并不以為恥，“這是為了耶瑞爾塔斯的正義所采取的必要手段，希望你們可以理解。如果有一日，我們成為敵人，想必你們也會采用同樣的方式。更何況，即便你們的大德魯伊來殺死我，也不應(yīng)該由你們——翡翠之心的得益者們?！?p> 芬蘭克爾又拍了一下桌子，才吐出一口濁氣：“我們走。”
他的確不可能在這里殺死法恩，殺死法恩毫無用處，他明白整個王國的處境，日漫特教的信仰已經(jīng)勢不可擋，殺死十個法恩也不可能挽回這一點。同時，這里的孩子是無辜的，無論他們現(xiàn)在是否已經(jīng)決定信仰，他們都有生存下去的權(quán)利，在他們作惡之前都是如此。所以他不會在孩子面前殺死法恩，他依然是那個代表正義的大騎士，他不會允許任何玷污自己職責(zé)的事情發(fā)生。
法恩看著三人的背影消失在門口，他才喘出一口氣，不可能毫無緊張，他為自己的緊張自嘲地一笑，早已決定將生命獻(xiàn)給耶瑞爾塔斯，但在剛才的一刻，他還是開始質(zhì)疑自己的信仰——身為異端和敵國的大騎士，同樣給予了他足夠的尊敬，也展現(xiàn)出卓越的克制力，這種美德不可否認(rèn)是正義的一環(huán)。
修士對著墻壁舉起了自己的果汁杯，仿佛和誰干杯一樣，單手在胸前劃出宗教符號，才將杯內(nèi)之物一飲而盡，又做了一個儀式性的三拍手，整個人就重新歸于寂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