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瑕處于震驚前一句中,至于他后面說了什么,完全沒有注意到,脫口說了一句“真的?”驚喜溢于言表。
扶蘇不知道她為什么這么高興,不過見到她高興,自己心情也好,“孤為長公子,日后必然要繼任帝位,早日學習起來也可為父分擔?!?p> “夫君能到父皇身邊學習,妾也為夫君高興,只是……”
王瑕咬了咬唇,秀眉皺起,眼中一片愁緒,“只是夫君,這些年來妾明眼看著你在政見上與父皇有諸多分歧,三日前你更是為了焚書一事被父皇駁斥,妾怕,妾擔心,如今你會每天待在父皇身邊,若是……”
說道最后,王瑕幾乎是有些語無倫次,她緊緊拽著扶蘇的手。
未說完的話,扶蘇明白,可在明白也是如今死過一次才明白,而他的妻子卻是早就看明白了。
扶蘇重重一嘆,回握住她的手,說:“夫人放心,孤答應夫人的話一定做到,不會再讓夫人為孤?lián)氖芘铝??!?p> 說罷,扶蘇抬手用指腹輕輕地觸碰她皺著的秀眉,緩緩上移,停在眉心處,下一秒,他俯身湊過去在她的眉心處輕輕落下一吻,蜻蜓點水般,又很快移開了。
后,扶蘇湊近她耳畔小聲的和她說了一句話,使得剛還在各種擔心的王瑕聽了,咻的一下臉紅了,心砰砰亂跳,一雙好看的丹鳳眼狹長,微微移開視線,羞澀的不敢看著他,
見狀,扶蘇低低輕笑一聲,抬手將她攬入懷中,一雙小手輕輕捶了捶他的胸膛,惹得扶蘇低低輕笑不已。
里面溫情脈脈,外面冷風嗖嗖,沒過一會兒,馬車已經(jīng)到了長公子府門口,扶蘇率先施施然走下馬車,隨后側身伸手牽著后出來的女人下車。
回到長公子府,天已經(jīng)暗了下來,好巧不巧,他們剛到,天就下起了大雨。
外面風雨飄飄,扶蘇回去洗漱一番,換了一身衣服重新坐在書房里面,提筆在案幾上寫了一行字,隨后他卷起絹帛找了個匣子將絹帛裝進去,才喚人進來,“將這匣子送到頻陽王翦老將軍手上。”
“諾?!?p> 得了父皇的允準到他身邊學習,在第二日,扶蘇又進宮了。
不巧的很,他剛到宮城門口就與要準備出宮的李斯迎面相遇了,“長公子?!?p> 扶蘇沒想到這么早就碰到李斯了,經(jīng)過千年浮沉,看過歷代王朝更替,他早已經(jīng)對李斯釋然了。
何況這秦國的滅亡也全不能怪在李斯身上,是人都有私心,前世他和李斯關系真不怎么好,李斯為了私心不想讓他上位也是能夠理解的,反正最后李斯也是聰明反被聰明誤,被趙高弄死了。
“右丞相。”
扶蘇負手而立,微微頷首,微微一笑,“見到右丞相,扶蘇突然想起來有一疑惑想向請教右丞相。”
看到扶蘇的笑容,李斯眉頭一皺,一股不好的預感在心頭響起,只是看著向來仁義的長公子,他又覺得可能是自己想多了,就算自己和長公子關系不好也不至于對方會當面動手,何況這可不是長公子的風格。
“請教不敢當,長公子有什么疑但講無妨,臣定當知無不言?!崩钏沟?。
呵,好一個知無不言,真是信了你的鬼話!
扶蘇面上擺著和煦地笑容,心里早把李斯吐槽了好幾遍。
“有丞相這一句話,扶蘇就放心了?!?p> 驀了,扶蘇看著李斯嘆氣一聲,道:“關于丞相提出焚書禁書一令,扶蘇回去想了許久,非常認同,只是有一事想請問李丞相如何安撫天下讀書人?”
“……”聽到“焚書禁書”,李斯眉頭突突,他就知道長公子肯定是要說這個,果然!
不待李斯說話,他又聽到扶蘇話音落下,“倘若有儒生借此生事,四處在百姓中詆毀父皇,右丞相該如何像父皇稟報此事?”
