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清宵說完,她看見坐在對面的賀宴錫無聲一哂。
她隱約覺得他這是在嘲笑自己。
身高187的人有多了不起呢——
具體請參見昨晚賀宴錫像抱寵物一樣絲毫不費力氣地就能把紀清宵拎起來的感覺。
“宴錫啊,今天難得咱們父子倆一起吃頓飯,陪我喝幾杯吧?”賀子良商量的語氣,一旁的服務生聽了取出已經(jīng)在溫著的酒壺,打算給賀宴錫斟酒。
賀宴錫伸手一擋,“不了,我開車,就不喝了?!?p> 紀清宵展餐餐巾的動作一頓,看到賀子良掩飾著臉上的尷尬。
看來,這個面子賀宴錫也是不給的了。
“賀伯伯,我不開車,我陪您喝一杯?!?p> 說完,紀清宵就看見賀宴錫一對冷眸看著她。
“不知道自己幾歲?”
紀清宵臉一紅,眼神微微閃躲,未成年人不能喝酒……她疏忽了。
“沒關系,這里的碧螺春很不錯,我們以茶代酒,是一樣的?!辟R子良說著笑了笑,眼神示意讓服務生把酒拿下去。
“等一下?!辟R宴錫叫住服務生,“給她上一杯鮮榨橙汁?!?p> 如果不是場面尷尬,紀清宵會覺得賀宴錫完全是在替她著想。
但是現(xiàn)在,他才冷言冷語冷眼旁觀的和她對視過,紀清宵只覺得這是在內(nèi)涵——她還是個小朋友。
“對對,年輕人喜歡喝甜的,怪我沒想到?!辟R子良干笑了幾聲。
不一會兒,服務生來上菜。和一般的中餐廳不同的是,京兆尹供應的都是順應節(jié)氣的套膳,每人一份的套膳分為前菜兩道、湯羹原盅、養(yǎng)生熱菜六道、五谷主食和御膳名點各一份。
十月伊始,應季的是寒露套膳。
紀清宵看著服務生一道一道上著擺盤精致講究,名字別致禪意的菜,覺得自己仿佛是在宮廷里用膳。
賀宴錫從來了到現(xiàn)在,除了懟了她那幾句之外就再沒有說過話了,房間里安靜的只有服務生介紹菜品和餐具觸碰的聲音。
“清宵啊,高中讀的哪一個學校?”上了三道熱菜之后,賀子良終于說話了。
“去了南禾中學。”紀清宵說著,不自覺的看了看賀宴錫。
“很好很好,和宴錫同校了。”
“是呀,南禾中學還挺難考的?!奔o清宵能考上也是一把辛酸淚。
“讀個好高中也是為了讀個好大學打基礎,伯伯看好你?!?p> “謝謝賀伯伯?!?p> “不過比起那些只看中學習成績的學校,南禾培養(yǎng)學生還算全面。我記得宴錫讀高中的時候上過辯論社和書法社,其實和大學的社團是一個意思了,提前培養(yǎng)孩子的興趣,不光光只看那點分數(shù)?!?p> 聽見賀子良在懷舊,賀宴錫微微側(cè)目,依然沒有說什么。
紀清宵聽黎般若提起過自古南禾中學辯論社出人才,果然賀宴錫就出自那里呀……
“嗯,我也參加了書法社,還參加了繪畫社。”紀清宵面前擺上一道百合蓮子燉山珍,她輕輕舀了一勺。
“大學呢?現(xiàn)在有什么想法?”
紀清宵手中一頓,“我才剛上高一,讀什么大學……還沒有想過呢。”
“是有些早,但是大學也要提前做打算,想過讀什么樣的學校、專業(yè)嗎?”
紀清宵第一次被問到這個問題,她腦子空白了幾秒。
至于她想學畫畫,想學設計,學和服裝相關的行業(yè),想離賀宴錫近一點這些她內(nèi)心的想法,是她的秘密。
“我回去好好想想,還沒有想好呢?!奔o清宵斂眉,眼睛閃著細碎的光。
“我倒是有個好建議?!辟R子良放下筷子,“我可以幫你安排美國那邊的學校,至少比在國內(nèi)上一般的本科要好很多,如果你愿意的話,以后想定居也可以?!?p> 紀清宵覺得好像聽出了話外音,她似懂非懂的看著賀子良,“賀伯伯的意思是,想讓我……出國?”
賀子良淡淡一笑:“我只是給個建議了,出不出國還是要你自己決定。不過我保證,對你來說出國的前途和未來都會比在國內(nèi)好很多。”
“能留在京城,上這么好的高中,我已經(jīng)很知足了。出國……雖然前景很好,但是我不能再麻煩您,給您添負擔了?!?p> “出國讀書的費用你不用費心,我都可以幫你。這對我來說算不上負擔,既然答應了你阿公阿婆的囑托,這些都是該為你做的?!?p> 紀清宵不知道該說什么。
拒絕賀子良,她也太不知天高地厚了。
接受,可是她不想離開賀宴錫去那么遠的地方,哪怕未來有金山銀山,她也一點兒都不想。
賀宴錫淡淡冷笑一聲,目光看向父親,“這該不會就是您今天要我?guī)齺沓燥埖脑虬桑俊?p> “說到了學習,我想問問清宵的想法而已,你這是什么意思?”
“她沒有出國的想法?!辟R宴錫聲音清冷,語氣和表情都是命令的的口吻,“她以后要走的路,她自己選?!?p> “我問的是清宵,你又急什么?”
服務生本來是要上御膳名點的,這會兒識時務地在門外站定了,不敢進去。
紀清宵感覺氣氛驟降,再說下去怕是要降至冰點了。
“賀伯伯,您的意思我會好好想想的。未來還長,我想先好好讀高中,有了成績才有底氣敢憧憬。”
包間里明黃色的燈光半映在賀宴錫結(jié)了冰似的臉上,他側(cè)目挑眉瞥了一眼紀清宵,小姑娘不敢看他,轉(zhuǎn)而看向賀子良。
“清宵說的對,先在南禾好好努力?!辟R子良面色平緩,溫和的看了看紀清宵。
被擱淺的御膳名點雪藏棗泥綠豆糕和宮廷奶酪上的極是時候,服務生如釋重負的表情被紀清宵看見,她同情的抿唇,微微朝服務生點了一下頭。
紀清宵的小動作被賀宴錫發(fā)現(xiàn)了,他置身事外似的盯著她,眉眼漸深。
她讀懂了賀宴錫的眼神,仿佛在問她:自身難保還同情起了別人?
小姑娘默默低下了頭,乖乖吃點心。也是,明明她自己才是那個尷尬的中心,現(xiàn)在還有心思去關心其他人的處境。
午餐終于吃完了。
紀清宵覺得這個氣氛,多坐一分鐘都是煎熬。
回程依舊是賀宴錫開車。
紀清宵依稀覺得走的并不是來時的路,“我們現(xiàn)在不回家嗎?”