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烏蘭察布之戀

暴風雪中的穿越

烏蘭察布之戀 太行飛劍54 2881 2021-01-08 13:07:50

    窗外的海面上風雪交加,我凝視著凍結(jié)成冰原的海面,思緒又回到了30年前……

  1972年春天,我在內(nèi)蒙古生產(chǎn)建設(shè)兵團的一所小學(xué)當教師。那是一個剛剛成立的小學(xué)校,一共有十九名學(xué)生,分為三個年級,實行復(fù)合型教學(xué)。因為是附近一家牧場和我們六連聯(lián)合開辦的學(xué)校,就我一名教師兼校長,所以要分別給三個班級上語文、數(shù)學(xué)、圖畫、音樂和體育課,白天連軸轉(zhuǎn),連備課都沒有時間,更談不上自學(xué)和進修了。

  由于自己文化水平有限,我在教學(xué)中遇到一些難題,連可以請教的人都沒有,一直渴望有一個學(xué)習和深造的機會,這個愿望很快就有了一線希望。那年春天連隊推薦我參加大學(xué)招生的考試,得到通知的時候,就剩下四個月的復(fù)習時間了,為了復(fù)習方便,我就搬到小學(xué)校的辦公室里睡覺,這樣即可以避免影響他人休息,也免了自己的學(xué)習被其他人打攪。為了抓住這唯一的希望,我?guī)缀趺刻焯魺粢棺x到后半夜兩點多。

  那一天晚上,我正在復(fù)習最為頭疼的數(shù)學(xué)和物理,由于那場“史無前例”的運動,我根本就沒有上過高中,高中的數(shù)理化都是靠自學(xué)的,因此功底很是薄弱,題目稍難就卡殼了。那天晚上,為了一道很普通的三角函數(shù)數(shù)學(xué)題,我一直熬夜到兩點半仍然是一籌莫展。我起身用濕毛巾擦了一把臉,喝了一杯水,繼續(xù)坐下來解題。

  突然,我發(fā)現(xiàn)屋外刮起了暴風雪,在春天這個季節(jié)刮這么大的暴風雪非常罕見。窗口的寒氣逼人,我正尋思倒一杯開水,忽然有人敲門,咚咚咚……

  一個笑容可掬的蒙古族男青年推門進來了,他一米七五左右的個頭,身穿棗紅色的蒙古棉袍子,頭戴棗紅色的毛皮草原帽兒,身板壯實魁梧,大眼睛,濃眉毛,很有男人味兒。我看看他,不認識,就問:“你是……”

  他笑一笑,自我介紹說:“我是牧馬人,叫巴圖格日勒,在牧場馬棚下夜(草原上對值夜班的稱呼),來你這里避一下風雪?!蔽译S口答應(yīng),請他坐下,回身去看題目,心想題目不會做又來了個搗亂的,氣死人了。

  這人根本坐不住,在辦公室里轉(zhuǎn)來轉(zhuǎn)去,又轉(zhuǎn)到我跟前盯著我書上的題看了半天,我正打算攆他走,他突然說話了:“這個題不加輔助線是沒法做的?!蔽乙宦犨@話,攆人的話硬從嘴邊咽回肚子里,知道碰上了行家,趕快請教。

  原來這位是老三屆的畢業(yè)生,數(shù)學(xué)物理正是他強項。這下我來了勁頭,天上掉下個老師來,趕緊說:“謝謝你呀,你這簡直是雪中送炭,這輔助線,我壓根兒沒學(xué)過啊。”趕快翻出前面攢下的各種難題一一請教。

  他似乎也并不嫌煩,耐心地講解概念定理。他又舉了幾道例題講的更加簡便易懂。然后他說:“像這樣的例題要好好掌握,以前每年高考都有類似的題目。”我點點頭。

  他又問:“你現(xiàn)在看這些,難道又有高考了?”

  我正興奮,隨口說:“有啊,你沒聽說么?我這還有個物理題,自由落體的那個原理,我總是弄不明白。”

  他也并不深究,轉(zhuǎn)頭又給我講了自由落體的基本原理,還講了一些稍微難一點兒的題目。然后他說:“你基礎(chǔ)不太好,先不用看難的題目,把最基本的弄明白就行了?!彼D(zhuǎn)頭看看窗外說:“天快亮了,我該走了?!?p>  我一把抓住他的衣袖說:“謝謝你的幫助,這只英雄牌鋼筆給你做紀念吧?!?p>  他推辭說:“你自己留著用吧。”

  我說:“不行,你一定要接受它,因為這是我在救火的時候得的獎,英雄牌,這上面還刻著我的名字呢,你留作紀念吧。這是我的一片心意。”于是,他說了聲謝謝,拿著鋼筆扭頭就走了。當時我走出門口張望了半天,心想改日再找他問問題。

