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靜絮的不解和靜姝的疑惑,靜晗指著二人介紹道“這位是秦裴,這是韋如期,他們父輩都是北境六營的將領(lǐng),我與他們從小就認(rèn)識,至于他們?yōu)楹维F(xiàn)在在上湯,我也不知道”
韋如期連忙接話道“自從西邕,”想到了靜晗的父親,便有意識的略過“那事之后,北境六營死傷慘重,大部分將領(lǐng)都被調(diào)離,我父親調(diào)任平安軍,秦裴父親深受重傷,已經(jīng)解甲歸田,如今我和秦裴都在羽林衛(wèi)任職”
靜晗感嘆世事無常,卻還是正色向兩位姐姐解釋“他們都是我小時候便認(rèn)識的,特別是秦二哥,在今天的事情發(fā)生之前,我還是很信任他的,至于這位韋如期,呵,我還記得,我小時候他老是嘲諷我個子矮什么的,還說我女流之輩不配同他一起玩”
秦裴苦笑,韋如期訕笑。
靜晗接著又勾起一邊嘴角問秦裴“我記得你從前沒有婚約的?哪里來這么大個未婚妻?”
秦裴瞥了眼還在被陳凜安慰的獻珠,見她正側(cè)著耳朵在聽,便正色道“我母親同拓拔夫人閨中時便是手帕交,婚約是幼時便定下的,我也是后來才知道的”
靜晗也發(fā)現(xiàn)了陳凜和獻珠那邊沒聲了,想來都在聽,便故意問道“那你剛剛說的,你是要退婚?”
砰的一聲,那邊傳來木架子被踢的聲音。
靜晗和靜絮相視一眼,壓制住笑意。
秦裴看見她笑便知道她在打什么主意了,打配合道“瑤瑤如今是我表妹,她連瑤瑤都容不下,看來,我真的得好好考慮下我和她的婚約了,哪怕是父母之命,不尊重我的家人朋友的未婚妻,不要也罷”
靜晗聽見瑤瑤,用震驚的眼神望向秦裴,是她想的那樣嗎?
秦裴慎重的點點頭“瑤瑤如今在桐城,小小年紀(jì),習(xí)字練武都不肯屈居人下,想來他日必定成為女中豪杰”振興穆家。
靜晗心中大撼,竟真的是她,是穆家僅剩的小輩,穆追的親侄女,穆瑤,原來穆瑤一直被秦裴藏著,難怪派去西邕的人一直說找不到逃脫的穆瑤。
這時陳凜拉著獻珠過來,獻珠已經(jīng)擦干眼淚,十分情愿、鄭重的站在靜姝面前,向她鞠躬道歉。
靜姝嚇得連忙站起,手忙假亂不知道說些什么。
秦裴也站起,走到獻珠身邊,也向她道歉“林三姑娘,此事我也有錯,還望三姑娘原諒”
靜姝看了眼靜絮和靜晗,見靜絮點點頭,才說原諒了他們。
陳凜拉著人坐下說話,給幾人斟茶,介紹到“你們也算不打不相識,這位是拓拔獻珠,拓拔將軍的掌上明珠,拓拔將軍的確有鮮卑血脈,朝中眾人對此頗有微詞,所以獻珠才會對你說的那話那么介意”
靜晗這才知道,自己的一句鮮卑人可能傷害到了這姑娘的內(nèi)心,連忙起身道歉“對不住,我不知曉緣由,說了過分的話”
拓拔獻珠搖搖頭“沒關(guān)系,從小到大,我聽的多了,早就沒什么了,剛剛就是情緒一下子上來了,沒忍住眼淚”說著自己都笑了。
陳凜復(fù)又說道“秦裴和韋如期我就不必多介紹了吧,我也是才知道,你同他們竟是自小便相識”說話之余,望向榻上坐著的那個繃著臉一言不發(fā)的冰塊“燕歸樓,快過來”
復(fù)又向靜晗三人介紹“這是燕歸樓,燕大將軍的長子”
靜晗三人又震驚了,整個大晉,只有一個燕大將軍,其余姓燕的將領(lǐng)都不敢以大將軍自居。
方才燕歸樓自我介紹的時候,未曾說自己父親是誰,靜晗還以為他只是哪個將領(lǐng)的孩子,沒成想竟是朔北大將軍燕河之子。