知道長公子要說什么了,李斯面色從容絲毫不慌,道:“自然是如實稟報陛下。”
“然后父皇聽之盛怒,下詔抓人,結果就是儒生獲罪,屆時儒生的生與死全在父皇一念之間,而右丞相師承儒家荀子,你是救還是不救呢?”。
“救了,會得罪父皇;不救,會受天下讀書人唾罵。”
似是想明白什么,扶蘇又是搖頭一笑,道:“不過看樣子右丞相對名聲因是不慎看重,是扶蘇白擔心了。扶蘇原先是想了一個既可以避免儒生生事又可讓右丞相不必因提出焚書禁書而被儒生唾罵,還可以名流千古的辦法,甚至最后這個辦法若是成效好,還可以讓右丞相得一功績,現(xiàn)在看來也用不著了?!?p> 李斯眉頭緊鎖,看著長公子扶蘇逐漸遠去的背影心里正在想他的那一番話,以他對陛下的了解,倘若事情發(fā)生了,甚至越演越大,結果正如長公子所言那樣。
他所不在乎什么好名聲,可是如今長公子對自己提起來了,他不能不去在意,這要是告到陛下面前,陛下要如何看待自己?
只怕是落不到好!李斯暗暗心道。
“長公子且留步?!?p> 想明白其中道理,李斯加快腳步追上去,他俯身一拜,拱手道:“公子所言,李斯受之,斯請問公子說的解決之法是何?”
李斯這一問,正中扶蘇所想,他微微側身看著李斯。
今天的“偶遇”是扶蘇特地站在這兒等著他的,為了就是要對李斯說出這一番話,至于李斯要不要慎重考慮這個話題,就不是他關心的了。
而他沒有說出口的解決辦法是在見到父皇之后霍然想到的。
最后的結果,不論李斯問不問他提到的辦法,于他而言都沒有任何關系,頂多就是由他自己出手來做而已。
但由他自己出手總會落下一個把柄,而且還需要出人出力,需要很長的時間去準備,眼見歷史上的“坑儒”也要來了,他沒有那么多時間去準備,倒不如讓給李斯去做,他只需碰碰上下嘴皮子。
前世的“術士”被他換成“儒生”,為的也不過就是因為是李斯提起來的焚書禁書一說,讓李斯來完成這件事,李斯師承儒家荀子,儒家都是一群什么人,李斯最為清楚,交給他也是最好的。
為上位者,有時候不需要親力親為!
扶蘇嘴角笑意拉起,伸手微扶李斯的手,道:“這件事解決之法很簡單,只需在百姓中散播流言加以引導,想必右丞相應該很會。”
驀了,扶蘇鄭重的拍了拍李斯的肩膀,“父皇名聲,就有勞右丞相了?!?p> 說罷,扶蘇朝李斯微微作揖,隨后轉身就離開了,剩下李斯望著扶蘇的背影深思不已,長公子雖然看上去明明還是儒雅仁義,但不知為何給他的感覺不似從前,好像變了,卻又說不上是哪里變了。
扶蘇不知道他剛才與李斯那番話叫李斯有些看不懂了,倘若知道,他會輕輕一笑,說一句“只要你死過一次就知道了?!?p> 再次進入章臺宮,扶蘇心情不似之前澎湃,淡然的朝始皇帝嬴政見禮。
這次始皇帝嬴政也沒有在晾他一晾。
始皇帝嬴政冷眸斜睨他一眼,便沒看再他,隨手給他給了份竹簡讓他自己一邊呆著看去。
顯然是不想跟他說話,就怕他一說話就氣著自己了。
扶蘇有心想要緩和父子關系,但也知道這不是一下子就能做到的,何況還是在王室中。
他記得賀良辰曾經(jīng)說過“你們皇室中哪有什么真正的父子情、兄弟情,有也是假象”,他在后世見過太多皇室中人為了那個位置相互算計的,對此,扶蘇深以為然。
但他還是想修復緩和與父皇的關系,因為這是他千年來的心病,他所思所念無不是沒有見到最后一面的父皇。
扶蘇抬頭看著上首的嬴政,嘴角的笑容勾起,心道:不急,他不急,只要堅持,總有一天會緩和他與父皇的父子情誼。
賀良辰也說過:“心急吃不了熱豆腐,越急就越容易出事?!彪m然他不知道熱豆腐是什么,不過他還是知道這事不能急,需要慢慢來,
這樣一想,扶蘇越來越覺得前路明朗,連著手中拿著的竹簡在他看來那不是竹簡,而是賀良辰說的“通往未來的康莊大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