  誰知后來再也沒見過這個人,他似乎就不是我們這個連隊的。一個多月以后,我參加了那次史無前例運動中的唯一一次高考,上午數(shù)學(xué)考試的時候,我在卷面上見到了夜里巴圖格日勒給我講的那道三角函數(shù)題,由于對這道題已經(jīng)很熟悉了,就毫不費力地解決了;下午考物理的時候又巧遇了那道自由落體的物理題。我也毫不猶豫的答對了。我想:這真是太神奇了,回去一定要找到他當面答謝。

  可是,后來報紙上刊登了白卷先生的一封信,說我們這些沒有交白卷的考生都是大學(xué)迷,都是不好好接受貧下中農(nóng)再教育的鍍金者。我想:上大學(xué)的夢想可能是付之東流了。我很苦惱,就把感謝巴圖格日勒的事兒撂下了。

  就在我徹底失望的時候,在我?guī)ьI(lǐng)學(xué)生粉刷教室,準備新學(xué)期上課的時候,通訊員送來了我的大學(xué)錄取通知書。我興奮之極,沒有來得及換下刷房子那件滿是白灰的衣服就去錫林浩特辦理了各種離開的手續(xù)。因為離錄取通知書上報道的日期只有三天了,我很著急,所以就沒有多想什么,拿著個通知書挨個部門填表、蓋章。

  直到辦完最后一道手續(xù),離開草原的前一天下午,我忽然想起應(yīng)該和巴圖格日勒告?zhèn)€別。于是我找出了自己親手織的一條圍巾,準備送給巴圖格日勒做留念。這時候我才想到我根本就不知道他住在哪里。我尋思,他不是說是牧馬人,在馬棚下夜嗎?那我就到馬棚去看看。

  下午四、五點鐘,正是馬匹回棚的時間,我來到了牧場的馬棚。馬棚里有三個人,都不是巴圖格日勒。我問一個年歲大的牧馬人說:“大叔,巴圖格日勒哪里去了?我想找他?!?p>  大爺很疑惑地說:“他是我弟弟,你找他干什么?”

  我說:“他幫過我一個大忙,我想謝謝他?!?p>  大爺用更加疑惑的目光打量我,猶豫了一下說:“他六年前失蹤了。”

  我一聽,本能地不想承認這個現(xiàn)實,就說:“大叔,你會不會弄錯了,我找牧馬人巴圖格日勒,他經(jīng)常在馬棚下夜的?!?p>  大爺說:“對呀,他以前是經(jīng)常下夜的,但是六年前的春天,出現(xiàn)了罕見的暴風雪,他正在草原上放馬,為了尋找馬群,他迷失在雪地里了,尸體也沒有找到,只找到他的馬匹。我們在馬匹上找到他的一些書和一支鋼筆,作為遺物埋在南面的敖包旁邊當做他的墳?!?p>  我仍然不死心地問:“你們這里有幾個巴圖格日勒?”

  他很肯定地回答:“整個杜根塔拉牧場就一個巴圖格日勒,六年前在暴風雪中失蹤了。這一點也不會錯。”于是,我只好說,我要去看看他的墓地。說實在的,我是不見黃河不死心。

  在去墓地的路上,大叔給我講起了巴圖格日勒的故事,說他是大爺?shù)牡艿?,他們的父親是一個蒙古族作家。弟弟那年正趕上高三畢業(yè),不過后來一直有上大學(xué)的夢想?yún)s沒有實現(xiàn)。說他來牧區(qū)已經(jīng)好幾年了,人都快三十歲了,還沒有結(jié)婚。還說他為人和善、誠懇,牧民們都很喜歡他等等。我很想弄清楚他說的是否和我要找的是一個人,就問:“他是穿著棗紅色的蒙古棉袍子嗎?是帶著棗紅色的毛皮草原帽子嗎?是大約一米七五的個子嗎?是壯實的身板嗎?是大眼睛濃眉毛嗎?是笑容可掬的嗎?”

  大爺說:“對,對,對,你說的沒有錯,看來你真是見過巴圖格日勒?!?p>  我們步行兩里多的路程,來到敖包旁邊的墓地,看見了巴圖格日勒的墳,上面長滿了雜草,緊挨著墳?zāi)故侨龎K石頭壘砌的供桌。由于草原上防火的要求特別嚴格,不能燒紙紀念巴圖格日勒,我把圍巾埋在了巴圖格日勒墳?zāi)沟呐赃叄炖锬钸吨骸鞍蛨D格日勒,你一定沒死,希望還有機會能當面謝謝你。”

  雷暴把我從回憶中硬拽回來,窗口的寒氣逼人,我正尋思泡一杯熱咖啡,忽然有人敲門,咚咚咚……

  風雪中,孫女推門進來,身后拉著一個似曾相識的小伙子?!盃敔斈棠?,這是我的男朋友,他也是研究量子物理應(yīng)用的,我們剛剛證明了一個理論,可以把數(shù)字影像投影到100年前的過去……”

  啊,我突然明白了,30年前我看到的,是我孫女的兒子用他父母的理論實現(xiàn)的數(shù)字投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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