三人聽花梨提起過,上湯中的武將子弟皆以燕大將軍的嫡子為首,這位嫡子也甚是可憐,因父親功高蓋主,害怕楚帝猜忌,便將長子留在上湯,名為養(yǎng)病,實則為質(zhì)。
從前不知,燕大將軍的長子名為燕歸樓,如今知曉了,對他倒是有一絲憐惜。
燕氏是巴東司馬氏的姻親,燕大將軍從前靠司馬氏在軍中掙得一席之地,可實在是個將才,在世家把持的文臣武將之中靠軍功生生的殺出一條血路,又被朝堂上的世家官員排擠為難,諷刺他靠裙帶關(guān)系上位,多年來心灰意冷,只一心鎮(zhèn)守朔北,抗擊北越。
而拓拔獻珠的父親正是燕大將軍麾下的先鋒校尉拓拔戚。拓拔戚是鮮卑人,幼時被鮮卑的人販子販賣到大晉做力奴,燕大將軍慧眼識珠,從無數(shù)奴隸里挑中了他當(dāng)隨侍,隨后拓拔戚跟隨燕大將軍叱咤北境戰(zhàn)場,逐步被提拔為先鋒官。
難怪剛剛燕歸樓替拓拔獻珠說話。
靜晗有預(yù)感,以后這上湯恐怕會很熱鬧。
雅閣眾人喝了幾盞茶,戲臺上的劇目也才過半。靜晗瞧著靜姝興致不高,便起身向陳凜告罪,說實在是累了,改日再約飯,陳凜自不會不同意,只說待太子千歲宴再見。
秦裴主動請纓,護送她們回家,待到達林府門口時,秦裴將靜晗請到一邊。
“想來你已經(jīng)見過穆追了”秦裴用只有兩人聽到的聲音說“那小子主意是越來越大了,竟說動太子殿下以身做餌,過幾日太子千歲宴,我的建議是你稱病不去最好”
靜晗詫異的望向他“你不是同陳凜玩的挺好嗎?”陳凜是未來太子妃,同太子一榮俱榮,自是不愿見太子有所損傷。
秦裴依舊是那副溫和的樣子,只是說的話語略微冰冷“是人就都會有小心思,今天交好不代表會一直交好”
他望向靜晗語氣又溫和起來“初初,你要明白,天下風(fēng)云變幻,每個人都不能獨善其身,我能做的,只能盡力保住自己,保住自己才能保住身邊的人。壽宴那天我不會去的,答應(yīng)我,也不要去”
靜晗沒有回答他,只揶揄的眨巴眼睛“噢,身邊人?那位拓拔姑娘也是你的身邊人嗎?”
秦裴溫潤的臉龐出現(xiàn)一瞬停頓,隨即帶著淺笑“嗯,獻珠自小失母,在邊境長大,拓拔叔叔又常年待在軍營,她一個女孩子時常被人欺負,養(yǎng)成了一副渾身帶刺的模樣,其實本性并不壞,她只是想極力抓住自己僅有的一點東西,比如我”
靜晗微笑的看著他,心里倒是佩服得緊“秦二哥是個君子,想來這門親事秦二哥是滿意的”
秦裴一笑,接著說“獻珠只是害怕失去,拓拔叔叔覺得她愈發(fā)尖銳了又患得患失,便將她送到了我身邊,于獻珠而言,她好像是被自己的親生父親拋棄了,而在上湯也只有我一個能讓她依賴的人了,她也只剩我了,所以很害怕會失去我,才會仇視我身邊的每一個人”
靜晗這才明白,也知曉秦裴說這番話的意思,斜了他一眼“好吧,那我就不怪她了,你對她還真是用心良苦啊”
秦裴連忙拱手鞠躬“還請林縣主大人有大量,用心去發(fā)現(xiàn)她的優(yōu)點,我相信你們必定能成為好友的”
靜晗瞇著眼瞪他“呵,鋪墊這么久,終于說目的了”
秦裴依舊笑的溫潤“獻珠在上湯沒個知心朋友,陳凜負擔(dān)太多,除了跟燕歸樓熟一點,就成天圍著我轉(zhuǎn),你們都是我很重要的人,我希望你們能成為朋友”
身后花梨喚了聲姑娘,靜絮和靜姝都在門口看著二人。
靜晗沒有正面回答秦裴,只說“再說吧,我得回去了,今日多謝你送我們回來?!?p> 說完便小跑往靜絮和靜姝的方向去了。
宮中
王賢妃在自己的好逑殿大發(fā)雷霆,將賬本一把揮到地上。自幼習(xí)醫(yī)的她已經(jīng)鮮有動怒的時候了,只是這次太后實在做的太過分了。
李美人和呂美人一大早便跑來告狀,說是內(nèi)廷拿出來的宴會飾品不是陳舊積灰的,便是規(guī)格不夠。金玉器物光澤暗淡也就罷了,拿出來的汝窯花瓶竟然還有裂紋。
賢妃第一時間喚來了內(nèi)廷的負責(zé)司正,沒想到那太監(jiān)忒不識好歹,話里話外只說內(nèi)廷只有這些,要好的就得增加預(yù)算。
可蜀中大旱,陛下在朝中極力勸勉眾臣節(jié)儉,若是太子壽宴花費過多,必定給人留下口實。賢妃不蠢,自不會如此做。
賢妃沉吟片刻,起身,吩咐李美人和呂美人先回去,“本宮去趟貴妃處”
長信宮
太后滿面笑容坐在上位攬著個十三四歲的少女在懷里,正是二公主楚柏,楚柏手中正在把玩著一個玉雕連環(huán)。
見明淑容進來,太后拍拍懷中的二公主“柏兒,去給你母妃見禮”
楚柏乖巧的將玉連環(huán)放在一邊,上前見禮。
明淑容趕緊扶住她,眼里滿是慈愛,一半天不肯放手。
太后自是都看在眼里,對二公主說道“柏兒,哀家同你母妃還有事要商談”
二公主十分會察言觀色,低頭乖巧的說“那皇祖母,柏兒先去園子里賞花”
太后拿起二公主剛放在一邊的玉連環(huán)遞過去“外邊太陽大,聽聞書苑進了些話本子,讓嬤嬤帶你去挑挑?”
楚柏自是遵從,跟隨嬤嬤出去,期間沒有看明淑容一眼。明淑容垂眸掩去眼里的失落。
太后擺擺手,示意左右退下,問道“淑容不是在操辦太子千歲宴一事嗎?壽宴在即,你前來,可有何事?”
明淑容心里誹腹,這不是在明知故問嗎,但還是謙卑道“太后,嬪妾實在無可奈何才來在太后面前訴一訴苦”說著手帕擦過眼睛,抬頭,露出微紅的眼眶。
太后端坐著沒有做聲。
明淑容接著道“嬪妾得太后厚愛,托付壽宴一事已是恩賜,奈何今個李美人和呂美人那邊出了紕漏,嬪妾心里著實惶恐,這才來求太后”
太后淡淡道“此次壽宴陛下既已交給了賢妃主持,你只管做好自己的分內(nèi)之事就行,別操心有的沒的”
明淑容苦笑“嬪妾知曉,太后最是和善不過的,就當(dāng)可憐可憐李美人、呂美人兩位妹妹吧,兩位妹妹位份低,若是又在太子壽宴上出了紕漏,恐怕會受到罪責(zé),太后縱使不看在妹妹們可憐的份上,也要顧及五公主和九公主的顏面啊”
太后也想起了常在自己膝下嬉戲的五公主楚榛和九公主楚楹,嘆氣一聲“可哀家實在是瞧那王云卿礙眼”
明淑容低頭,心里吶喊吐槽,那王云卿不是你指派進宮的嗎,還是你王家養(yǎng)女,因著人被陛下籠絡(luò)去,當(dāng)了賢妃,你就如此作態(tài),惡之欲其死。
明淑容知道,太后是想要自己表態(tài),對付賢妃,但自己這些年深居簡出、與世無爭早就厭倦爭斗了,內(nèi)心還是想掙扎下,哽咽著說“太后,自從三公主和四公主早夭后,李美人已是悲痛欲絕,身子這些年一直不大好,若是在此事上出了紕漏,得了陛下斥責(zé),怕是會撐不過去?。 ?p> 太后自然也想到了這點,李美人畢竟是宮里的老人,這般算計賢妃將她帶上了,確實不大好,于是嘆氣道“你說的事,哀家也不欲為難她,只哀家心口這團氣,總要有個出處,你總要替柏兒想想,進來北越異動頻繁,陛下已有聯(lián)姻之心”
明淑容心下冰冷,普通一聲跪下,流下淚來“嬪妾唯太后之命是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